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语文建设·下半月 2015年第12期 ID: 422872

  

“任性的孩子”:顾城诗歌中的抒情主人公形象万水

◇ 包妍

  摘要:顾城是我国20世纪80年代初出现的“朦胧诗”诗潮的领军人物之一,其诗歌中的“任性的孩子”抒情主人公形象源自于顾城独特的童年经历,“任性的孩子”以自我为中心,拒绝长大,自然是其最好的朋友。“任性的孩子”是顾城对世界认识的审美表达。
  关键词:顾城 “任性的孩子” 审美表达
  引言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我想涂去一切不幸
  我想在大地上
  画满窗子
  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
  都习惯光明
  ——顾城《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这是顾城在1981年3月写下的《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中的一段。顾城在诗情方面十分早慧,他八岁的时候就写下了“我失去了一只臂膀 / 就睁开了一只眼睛”(《杨树》1964年)这样想象奇特的句子。但是他在人情或者说世俗情感方面却是晚熟的,或者说一直没有成熟。“任性的孩子”一直是顾城诗歌中重要的抒情主人公形象,应该说也是顾城自己的形象。
  顾城一生颠沛流离,他原籍上海,1956年生于北京,1969年跟随父亲顾工下放到过山东和东北,1974年返回北京,曾经做过搬运工、据木工、临时编辑。1977年开始发表作品,1979年在民刊《今天》上发表诗作后,引起了广泛关注。从此以后,顾城便与北岛、舒婷一起成为了影响一个时代的“朦胧诗”诗潮的领军人物,影响甚广。“朦胧诗”落潮以后,他曾应邀访问过欧美等国,1988年到新西兰讲学,之后即隐居激流岛。1993年10月8日,他在激流岛挥斧杀死妻子,而后自杀。
  头戴一顶类似于回族所经常佩戴的白色帽子,是公众眼里顾城形象的标志,顾城如此的装束给人的印象是不谙世事和超凡脱俗。顾城的诗歌给人的印象也是追求一种极致的纯净的美。而顾城的诗歌中的抒情主人公“任性的孩子”的形象就像现实生活中顾城的白帽子,成为了其诗歌中最有特色、也最有代表性的形象。
  本文旨在探究顾城诗歌中的“任性的孩子”抒情主人公形象的来源、“任性的孩子”形象的特点和 “任性的孩子”形象的审美表达。
  一、童年经历构筑了童话世界
  顾城诗歌中的“任性的孩子”抒情主人公形象来源于他童年经历构筑的童话世界。顾城的童年生活以1969年为界,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前一个阶段是在北京城市的生活,后一个阶段是随其父在山东和东北农场的乡村生活。这两个生活阶段一个在城市,一个在乡村,环境本身就存在着极大的不同,顾城在这两个阶段的年纪也不相同,但是顾城在这两个阶段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对自然界特别特别感兴趣,而对人——无论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原因——都是“回避”的态度,即使是在北京生活阶段。据顾城的父亲顾工讲,顾城那时候“想出来的诗歌”的内容主要是“是塔松和雨珠的故事;是云朵和土地的对话;是瓢虫和蚂蚁的私语……”那个时候顾城常常“凝视在雨云下忙于搬家的蚂蚁;在护城河里游动的蝌蚪和鱼苗;在屋檐下筑窝的燕子……他不太看人——人似乎是最令人生畏的动物。”[1]
  顾城在1969年以后的乡村生活更是如此,顾城一家人被流放的地方是渤海荒滩上偏远的村落,由于与当地人在语言沟通方面存在着问题,顾城一家很少与当地人来往。这时的顾城过着更加与世隔绝的生活,他每天就是跟随父亲喂猪、放猪,不过父子二人却很快乐,他们在还经常在喂猪的时候“对诗”,顾城对父亲说:“你有首诗叫《黄浦江畔》,我想对首《渤海滩头》;你昨天写了一首叫《沼泽里的鱼》,我想对首《中枪弹的雁》……”[2]在放猪的时候,父子二人“跳进这即将入海的水流里,尽情浸没和扑腾……没有人,只有云和鸟和太阳,还有远远的草地上正在觅食的猪。”[3]
  从上面的叙述可以看出,顾城的童年生活是相对封闭的,是与大自然中的阳光、雨滴、昆虫为伍的,这不正是一个标准的“童话世界”吗?这个童话世界在某种程度上是顾城通过想象构筑的,他剔除了和“人”有关的不愉快,保留了与自然和动物有关的“桃花源式”的童话世界。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我国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真实自然和社会状况是要比顾城的童话世界残酷得多的。也许诗人顾城正是出于对这样残酷现实的恐惧、厌恶而退缩到了自己在心灵里构筑的童话世界。总之,无论那个童话世界真正存在与否,它都深刻地影响了顾城日后的文学创作,这个事实是千真万确的。成年以后的顾城依然认为:“我是一个在碱滩上长大的孩子,那里的天地是完美的,是完美的正圆形。没有山,没有树,甚至没有人造的几何体——房屋。当我在走我想象的路上时,天地间只有我和一种淡紫色的小草……”[4]
  从顾城童年的经历来看,无论是客观的条件,还是主观的喜好,顾城都更习惯和大自然、小动物打交道。这样的生活经历奠定了顾城日后诗歌创作的基础。现代心理学已经证明了一个人的童年经历会对其日后的生活、行为发生重要的影响,特别是对艺术家。弗洛伊德就艺术家的童年的创伤性经验会转化为“情结”。 “情结”是艺术家进行艺术创作的深层心理动因。
  二、一直没有走出童话世界的孩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也许大部分人的童年也都或多或少地被自己涂抹上了童话色彩,但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讲,他们的童话世界也仅限于童年时期。当他们长大成人以后,他们都会走出自己编织的童话世界。但是,诗人顾城没有这样做,他一直停留在自己童年的童话世界中。这就造就了他的诗歌当中的绝大部分抒情主人公都是那个还没走出童年期的“任性的孩子”,而顾城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童话诗人”。“童话诗人”是诗人舒婷赠与顾城的雅号,顾城也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号,他自己将“童话诗人”之“童”解释为李贽的“童心说”之“童”,即未被世俗所侵染的人的本心。
  诗歌《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中的那个幻想着用彩色蜡笔画出自由、画下爱情、画下未来的抒情主人公是顾城诗歌中典型的“任性的孩子”形象。此外,《生命狂想曲》中那个狂想着用赤脚做图章走遍大地,世界就溶进了他的生命的抒情主人公,《世界和我·(1)第一个早晨》中的那个不承认自己名字的抒情主人公,《简历》中始终没有长大的悲哀的孩子,《我会像青草一样呼吸》中的会像青草一样呼吸的“我”,《十二岁的广场》中喜欢穿着旧衣服在清晨穿过广场的12岁少年……都是“任性的孩子”,他们的共同的特点是:   第一,他们以自我为中心。 “任性的孩子”是顾城诗歌所构建的“童话王国”的国王。他就是这个王国的主宰,这个王国的日、月、星、辰都以国王为中心而运行。太阳是他的纤夫,新月是他黄金的锚,他合上双眼睡去,世界就与他无关。(《生命狂想曲》)“任性的孩子”的自我中心意识使得他在诗歌中这个自足的童话世界里,获得了绝对的自由,他自由地穿梭于时间的海洋。同时,“任性的孩子”的自我中心意识也使得他的占有欲极强,他画下的爱人要永远看着他,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
  第二,他们拒绝长大。 1981年8月,25岁的顾城写下了《十二岁的广场》一诗,诗中是抒情主人公明显而固执的将自己的年纪固定在了12岁。对成年人,这个抒情主人公以“你们”相称,将自己与成年人世界之间清晰地划下了界限,表明了自己拒绝长大的明确态度。
  第三,自然是他们最好的朋友。 对于顾城诗中的抒情主人公,成年人的世界是异己的存在,但是大自然却是他们最好的朋友。自然与童话天然是一对好朋友,童话是认识大自然的方式,自然是童话生存的家园。在顾城的童话世界中,抒情主人公任“风在摇他的叶子/草在结他的籽/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门前》)
  三、“任性的孩子”的审美表达
  顾城以及他的诗歌作品一直没有能够走出他自己建构的“童话世界”,“任性的孩子”一直是顾城诗歌中最重要的抒情主人公。可以说,“任性的孩子”是顾城对世界认识的审美表达。
  第一,“任性的孩子”形象意味着顾城对社会现实的回避。现实生活对于顾城来说一直不是十分“友好”,所以顾城创造了“任性的孩子”形象表达其对现实社会的回避。无论是童年时期的顾城还是成年之后的顾城,对现实社会的逃离都是其生命的主旋律。“任性”本身就是一种姿态,它意味着不合作与我行我素,而顾城正是以这样一种姿态示人。
  第二,“任性的孩子”形象可以表达顾城极其个人化的感受。在这个“任性的孩子”看来,时间是可以倾听的:“我喜欢靠着树静听,听时间在木纹中行走,听水纹渐渐地扩张”。阳光是可以贮藏的:“想用一间银白的房子,来贮藏阳光”(《不要说了,我不会屈服》)
  “任性的孩子”成为了顾城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能够准确表达他极端个人化感受的手段,所以他对“任性的孩子”的形象十分珍视。
  第三,“任性的孩子”是一个偏执和追求绝对的孩子。顾城是一个具有强烈乌托邦情结的诗人,他用他的诗歌来追求他“纯美天国”的梦想。顾城相信“万物,生命,人,都有自己的梦。每个梦,都是一个世界。沙漠梦想着云的背影,花朵梦想着蝴蝶的轻吻,露滴在梦想海洋……我也有我的梦,遥远而清晰,它不仅仅是一个世界,它是高于世界的天国。它,就是美,最纯净的美;当我打开安徒生的童话,浅浅的脑海里就充满光辉。”[5]
  偏执和追求绝对可以成就一位唯美诗人,但是也可以毁掉一个社会中的自然人。顾城在激流岛的杀妻然后自裁的行为可以看做是“任性的孩子”的最后一次人间“表演”。语
  参考文献
  [1][2][3]顾工.寻找自己的梦——顾城和诗[G].上海:三联书店上海分店, 1994.
  [4]顾城.树枝的疏忽. [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 2011.

“任性的孩子”:顾城诗歌中的抒情主人公形象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