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莱辛在科幻小说中塑造了丰富多彩的女性形象,建构了一个内蕴丰厚的女性世界。文章运用女性主义批评理论,从面对困境的抉择、独立的女性意识和母性意识三方面,探讨莱辛笔下的女性形象。
关键词:多丽丝·莱辛 科幻小说 女性形象 女性主义 女性意识
引言
2007年,一贯以严肃著称的诺贝尔奖评委会终于忽略了对科幻文学的偏见与纠缠,决定将文学奖授予多丽丝·莱辛这位曾经撰写过多部科幻小说的女作家,因为她是“女性经历的史实作者,用怀疑主义、炽热的激情和语言的力量,凝神审视被割裂的文明”。[1]身为女性作家,莱辛能够细腻地捕捉女性的内心世界,从独特的视角关心女性的生存状况与命运。与她的现实主义小说一样,莱辛在她的科幻小说中塑造了众多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女性形象是女性主义批评所关注的焦点之一,在男权社会的压迫下,女性成为被排挤、受压迫的“第二性”:“在人类文化史上,女性一直处在这样一个被波娃认为是对象性存在的位置上,她是欲望的对象,是审美的对象,是男性理想的载体。”[2]在科幻文学上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如乔安娜·露丝所言“科幻中有许多女性形象。但没有一个真正的女人。”[3]直到20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受女性主义运动的影响,科幻小说界兴起了“新浪潮运动”。莱辛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进行科幻小说的创作,她以女性作家特有的笔触刻画了饱满、多样、独具魅力的女性形象,还原了女性的真实状态,表达了女性的基本欲望和诉求,展现了一个内蕴丰厚的女性世界。
一、直面困境的坚强女性
在莱辛的科幻小说中,故事的背景往往设置于恶劣的生态环境:濒临崩溃的星球、战争后的死寂、肆虐的洪水、远古的洪荒……她小说中的女性往往面临着生存困境的考验。而在这些困境面前,她们以其独有的坚忍与智慧逐一克服并化解,为人类的未来带来一丝希望。
在《玛拉和丹恩历险记》中,气候环境的恶化加剧了人类对生存资源的掠夺,也激化了不同生物间的生存竞争。由于种族纷争,失去父母的玛拉和她的弟弟丹恩不得不更换姓名和身份,离开家园开始一段追寻自由与生命意义的未知之旅。历经缺水、抢劫、恶龙袭击等各种磨难与艰辛,最后,玛拉终于带着丹恩到达了北方,他们与各自的爱人在充满生机的农场旅居。停留下来的唯一理由是玛拉终于找到了生命的绿色,她有权利自由地、自主地营造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
“每个人都追求幸福。向外部世界和自身的存在寻求幸福,这是人类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凝聚和积淀起来的一种意识和感情。”[4]玛拉对于生命中本质的追求,是她对生存环境的挑战。在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里,女性处于被压迫、被支配的附属地位,甚至物化为商品价值,她们的生存处境很是艰难:“父权制远在资本主义之前就形成了,主要表现为男人在以社会性别作为劳动分工基础的家庭中支配妇女。”[5]玛拉不仅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抗争,而且还要与强大的男权统治抗争,在抗争中表现出了强大的生存韧性和强烈的本体意识。
《幸存者回忆录》展现了一幅文明崩塌后混乱无序的末日浩劫图景。在这场灾难中,表现得最坚强的是一个叫艾米莉的小姑娘。在经历了磨难、痛苦之后,艾米莉认识到:在父权文化下,女性永远处于男性的凝视和支配之下的客体地位,在这种二元对立的权力关系中,女性和男性都是受害者。艾米莉对失败后的杰拉尔德说:“你不惜一切代价只想拥有一帮人。于是你回到他们那里,把他们控制在手下。但他们也控制了你——你看不出来吗?”[6]莱辛以女性作家特有的细腻笔触刻画了女性在面对困境时的迷失、挣扎、选择与坚持,着重描写她们在重压之下用乐观、勇敢和坚韧去化解来自社会、种族、性别等各方面的强权压力。这些女性对被异化的世界和强权的男性发出了生命本性的呼唤,体现了女性宽容、悲悯、善良的母性之爱。
二、具有独立意识的女性
弗吉尼亚·伍尔夫曾经说过:“千百年来,女性就像一面赏心悦目的魔镜,将镜中男性的影像加倍放大。没有这种魔力,世界恐怕仍然遍布沼泽和丛林。世人也无从体会我们经历的一切打打杀杀的荣耀。”[7]在父权文化中,对女性的界定不是根据女性实质上是什么,而是她应该是什么。女性总是被贴上“女孩”“妻子”“母亲”等标签,与“羞涩”“被动”“胆小”“多愁善感”等词语联系在一起,这种社会性别角色的区分承载的是文化意蕴和社会机制。正如波伏娃所说:“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变成的”。
《三四五区间的联姻》中的女主公爱丽·伊斯一开始就与各种社会身份联系在一起:女王、母亲、姐姐。这些身份是她在不同时期因为不同需要呈现出来的不同状态,她尽可能地把一切做得完美,并且满足于这些身份对自我的建构。在被迫嫁给四区的国王本恩·艾塔之后,在异质文化的碰撞之中,她开始意识到原来满足之下的自我压抑,她开始思考:什么才是真正的她自己?什么时候她想自己是什么,她就是什么……于是爱丽·伊斯开始了艰难地寻找自我的历程,她勇敢地审视自己的过去,正视自己的不足,在心灵和精神的炼狱中不断超越自己,以超常的勇气和毅力完成了自我蜕变,达到自我灵魂的完善,最后她在向往已久的二区,获得了新生。从这个意义上说,女性的成长过程实际上就是不断摆脱社会束缚,追寻自我认知,重新定义自我的过程。
三、充满母性意识的女性群体
莱辛在《三四五区间的联姻》中描述了在女性统治者领导下的国家表面上和平繁荣,但实际上人们精神空虚的社会现状,否定了极端的女权主义,而在《裂缝》中则肯定了女性的美好、母性和慈悲。“裂缝”(Cleft)是对女性的称呼,指代的是女性的性别特征,在小说中有很多关于女性躯体的描写:“我们的身体很耐看,就像暴风雨过后,我们从岩石上拾起的一只贝壳……我们的身体很美丽,就像长满漂亮红花的那道裂缝一样。”[8]“可能最早的裂缝人身上像海豹一样光滑”[8]。人对自我性别的认识首先是从身体开始的,莱辛对女性自然躯体的描写加强了女性主体性身份的确立。另外,“裂缝”又指的是原始女性洞穴居住附近岩石上的一道裂缝,象征着女性与男性之间的差异、分歧、裂痕。在远古时期,裂缝族是一群单性繁殖的海洋动物,她们受孕于月亮的盈缺,在海边居住,安宁和谐。当第一个“喷射人”诞生时,这种宁静的状态被打破了,恐惧、手足无措的裂缝人把这些怪物放在夺命石上喂老鹰。但是老鹰却救下了一个个怪物,把他们放在山林中,母鹿哺乳他们,于是出现了一个新的群体——“喷射族”,与此同时,裂缝族发现她们渐渐失去了单性繁殖的能力。受到胸鱼交配的启示,裂缝族的先锋人物麦儿大胆走近喷射族,了解彼此的差异,开启了男女两性共生共衍的新篇章。麦儿把她和阿斯特结合诞生的新婴儿交给了阿斯特抚养,好心的母鹿给婴儿喂奶。当母鹿回到森林去后,婴儿马上大哭起来:“一旦小婴儿身边没有妈妈,或者甚至连妈妈的奶水也没有,她不知道,她是否该为自己哭泣还是该为小婴儿哭泣。”[8]。这也使得阿斯特开始明白了母亲作为哺育者的意义。随着裂缝族和喷射族的不断交往,他们之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冲突:男人抱怨女人总是太麻烦、爱监督、控制他们;马罗娜也代表所有女人指出,男人们吃现成饭很容易,可是女人们干了所有辛苦的活:抚育、喂养、看管,而且男人们做砸了事情时就让女人去修补。这场冲突的最严重后果是喷射族炸毁了裂缝族曾经生活的裂缝山。看到裂缝山被炸成了灰烬,裂缝族又恐惧又愤怒,但是最终她们选择了原谅,用爱去包容喷射族的错误,与他们一起去寻找更美好的栖息地。
“你对女性的妥协越多,你得到的爱的反弹就越大。”[8]无论是主动去了解男性的麦儿还是宽容男性错误的马罗娜,“裂缝族”在受难的生命中展现了女性博大的母爱和坚强宽容的品质,这世界因为女性的存在而变得美满和谐。女性与男性一起创造世界,共同承担着使命与忧患。她们用自己的坚韧、稳固与自然和谐相处,是充满哺育万物的母性群体的真实写照。
莱辛用科幻的形式给读者展示了女性面对困境与挑战的勇敢和智慧、寻求自主意识的挣扎与渴望、在社会中的责任和担当。在莱辛的科幻小说中,女性不再是柔弱和被拯救的对象,她们既是充满智慧的男性引导者,也是命运的抗争者,使男人们认真而完整地意识女性的存在以及她们的力量。莱辛塑造的这些坚强、隐忍、乐观、善良、勇敢和充满生命活力的女性形象,突破了科幻界单一男性视角的局限,颠覆了男性的绝对话语权,体现了女性立场和女性意识,展现了女性的独特魅力。 语
参考文献
[1]岳福新.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多丽丝·莱辛[J].英语知识,2008(6):38.
[2]张岩冰.女权主义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 1998:204.
[3][美]Joanna Russ. The image of women in science fiction[M].Warner Modular Publications,1973.
[4] [德]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 人民出版社,1972:46.
[5] 周颜玲.全球视角:妇女、家庭与公共策略[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4:327.
[6] [英]多丽丝·莱辛.幸存者回忆录[M].朱子仪译.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9:213.
[7] [英]弗吉尼亚·伍尔芙.一间自己的房间[M].贾辉丰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 30.
[8] [英]多丽丝·莱辛.裂缝[M].朱丽田,吴兰香译.南京: 南京大学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