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著名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契诃夫的作品《变色龙》,历来被认为是揭露沙皇专制制度的反动腐朽以及沙皇走狗横行霸道的代表作。作品中的警官奥楚蔑洛夫固然是作者浓墨重彩刻画的主要人物,教学中需要重点解读;就是那些“小人物”也不应忽略而值得剖析玩味。正如一些论者所说:“契诃夫的贡献还不仅仅在于他塑造了一系列的‘小人物’,而在于他发展了俄国文学中‘小人物’的形象,揭示了‘小人物’的庸俗和奴才心理。”(马贺兰、刘蜀贝主编《世界文学新编》,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1993,第205页)现在就让我们撇开《变色龙》中的“大人物”——奥楚蔑洛夫,看一看文中小人物的典型形象赫留金。
　　小说所讲述的故事就是由赫留金被狗咬伤了手指头而引发的。赫留金的手指头被咬伤后,除了警官的恐吓和众人的嘲笑之外,一分钱的赔偿金也没有得到。他是一个被侮辱被嘲弄的小人物形象,似乎应该博得人们的同情,可是读完全文,掩卷深思,你会把同情送给他吗?
　　让我们来思考两个问题:1.小狗为什么会咬他?2.手指头被咬伤后他的心情怎样?我们先到小说中找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赫留金自己申诉说:“长官,我好好地走我的路,没招谁没惹谁……我正在跟密特里·密特里奇谈论木柴的事,忽然,这个贱畜生无缘无故就咬了我的手指头一口……”可围观的群众却说:“长官,他本来是开玩笑,把烟卷戳到狗的脸上去;狗呢——可不肯做傻瓜,就咬了他一口……他是个荒唐的家伙,长官!”对于这两种说法,应该相信谁的呢?毫无疑问,应该相信围观群众的说法:赫留金荒唐地用烟卷戳狗的脸,狗被燃烧的烟卷戳痛了,就咬了他的手指头。由此再作进一步的思考:他为什么不工作?为什么会荒唐到用烟卷去戳狗呢?假如小狗的毛色又好品种又纯,他还会不会这样做呢?“……契诃夫对小市民阶层深恶痛绝,是因为这些人死气沉沉,麻木不仁,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契诃夫从各种不同的角度描绘小市民的世界时,着重表现了它的一个基本特征:琐事(各种低级的情感、微不足道的事件、鄙俗的兴趣和本末倒置的‘活动’)的可怕的权力。小市民把生活琐事看成是重大的,不可避免的,唯一重要和有意义的东西。”(苏教版九年级《语文》教参引录曾恬《初中语文教材新探》第四册语)从这一段话我们可以想到赫留金不工作而用烟卷戳狗的原因:无所事事,搞鄙俗的恶作剧。他为什么会无所事事呢?从课文第一段交代的社会背景中我们不难看出当时社会经济凋敝,他无事可做。可是无事可做就能成为戳狗脸的正当理由吗?假如小狗从外表就能判断出是一条名贵的狗,他还会不会这样做呢?从小说最后他不敢向小狗的主人——将军的哥哥索要赔偿金以及他对奥楚蔑洛夫警官的恭敬态度可以看出,他绝对不敢惹贵族阶层。所以,假如小狗看起来很名贵,他是绝对不会去戳的。而从他大骂那个说出真相的人是“独眼鬼”以及他炫耀自己的兄弟是宪兵这些细节又可以看出,他之所以敢于捉弄这条毛色不好品种不纯的小狗,是因为这条小狗极可能是普通人家的。由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发现契诃夫所要表现的赫留金的特征是:无聊,庸俗,欺软怕硬。
　　按照一般人的心理,被狗咬伤是一件倒霉的事情,可是赫留金是怎么认为的呢?作者是这样描绘的:“他那半醉的脸上现出这样的神气:‘我要揭你的皮,坏蛋!’就连那手指头也像是一面胜利的旗帜。”赫留金的神气为什么是“半醉”的呢?他喝酒了吗?他的血淋淋的手指头为什么会像一面旗帜呢?从课文中可以轻易判断出他清醒得很,并没有喝酒,他的“半醉”是因为他的“胜利”,而他的“胜利”就在于手指头被狗咬伤以后可以赚到一笔钱:“您得原谅我……我做的是细致的活儿。这得叫他们赔我一笔钱才成,因为也许我要有一个礼拜不能用这个手指头啦……”他即将“胜利”地得到一笔赔偿金了,那血淋淋的手指头就是证据;他已经成功地抓获了“罪犯”——小狗,能够理直气壮地找狗主人要赔偿金了,他因此而陶醉。这就是他被狗咬伤之后得意的心理。因此我们又看出赫留金的另一特征:贪财。
　　当最终知道了狗主人是谁之后,他有没有去要赔偿金,有没有得到赔偿金呢?“普洛诃尔喊一声那条狗的名字,带着它从木柴厂走了。那群人就对着赫留金哈哈大笑”,“‘我早晚要收拾你!’奥楚蔑洛夫向他恐吓说……”赫留金没有向狗的主人讨要赔偿金,他也不敢去讨要,因为狗的主人是将军的哥哥。他得到的是众人的嘲笑和警官的恐吓。他是一个典型的沙皇统治下的被侮辱被嘲弄的小人物形象。
　　顺便说一句,小说中的最高长官奥楚蔑洛夫又何尝不是一个这样又可怜又可恨的小人物呢?在文中他似乎是一个令人仰视的“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可以没收别人的财产,可以随意判案。可是在整个社会中他又是多么的“小”,以至于小到连一条小狗都要讨好。其实,他也只是沙皇统治的一条走狗而已:一方面他惧怕贵族阶层,被上层统治者欺压;另一方面他又利用手中的一点点权力,随意没收群众财产,随意断案,恐吓、欺压人民。他也是一个在社会中处于被侮辱被嘲弄地位的小人物形象,跟赫留金等人一样对上奴颜婢膝,对下冷漠无情。所以说,契诃夫在《变色龙》中塑造了一群被侮辱被嘲弄的小人物形象,他所要揭示的就是小人物的庸俗和奴才心理。
　　(河南省洛阳市第十四中学 471000)

• 庄淑洁： 赫留金：被侮辱与被嘲弄的小人物　/　中学语文教学 2009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