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2年第4期 ID: 147903

[ 马晓丽 文选 ]   

赏析李煜《虞美人》之“愁”

◇ 马晓丽

  一、引言
  “作个才子真绝代,可怜薄命作君王”,这是清人郭麐《南唐杂咏》对南唐后主李煜的评价。短短四十余年的人生,李煜(937-978)始终徘徊纠缠于才子与君王的矛盾情怀际遇之中。他曾是五代十国时期南唐的君主,却因贪图享乐而荒弛国政,早早断送了大好江山。当他经历了从南唐君主降为宋朝囚徒的巨大变化后;当他深切体会到亡国之深切悲痛后;当他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坠落后,这无情的命运却成就了他词坛帝王的历史地位。李煜之所以能赢得文坛的千古美名,其原因不仅在于他的绝世才情、潇洒风流以及精湛的艺术造诣,更在于他的词已经脱离了个人小胸怀的情感,上升到对去国、失国、亡国的深沉悲慨的情感。如若不然,李煜不可能以才子声名翘首古今帝王史册,这就是所谓的“文章憎命达”吧!
  在李煜词集中,珠玉甚多,但历来尤为后人屡屡推崇的,还数《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词中感叹道:年复一年的春花秋月何时才有了结,如此美景徒然勾起对往事的痛苦思念与回忆;昨夜东风吹过小楼,内心却是一片凄凉,明月悬空,更加增添了故国之不堪回首的悲哀;玉砌雕栏仍存留在宫廷旧苑,而昔日锦衣玉食之人如今已是面目颓然。
  这首词是李煜的绝命词,相传他于自己生日(七月七日)之夜(“七夕”),在寓所命故妓作乐,唱新作《虞美人》词,声闻于外,宋太宗闻之大怒,命人赐药酒,将他毒死。这首词通过今昔交错对比,表现了一个亡国之君无穷的哀怨。它也是李煜一生情感的终结,从“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便知它寄寓了李煜复杂的愁情。
  二、去国之思
  身为帝王的李煜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在他的词作中多有反映。《玉楼春》是一个描写宫廷豪华生活和风花雪月的代表作:“晓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临春谁更飘香屑?醉拍栏杆情未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由此便看出,李煜是多么喜欢并陶醉于这种生活,可是命运偏偏让他断送了自己的国家。李煜由南唐国君徒然变为宋朝的囚犯,不仅仅失去了居高无上的皇帝的地位和权力,更残酷的是他也失去了最起码的人身自由。残酷的现实使他“日夕以泪洗面”,也使他产生了特有的悲与愁。这首词倾诉的就是作者怀念故国,哀叹朱颜已改的情怀。“春花秋月”和小楼“东风”原本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可在李煜的笔下寓意却变了,一个“何时了”和一个“又”,把原本令人向往和盼望的良辰美景和醉人的春天蒙上了一层凄苦和哀愁,究其缘由,那就是越是这良辰美景便越是容易触发作者的怀旧情结和思念故国的伤痛。“故国不堪回首”,连回忆一下故国的过去都“不堪”,又怎能愿意见这年年如是的春花秋月和报春的东风。每轮回一次,那就意味着又被囚禁了一年。这与李煜当时所处的境遇是分不开的,对故国的思念和对过去生活的怀念使得他的词情浓义重。
  三、失国之悲
  在北宋灭掉南汉后,李煜异常恐惧,他上表给宋太祖,改唐国主为江南国主,又自己把政权降格,下的书不称诏而改称为教,中央的行政机构的称呼也由尚书省改称司会府。
  其实在他即位之时,赵宋已代周建国,南唐形势岌岌可危,他在对宋王朝委曲求全中度过了十五年偷安、享乐的生活。南唐的灭亡是历史的必然,不是一个天生的词人能够扭转的。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春风又一次吹拂着他苟且偷生的小楼,春花又将怒放。回想起南唐的王朝、李氏的社稷——自己的故国却早已被灭亡。诗人身居囚屋,沐着春风,望着明月,触景生情,愁绪万千,夜不能寐。一个“又”字,表明此情此景已多次出现,精神上的痛苦让人难以忍受。“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尽管“故国不堪回首”,可又不能不“回首”。这两句就是具体写“回首”“故国”的,故都金陵那华丽的宫殿大概还在,只是那些丧国宫女的朱颜已改。这里暗含着李后主对国土更姓,山河变色的感慨,这首词也是一个帝王对于在自己的手中丢掉江山的悲哀的呻吟。
  四、亡国之恨
  原本珠围翠绕、烹金馔玉的江南国主一变成为长歌当哭的阶下囚,眼前的春花秋月仍与当年无异,如烟往事却已一去不返,越是美好的景色越是刺痛他的心。遥想曾经终日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生活,这位亡国之君除了满腔悲苦外,心中也有一丝悔意,于是慨然恨到“往事知多少?”“往事只堪哀”,当真是“别时容易见时难”,为了免于可惜徒增伤感,只好“独自莫凭栏”。怎奈昨夜东风又起,明月之下,独自登上寂寞的“小楼”,引发出许多哀愁。“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瞬间如落花飘去,杳然不再,唯作烟梦罢了。这一“在”一“改”之间,道尽了几多物是人非的酸楚与哀伤,因此“欲语泪先流”。
  从李煜的词中,我们不难看出这位诗酒风流的皇帝的才情盎然和聪颖慧敏,无奈造化弄人,只羡“一壶酒,一竿身,万顷波中得自由”的风流才子却生在帝王之家,而且又是处在国事危殆、饱经忧患的末世,面对大厦将倾、山河不保的无助与忧思,便只能诉之于词了。许是天意,曾为国主富贵荣华到极点,又身经亡国悲哀伤痛也到极点。这亡国之恨,又能恨谁呢?
  五、结语
  去国之思,失国之悲,亡国之恨。李煜独掀万古愁,这重重的哀愁就如无边春水,含恨滚滚,日夜绵咽。正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欲罢难休,欲罢怎休!愁!愁!愁!这肺腑之痛、炽热之情,如泣如诉,催人断肠,“真可谓以血书者也”(王国维)。
  这首《虞美人》可谓哀伤入骨,显然,此时的李煜早已尝尽了阶下之囚的痛苦,更忍受着无尽的悲痛,正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这特殊的经历竟造就了李煜在词上登峰造极的成就,真可谓“国家不幸诗家幸”、“文章憎命达”。也许正因为这样,李煜的“愁”才超越个人之小我,词作的表现才更有张力,情感才更为深厚。
  总之,李煜的人生是一部传奇,帝王之身,词中之王。也许我们永远也回不到那段历史中探求到真相,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词作表现出的精湛的艺术造诣和丰盈的情感,穿越了千年历史的烽烟,依然叩击着读者的心灵,激起情感的共鸣,让每一个人都能陶醉在他那一气盘旋、曲折跌宕、如泣如诉、动人心魄的文字中。
  
  参考文献:
  [1][清]王国维.人间词话[M].北京:中华书局,2009.
  [2]谢步勇.问君能有几多愁——李煜《虞美人》赏析[J].语文天地,2004,(9):6.
  [3]陈默.薄命君王欢娱短,多情才子愁恨长——李煜《虞美人》品析[J].今日南国(理论创新版),2009,(1):16.
  [4][元]脱脱.二十四史——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2000:42.
  
  
  
  
  
  
  (马晓丽内蒙古包头北重三中014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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