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语文建设·下半月 2014年第8期 ID: 421287

  

用想象构建似真似幻的世界

◇ 唐希

  摘要:作为对欧美文学影响深远的拉丁美洲作家,博尔赫斯用奇特的叙述方式,将传说或是见诸记载的人物、事件进行“重述”和“改写”。在内容上,他“篡改”和“歪曲”他人作品中所叙述的故事,用近乎抄袭的创作方法表现故事和人物命运的多样性可能,及现实生活的丰富多彩。在形式上,作者从时空的多重维度和现实生活的多重组合中构建文本,将夸张的艺术形式与哲理般的思想内容结合起来,用零散性、互文见义、模糊性体裁、迷宫现象和多重视角的叙述手法表现出后现代小说典型的不确定性创作倾向。
  关键词:博尔赫斯 《小径分岔的花园》 不确定性
  引言
  博尔赫斯是后现代小说极具影响力的一位作家,有人依据他在后现代文学思潮中的地位,将之称为“后现代小说之父”。他在创作上异军突起,一反当时的写实小说、象征小说和意识流小说,用书斋式的怪异手法,在作品中大量运用后现代的技巧,将已有的文本或材料进行“改写”,大胆进行联想和幻想,亦虚亦实,形成自己怪异的创作风格。他的代表作《小径分岔的花园》即表现出后现代小说典型的不确定性创作倾向。这种不确定性主要表现在如下方面。
  一、零散性
  博尔赫斯借鉴卡夫卡和福克纳的创作风格,对传统的叙述方法进行全面否定,“重述”、“改写”或“改编”已有作品中的人物和故事情节。他甚至公开承认自己的文字是“抄袭”来的。他把无风格的“抄袭”视作自己的创作原则,用“篡改”和“歪曲”别人故事这种方式来解读事物的种种可能性,以表现丰富多彩的现实世界。这些,在为他获得极高声誉的《小径分岔的花园》中得到充分地体现。
  小说讲述发生在一战期间德国间谍俞琛为了把英军炮兵驻地的重要情报告知德国上司,冒着阴谋暴露、自己被追杀的威胁,找到与法国小村庄阿尔伯特同名的汉学家阿尔伯特家中,杀死了汉学家,最后被捕并被判处绞刑的故事。小说以欧洲战争史上的一个重大事件的推迟为切入点,但在中间又引出俞琛曾祖崔鹏撰写一部迷宫式的长篇小说的故事。作品中显示出后现代显著的“片断化”的叙述特征。作者采用平面化的写作方法,打破以时间为序安排故事情节的传统手法而有意淡化时间概念,用“共时性”取代“历时性”,刻意强化故事情节在空间上的并列。侦探故事和俞琛曾祖崔鹏撰写长篇小说的故事,相互之间原本并无联系,且小说的情节也各自相对独立,但作者采用剪接、拼贴、重复、并列等交替使用的后现代手法,把二者混杂在一起。
  零散化手法破坏了小说故事情节的逻辑因果关系。作者在其中掺杂进其他故事内容,使得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不再按其固有的方向发展。故事的叙述突然中断,从而失去了叙事的连续性。事件在时间上不连贯,在内容上不确定,人们甚至分不清作者讲故事的终极意义是什么,情节发展的方向是什么,似乎一切都处在一种不确定之中,从而导致作品成为一个开放的系统,故事可以沿着不同的方向发展,读者也可以从不同的方向进行任意性解读。在这种类似放射状的文本之中,小说中的人物、情节、主题等要素含混不清,小说文本的表达方式终将文本自我解构。特别是书中一些突然出现的人物,作者不作交代,如作品讲述作为德国间谍的青岛大学前英语教师俞琛博士,为逃避爱尔兰人马登追杀的精彩过程,却引发出俞琛曾祖崔鹏在明虚斋闭户不出,把十三年的光阴用于无休无止的修辞实验的故事,着实让人不得要领。
  二、互文见义
  博尔赫斯在他的小说结构中采用情节之中套着情节,用一个从总体来看是真实的故事引出并叙述一些虚幻的故事内容的方法,而不同的故事情节之间的联系也极为荒诞,使人们感觉到他在移置、暗指、引用、篡改和转摘着什么。其实,作者是用一部小说来写另外一部小说,用一个新的文本来讲述另一个旧的故事,荒诞之中显得神秘与不确定。在后现代的文本中,文本与文本之间不是单向的,而是一种双向解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小径分岔的花园》的“大环境虽是英国,但具体背景则是东方的,中国的。而作者更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中国人,以第一人称的口气来进行叙述”[1]。这部小说,如同作者所认为的,仅仅是存在于巨大的“网络”之中的一个文本。作者将一个虚构中的中国故事引用到他的侦探故事中,认为这两个故事本身就是一个故事,它看似两部小说,但作者其实把它视为一部小说,两个故事完全就是一本书中的内容。
  博尔赫斯曾经在《小径分岔的花园》的初版序言中这样表达自己的创作观点:“比较好的做法是委托一些早已有之的书,搞一个缩写和评论。我认为最合理、最无能、最偷懒的做法是写假想书的注释,如《特隆、乌克巴尔、奥比斯·特蒂乌斯》和《赫伯特·奎因作品分析》等”[2]。
  在《小径分岔的花园》中,俞琛祖先崔鹏的最大抱负是写出比《红楼梦》更为伟大和复杂的作品,他要把《红楼梦》中的全部情节都引入到他的小说里面。他从阅读的视角理解与解释《红楼梦》,力图把所有的故事结局都描写出来,这就造成了小说故事的多样性发展,形成了一种复杂的小说结构和人生迷宫现象。与博尔赫斯一样,人们“阅读”这部作品,实际上也就是“重写”俞琛曾祖崔彭的故事。博尔赫斯这种将作者与读者两种身份合二为一的开放式写法,必然使文本成为“放射状”的文本,读者对作品的一切审美判断均因人而异,统一的意图指向更加不可能。
  三、体裁模糊
  博尔赫斯在《小径分岔的花园》中对现代主义所依赖的元叙述加以否定。它抛弃了现代主义基本的各种程式,颠覆了现代主义的创作原则,用片段化和多重性取代现代主义单线发展的功能主义。博尔赫斯把夸张的艺术形式与哲理般的思想内容结合起来,将小说创作、写实记录等多样化表达方式与多重视角的叙述手法融合在一起,竭力表现出故事情节的曲折性与复杂性。因此,他的文体往往十分特殊,说是小说,又不像小说,它介于小说与非小说之间。作者在创作中常常借用其他文体,或是在不同文体之间自由转换。从而导致某些小说像是分析、研究、评论甚至考证性的学术文章,或是自我指涉的文学。作者在作品中恣意虚构、联想、复制、改编和改写,最大限度地发挥着自身的艺术想象力,以刻意营造出一个他本人所想要的似真似幻的世界来。   按照博尔赫斯的话来说,《小径分岔的花园》是一部侦探小说,其连贯性和逻辑性,悬念与曲折,构成了后现代小说“反文体”中的戏仿因素。如作者在小说中描写俞琛在结局时打探到英军炮兵驻地,马登抓捕德国间谍,阿尔伯特破译崔鹏小说之谜,它们各有所得,但是最终又都陷于迷失:俞琛被判了绞刑,马登总是慢一步,导致城市被炸,阿尔伯特死于非命。这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另一层面上的“侦破”故事,侦破人生之谜的故事,其结局往往带有不确定的因素。
  作者在作品中通过虚构来总结人类生活的经验,得出哲学、形而上学的结论,以此来阐明不容易为一般人所理解的深奥的哲学思想。《小径分岔的花园》在开始时,作者煞有介事地使用了具体的日期、地点,仿佛是在精确地描写历史故事。但到后来,作者又用虚拟的手法,把读者带到一个他一手炮制的虚幻的世界,让读者在其中瞠目结舌。在小说中,作者用侦探故事和由此而引申出来的中国故事表现他对时间的看法,如时间的存在性、永恒性、哲学思想意义及人们与时间的关系等等,以逐渐把读者引向所谓的正题。
  四、迷宫现象
  博尔赫斯在小说中描写博学的“云南总督”崔彭为建造小径分叉的花园,要去写一部书和盖一座迷宫。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书和迷宫是一件东西。也就是说,崔鹏要写的小说是一部迷宫小说,他要盖的迷宫是一种小说形式的迷宫”[3]。读者甚至不清楚小说讲述的间谍故事与小径分岔的花园究竟是什么关系。就像谜语一样,谜底似乎不是故事本身。用汉学家阿尔伯特的话来说,作品“本身就是一局巨大的棋,或者说是寓言,它的主题是时间”[4]。由此道明了作者所要表达的真正意图是自己关于时间的认知。
  作者借汉学家阿尔伯特之口告诉人们,小说中所构建的迷宫,实际就是“走了邪路的崔鹏在他孜孜不倦地写成的小说里,逢到每一个曲折之处所爱用的迂回方式”[5]。在作者看来,世界本身就是一个迷宫,人们在迷宫里生活,看不到未来的方向和目标,更没有出路可言。博尔赫斯本人就“迷失在形而上学迷宫”之中。在《小径分岔的花园》中,无限、永恒、无穷无尽、若有若无、似是而非、亦真亦幻等,构成了小说情节的主要因素。在细节的描写上,许多地方明显地出乎常理之外,但作者以假乱真,把幻想和现实相糅合,营造出一种扑朔迷离、讽刺揶揄的气氛与效果。
  博尔赫斯的小说具有迷宫一样的结构。他认为人们根据迷宫一般的现实世界所创造出来的艺术世界同样具有迷宫的特性,他在《小径分岔的花园》中竭力建立一座用文字和幻想所构成的时间的迷宫,力图在写实与虚幻中赋予小说多重含义,用“迷宫”的意象,在时空的交错发展和现实生活的多视角叙述中展现出深邃的不确定性效果。人们从中可以看到那些接连分岔的路径或故事情节里所折射出来的卡夫卡无限之意的影子。这些无限之中的偶然性片段,构成了作品的叙述主题。
  正如有评论者所说的,作者在用他那复杂的大脑构思离奇曲折的故事情节的同时,呈现出来的却是用通俗小说形式烹饪出来的形而上的哲理大餐,作者用他“人生就是迷宫”的哲学思想,“重新唤醒了一个新的知识体系,它让人惊异不已”[6]。
  参考文献
  [1][4][5]徐曙玉,边国恩等.20世纪西方现代主义文学[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317-318.
  [2][3]唐建清.国外后现代文学[M].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03:134,72.
  [6]舒建华.作家们的作家——博尔赫斯[J].南方周末,2000-06-30.

用想象构建似真似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