内容摘要:21世纪开篇不过十多年,文学生产就经历了一场巨大且迅捷的变化。很多人也许都能感觉得到这种变化,它几乎颠覆了上千年来世人对文学固有的传统理解,但较少有人会考虑它的范围或想象它的未来。本文试图从文学与文学创作者的关系,文学与消费的关系现状描绘中揣测其原因,展望其发展。
关键词:文学生产 文学创作 文学消费
21世纪开篇不过十多年,文学生产就经历一场巨大且迅捷的变化。很多人也许都能感觉得到这种变化,它几乎颠覆了上千年来世人对文学固有的传统理解,但较少有人会考虑它的范围或想象它的未来。本文试图从文学与文学创作者的关系,文学与消费的关系现状描绘中揣测其原因,展望其发展。这里的象牙塔指代的不仅仅是狭义的大学,也是广义范围内的高雅知识和权威地位。
一.诗人被逐出了“理想国”——濒临崩溃的人文学科
文学在世界历史上曾长期占据一种崇高的地位,在中世纪欧洲,文学学习是僧侣及贵族才能接受的教育,拥有这种能力,会被尊为“博学的人”,谁掌握了它,意味着谁就是精神上的统治者。雪莱说过:“诗人是世界未被认可的立法者”,诗意的强调了文学的权威地位。在古代中国,早在《左传·襄公二十七年》中,就有了“诗以言志”之说;孔子认为一个国家“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宋代得周敦颐提出了:“文所以载道也。轮辕饰而人弗庸,徒饰也,况虚车乎。”;梁启超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更是大声疾呼:“欲兴一国之民,先兴一国之小说。”
然而随着19世纪末电影的发明;20世纪初广播电视的诞生;20世纪中叶计算机的出现;20世纪90年代互联网的兴起,书籍不再是传播信息的最主要的方式,人类从“读文时代”迈向了“读图时代”。越来越多的人把注意力从经典文本转向了通俗作品,转向了电影、电视乃至电子计算机。正如英国学者西里斯·米勒所言:“如果你现在正忙着看电影或者电视,在电脑上玩着游戏或是在因特网上冲浪,你在同一个时间就不可能捧读莎士比亚。”就像所有资料显示的那样,人们把越来越多的时间花在前者上边。即使进行阅读,真正受书籍影响的人也越来越少。收音机、电视、电影、流行音乐,包括现在最主要的因特网——所有这些目前都通过它们描绘的世界,直接影响着人们的精神面貌和价值观念,当然也充塞着人们的整个头脑,支配着他们的情感世界。正是这样虚拟的现实而非严格意义上的作家心中向往的世界,在当今社会最能对人们的行为产生效力,影响着他们的感情、行动乃至价值判断。
日本学者三好将夫认为科技革命只是人文学科在当下困难重重的原因之一,最主要的,还是全球化对大学的影响。1993年上任的美国总统克林顿曾这样定义全球化:“全球化不是任何我们可以随时打开或关闭的事物,它对世界的影响等价于自然的力量,就同风和水一样。”由于二战以来通讯和交通的飞速发展,资本、劳动力、原材料和产品以空前的速度在全球范围内流动,以便追求跨国家跨地域的最大利润。全球化扩大了人与人,地区与地区之间财富分配的不均,其最显著的后果之一,就是导致了竞争、野心、机会主义的不断加剧,继而最终导致人文学科的分化和裂变。
回顾历史,在上世纪七八十的年代,中文系,尚是一个值得称羡的专业。反观当今,对于好几代人来说都是基础学科的文学及文学研究,明显地正在失去其吸引力。希望赚取更多财富踏入更高阶层的中产阶级后代,倾向于就读经济管理;而那些在校期间至少要通过助学贷款和兼职工作养活自己的困难学生,则更易选择实际的,有技术的专业,这些专业可以让他们在毕业后更顺利的就业。欧美的贵族阶层也许有研修人文学科的传统(例如英国威廉王子的大学专业就是艺术史),但在中国,很少存在这种情况。
这种以录取学生人数和就业情况决定的校园政治经济明显影响到相应课程的设立。人文学科遭到损害,因为就读人数的不断减少,经费也对等不断削减。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冷门学科的学术研究计划被迫中断,而需求更大的学科在不断扩展——并未首先考虑它们所代表的知识的重要性。
因此,作家群体也在不断流失,据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所录》“在十七年,文学在社会政治生活中位置显要……许多知名作家,常被委以各种国家、执政党的政治职务或头衔。”“在八十年代文化热的大潮中,最有才华的人们,几乎都在进行文学创作。”进入21世纪,作家的地位大幅的下降,常常和自由职业者、不稳定收入相联系。付出与收益的不对等,使得有才华有抱负的青年们,很少再有人愿意把这看似高雅实则清苦的工作作为终生追求。很多网络的当红写手,本职都并不是作家。然而我们都知道,好的文学作品,是需要时间来打磨的,是需要岁月来沉淀的。曹雪芹写红楼,是“十年辛苦不寻常”,歌德从26岁开始创作浮士德,直到82岁去世前才最终定稿。粗制滥造出来的,应当只是模仿文学的赝品而已。
二.公司化的出版社——文学生产与消费的新关系
马克思说:“生产决定消费,消费反作用于生产。”过去它是真理,我们看什么,取决于作家写什么,他们想要告诉读者什么。如今,这个命题被不断的颠覆和重组,文学消费的反作用,已慢慢凌驾于文学的决断力之上。可以说今天一部文学作品想要面世,首先要估量它是否迎合了大众的口味,决定一部文学作品优劣,销量是最主要的因素。作家的创作成品,被添加了越来越多的市场成分而成为了商品,这已是屡见不鲜的事实。
究其原因,首先应当是出版行业的商业化促成了学术规模的不断萎缩。曾经的很多知名出版社,是为了自治的学术事业来出版学术性专题著作,非关利润,只为学术。在出版社经历股份制改革,由政府事业单位脱离为商业机构时,他们需要调整出版方向,来维持经营,以至盈利。当文学作品成为以至可以大量机械复制的消费品时,消费者的“上帝”地位便毋庸置疑。他们有权拒绝深刻艰深的“严肃文学”,转而选择好读有趣的“通俗文学”。一些属于“阳春白雪”的高雅文学作品,因此被出版社裁汰出局,斯坦利·费什(杜克大学出版社社长),就直言大学出版社:“不再按照900到1500册的印数来考虑问题,而转向那些销售5000以上的出版物。同样,明尼苏达大学出版社的社长毫不乐观的预言:“两年之内市场上很难有任何纯文学专著了。”
其次当下大量的文学写作正在按照文化产业的逻辑推进,有如一个产品,通过精心的策划设计,在流水线上无限地复制。受欢迎的小说,会应消费者要求续集不断,销量平平的作品,常常不得不中途夭折。例如现在通俗小说中最流行度最广的九州、狼群、明朝那些事,都是有着数十部之多的系列作品。观众的反馈很大程度决定了作品的走向,常常第一部的人气配角,第二部里变成了主要描绘对象,本应悲剧收场的故事,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改为皆大欢喜。从表面上看文学的这种转变是更贴近大众,贴近生活了,事实上它失去的是文学本应具有的自主性和反思性,失去了文学要保留和保护的,那些不能被通约、不能被复制的因素。这种过度的无边界的消费,将会对那些个别的、不能被历史整除的独异因素构成致命的损害。
消费经济给我们的文学(更广的意义上说,经济全球化环境下形成的消费型社会里,包括所有的人文学科)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和巨大的变化,欲望成为制造文学的原动力,销量构成消费社会中文学再生产的条件,而文学作品也就异化为普罗大众自我表达与认同的主要形式和意义来源。一旦接受了消费主义的生活方式,就意味着我们对支撑这种生活的价值、思想和理念的认同,任何有利于扩大消费和满足消费欲望的现实或变革都可以在消费主义文化意识形态的基础上获得自身的合法性。于是人们的文学意识、行为基本上已蜕变为一种经济行为。
该如何评价这些影响和变化?有人认为我们要具备敢于直面现实的勇气,要有能承受为此付出高昂代价的平静心态。因为任何一种形式的市场经济无不是要求社会由商品和价格来引导,从而也都无一例外地难以避免承受物欲膨胀和消费主义之痛,这是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当今文学的生存与发展自然也无法例外。进步的物质科技,退步的人文精神,文学的“黄金时代”在某种意义上已属于历史,无论今天教授文学、学习文学的人说什么、做什么或者写什么,这种衰退的浪潮都无法被彻底扭转。但是既然我们已选择的文学的道路,也许比起通读文学作品,理解文学理论,倡导精英文化更重要的,是坚守身为文学传承者的使命意识。罗曼·罗兰在《约翰·克里斯多夫》的序言中这样说道:“真正的光明并非永无黑暗,只是永不被黑暗时刻所吞没。”传承文学的火种,以文化干预社会现实,应当是我们在消费时代里,肩负的最后的使命。
参考文献:
[1]2002年度新译西方文论选/王逢振主编 桂林:漓江出版社,2003。
[2]新编文学理论/主编童庆炳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
[3]读图时代文学的处境/郭春林著 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08。
杨一,同济大学人文学院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