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宪宗元和十四年(819)十月五日,柳州刺史柳宗元卒于柳州。①好友溘然长逝,韩愈十分悲痛,先后作《祭柳子厚文》《柳子厚墓志铭》《柳州罗池庙碑》三篇文章(下引文字出此三文不注)悼念逝者。《祭柳子厚文》(下称《祭文》)作于是年韩愈自潮州赴袁州任所途中。《柳子厚墓志铭》(下称《志铭》)作于次年,时韩愈任袁州刺史。《柳州罗池庙碑》(下称《庙碑》),作于唐穆宗长庆三年(823),时韩愈在京师长安任吏部侍郎。
对一位亡友,韩愈三度深情撰写悼念文章,韩集中独无仅有,而三篇文章既自成系统又别具一格,堪称古今悼念文章之绝唱。
三篇悼念文章情感上深情一律。这种深情,主要表现于贯串三文的哀痛、同情、惋惜种种情绪之中。
柳宗元窜逐南国,中年病亡,尤令人哀痛。《祭文》作于惊闻噩耗之际,“子之中弃,天脱馽羁”,对柳宗元的中年辞世,《祭文》以天脱羁绊、宇宙崩溃为比,高扬子厚经天纬地之才,表达自己极度震惊之情。柳宗元病逝之时,子女尚幼,“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志铭》对柳氏身后之事的记载,笔墨间流露出深切的悲情。《庙碑》则借柳民之口表述了自己的哀伤:“侯之船兮两旗,度中流兮风泊之。待侯不来兮不知我悲。”正因为柳氏造福一方,才有柳民之悲悯追怀。
柳宗元一生坎坷,才能埋没,尤令人同情。“子之文章,而不用世”,《祭文》的直言诉说,蕴含着作者深刻的怜才惜才之感。“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志铭》中的这几句话,是对柳宗元一生命运最简明的概括。“北方之人兮为侯是非”,《庙碑》之歌辞证明,至柳宗元病逝四年多的长庆年间,柳宗元仍不能为北方之当权用事者谅解。柳宗元的一生际遇,令人一洒同情之泪。
柳宗元才高盖世,其志不逞,尤令人惋惜。“子之自著,表表愈伟”,然而,“一斥不复,群飞刺天”。柳氏才华,令富贵达人“血指汗颜”,令能工巧匠“缩手袖间”,然而,多年不受任用。《祭文》表达了韩愈的深深惋叹。《志铭》言其政治怀抱、卓荦才华“俊杰廉悍,议论证据今古,出入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惜其误入王伾、王叔文一党,“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庙碑》记载,柳宗元至柳州实任刺史,牛刀小试,四年即大治,“柳民既皆悦喜”,然而,却又事业未竟,赍志以没。
韩、柳同为唐中叶古文运动的旗手,早年政治倾向不同,其后宗教信仰有别,这并未影响两人的友谊。韩愈三篇悼念文字,可见手足情深,心心相印。正如林云铭所评,堪称“千古第一知己”②。
三篇悼念文章内容上各有侧重。《祭文》重在抒悼亡友的深情,《铭文》重在写柳子厚的一生,《碑文》重在写柳民对柳侯的追念。
《祭文》多用虚笔,浓墨抒怀。“临绝之音,一何琅琅?遍告诸友,以寄厥子。不鄙谓余,亦托以死。”柳宗元临终向韩愈、刘禹锡托孤,一可见柳氏之心无芥蒂,对韩愈高度信任,一可见韩子之亮节高风,对子厚忠肝义胆:这种难能可贵的相互信赖,表现了肝胆相照的朋友之间的真挚感情和高尚节操。“文末述及托孤,肝膈呈露,真能不负死友者,读之使人气厚。”③
《志铭》实笔叙事纵写一生。虽述传主一生事迹,并非事无巨细一一详述,而是精心剪裁,突出重点,“全力发明子厚之文学、风义”④,从为文、为人两个方面为柳宗元画像。父亲柳镇“号为刚直”,见出柳氏风义之泉源,解放奴婢、“以柳易播”两事,见出柳氏风义之典实,观察使河东裴行立、舅弟卢遵营葬,见出柳氏风义之影响。“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凸现柳氏文学之实绩,“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 凸现柳氏文学之意义。
《庙碑》描叙柳宗元在柳州刺史任上的治绩。“生能泽其民,死能惊动福祸之”,是对柳宗元政绩的集中概括。柳侯“生能泽其民”。首先整饬礼法,教化柳民,然后以农为本,发展经济,旋即实行改革,废除陋习。柳州社会大治,柳民受益匪浅。“今天幸惠仁侯,若不化服,我则非人。”柳民受到感化由衷感激。柳侯“死能惊动福祸之”。卒后,柳民建庙罗池祭祀柳侯,“李仪醉酒,慢侮堂上,得疾,扶出庙门即死”。一则传闻,表现柳侯在柳民心中的崇高地位。
韩愈悼柳三文,着眼点不同,读来绝无复沓之感。读韩愈的文字,一个才高气傲、生不逢时,饱含冤屈、信尝艰辛的柳宗元形象卓立于读者心中。后人对柳宗元事迹的了解,多得之于韩愈这三篇文章。
三篇悼念文章写法上异彩纷呈。《祭文》抒情为主,以虚就实。《志铭》叙事为主,议论精辟。《庙碑》散韵结合,既叙治绩,又录传闻,以浪漫主义手法写柳侯和柳州的不解情缘。
《祭文》作于初闻噩耗之际,重在抒发对亡友的一片深情,可谓文简而哀挚,辞短而情深。“嗟嗟子厚,而至然邪”,先从怀疑子厚猝死的疑问发端,叹其已死,却疑其未死。接以“自古莫不然,我又何嗟”荡开一笔,说人死乃人生规律,否定“我”之嗟叹,落实子厚之死。复以“人之生世,如梦一觉”之感慨喟叹慰藉逝者。在嗟叹翻转之中深化了对好友的悼念之情。“凡物之生,不愿为材。牺尊青黄,乃木之灾。”《祭文》以木为喻,状柳氏一贬复贬、埋没不用的际遇,这种以虚就实的手法,是对社会现实的鄙弃、控诉和谴责。时韩愈正离开贬所潮州,这种鄙弃、控诉和谴责之中无疑又包孕着自身的不平之鸣。
《志铭》重在写传主一生业绩,却从叙柳宗元事迹中引发出精彩的议论。从“以柳易播”一事引出“士穷乃见节义”一段议论:“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阱,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这种饱含哲理的话语,针砭现实,情绪愤激,寓意深远,耐人寻味,是对世态炎凉、人心叵测的社会现实的愤怒抨击,也是对见利忘义、卖友求荣的无耻之辈的无情鞭挞。又从“斥久”“穷极”际遇引出诗文穷而后工一段议论:文学辞章,必传于后,出将入相,未必留名。韩愈强调柳宗元“必传于后”的文学成就获益于“斥久”“穷极”的遭遇。所谓“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声要妙;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也”⑤。失意穷愁之人身处社会底层,往往能深触政治的利弊、人民的甘辛,从而写出动人心魄的优秀作品。韩愈在此揭示出具有普遍意义的艺术规律。这些议论,与叙事融为一体,精辟深刻,增加了文章的深度,绝非多余的笔墨。
《庙碑》以写人为主,而略于记事。此文应柳宗元部将谢宁之邀而作。文字纯用柳民口吻。文章分序文和歌词两部分。序文记柳氏之生前之鞠躬尽瘁和卒后之成神显灵。“迎享送神诗”则写柳民对柳宗元的哀悼和怀念,字里行间流露出韩愈的一片深情。
韩文向有“韩潮”之誉。三篇悼念文章无一语雷同,意蕴丰厚,情感奔涌,然而行文转换却又各逞姿态,各俱妙思。钱基博评《志铭》《庙碑》风格之异:“《柳子厚墓志铭》,长篇浑濒,出以雄沛,陵纸怪发,感慨淋漓,太史公之健笔也。《柳州罗池庙碑》,短语矜练,出以安和,敛气神定,意思安闲,蔡邕之雅度也。”⑥
三篇悼念文章文体上皆有创新。林云铭称:“祭文,志铭、庙碑三篇,皆绝顶出色,不可以常格论也。”⑦
《祭文》打破了传统祭文的凝固程式,事件略去,而以起伏跌宕的情感、摇曳生姿的短语见胜,这是对祭文的创新和发展。融人物际遇命运于情感抒发之中,与韩愈名作《祭十二郎文》同出一辙,不同之处在于,此篇为四言韵文,注重文辞的修饰。“峻洁直上,语经百炼,公文如此等,乃不复可攀跻矣。”⑧
墓志铭是放于墓中刻有死者事迹的石刻。墓志用散文叙述死者世系、岁月、爵里等,墓铭以韵文颂扬死者。《志铭》志详铭略,打破陈法。《志铭》之“志”未按常格依次述及传主之世系、名字、爵里,打破体例,作法新颖。“若篇首不叙姓氏,却于中进士第后,点出柳氏有子;不叙里居,却于归葬时,点出万年先人墓侧,而姓氏里居自见,其作法皆与他篇不同。”⑨《志铭》之“铭”仅“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一句,给人的感觉是“铭若赘疣”⑩,大约在韩愈看来,通常铭文中那种空洞虚无的赞美之辞对柳氏是完全多余的。墓志铭这种文体,六朝以来即有“铺排郡望,藻饰官阶”11的凝固格式,《志铭》的文体及内容突破,受到很高评价:“即令先生自第所作墓志,亦当压卷此篇。”12
《庙碑》于柳州罗池庙本身无一语叙及,绝大部分篇幅用于写柳宗元生前的治绩和死后的灵异,而治人和显神是一致的,突出了柳宗元的民本思想。“此文情韵不匮,声调铿锵,乃文章第一妙境。”13以楚辞体写就的“迎享送神诗”在庙碑中更是别具一格。“楚词文章,屈原一人耳。宋玉亲见之,尚不得其仿佛,况其下者?惟退之‘罗池词’方可驾以出。”14
韩愈一生写过不少谄人谀墓之文,但这三篇悼念文章不在此列。情感真挚,内容剀切,结撰精心,陈言务去,文笔犀利,气势奔放,在古代哀祭类文章中,以其形象性、生动性、哲理性和独特笔法影响深远。
这三篇悼念文章中,有三个问题引起了古代评家的注意,也是值得今之读者思考的问题。
在人物称谓上,定位“亡友”,不称官爵而称字。韩愈所作祭文碑志,一般讳名而称官职,如《祭河南张员外文》,“张员外”指张署,曾任“刑部员外郎”。《试大理评事王君墓志铭》,“试大理评事”指王適,曾任“试(代理)大理评事”。以字相称,惟友情笃深之亡友。如《南阳樊绍述墓志铭》,樊宗师,字绍述,任左司郎中,其墓志铭以字称。樊宗师为“韩友四子”(另三位为柳宗元、李元宾、欧阳詹)之一,亦为古文运动之健将,墓志铭以字称。《祭文》《碑文》皆称字而不称官爵,乃韩愈视柳宗元为人生知己使然。
在政治分野上,永贞革新之败为柳宗元一生之转捩点,作为传记的《志铭》不可回避。韩愈写作此文,有很大难度:柳宗元是王伾、王叔文集团的骨干,而韩愈对“二王”深恶痛绝。且柳宗元春风得意之时,正是韩愈远贬阳山之日,两人之政见和遭遇不同。写柳宗元一生,永贞革新不可不提。且看韩愈如何措辞。首先,韩愈坚持了自己的政见。韩愈修《顺宗实录》云:“王叔文有宠,密结有当时名欲侥幸而速进者十数人为死友。”15《志铭》初言柳宗元名声大振,与《实录》所云“有当时名”者相符,末言柳宗元“不自贵重顾籍,谓功业可立就”,与《实录》所云“侥幸欲速进”者相符。可见韩愈对柳宗元参与永贞革新持批评态度。其次,韩愈为柳宗元婉曲维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这句话尤其重要,是王叔文欲结柳宗元,非柳宗元巴结权贵,柳宗元之依王叔文,是不识其奸,实欲用其材,行其道,非为富贵苟就。韩愈为柳宗元参加“二王”集团辩解,既未抹掉柳宗元参加“二王”集团的事实,又为写柳宗元的品格留有余地。限于篇幅,本文不讨论韩愈的政治态度正确与否,也不讨论韩愈如此行文是否符合柳宗元的本心。但由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韩愈用心的良苦和行文的巧妙。
在传闻载录上,《庙碑》写柳侯神灵严惩在庙中对其辱慢不恭的醉客李仪,并咒之以死,韩愈屡被批评指责。《旧唐书·韩愈传》以之为非:“南人妄以柳宗元为罗池神,而愈撰碑以实之……颇为当代所非。”《新唐书·柳宗元传》亦不无微词:“宗元既没,柳人怀之,托言降于州之堂,人有慢者辄死。庙于罗池,愈因碑以实之。”柳侯显灵之事是韩愈根据谢宁的言辞而写的,不是自己杜撰。韩愈记载一则传闻,并不意味着认同这是一件事实。这样写,是为了凸现柳宗元的冤屈和不幸,突出柳民对柳侯的尊敬和祟仰。诚如吴汝纶所言:“此因柳人神之,遂著其死后精魄凛凛,以见生时之屈抑,所谓深痛惜之,意旨最为沉郁,史官乃妄议之,不知此乃《左氏》之神境也。”16载此异事,与韩愈一直坚持的“子不语怪力乱神”17的儒家道统并无冲突。
韩愈为柳宗元树碑立传的三篇悼念文章,是了解韩、柳关系的重要文字。三百年后,苏轼作《韩文公庙碑》,亦对韩愈作一定程度的圣化和神化,显然受到《庙碑》影响。《韩文公庙碑》:“犦牲鸡卜羞我觞,於粲荔丹与蕉黄。”《柳州罗池庙碑》:“荔子丹兮蕉黄,杂肴蔬兮进侯堂。”“剩有《荔支丹》一曲,至今歌遍楚南人”18,韩碑和苏碑是柳宗元、韩愈的千秋功德之碑,庙以碑名,柳州柳侯祠、潮州昌黎庙遂成为重要的文化纪念地。
注释:
①此据《旧唐书·柳宗元传》。韩愈《铭文》称柳宗元“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系误记。
②⑦⑨林云铭《韩文起》卷十二
③林纾《韩柳文研究法·韩文研究法》
④吴闿生《古文苑》卷三
⑤韩愈《荆潭唱和诗序》
⑥钱基博《韩愈志·韩集籀读录第六》
⑧13曾国藩《求阙斋读书录》卷八
⑩李扶九《古文笔法百篇》卷十五
11章学诚《文史通义·外篇》
12储欣《唐宋十大家全集录·昌黎先生全集录》卷六
14邵博《邵氏闻见后录》卷十四
15转引自林云铭《韩文起》卷十二
16转引自高步瀛《唐宋文举要》
17《论语·述而》
18袁枚《柳子厚祠》
[附]韩愈两篇文章
祭柳子厚文
维年月日,韩愈谨以清酌庶羞之奠,祭于亡友柳子厚之灵:
嗟嗟子厚,而至然邪?自古莫不然,我又何嗟!人之生世,如梦一觉。其间利害,竟亦何校?当其梦时,有乐有悲。及其既觉,岂足追惟?
凡物之生,不愿为材。牺尊青黄,乃木之灾。子之中弃,天脱馽羁。玉佩琼琚,大放厥词。富贵无能,磨灭谁纪?子之自著,表表愈伟。不善为斫,血指汗颜。巧匠旁观,缩手袖间。子之文章,而不用世。乃令吾徒,掌帝之制。子之视人,自以无前。一斥不复,群飞刺天。
嗟嗟子厚,今也则亡。临绝之音,一何琅琅?遍告诸友,以寄厥子。不鄙谓余,亦托以死。凡今之交,观势厚薄。余岂可保,能承子托?非我知子,子实命我。犹有鬼神,宁敢遗堕?念子永归,无复来期。设祭棺前,矢心以辞。呜呼哀哉,尚飨!
柳州罗池庙碑
罗池庙者,故刺史柳侯庙也。柳侯为州,不鄙夷其民,动以礼法。三年,民各自矜奋:“兹土虽远京师,吾等亦天氓,今天幸惠仁侯,若不化服,我则非人。”于是老少相教语,莫违侯令。凡有所为于其乡闾及于其家,皆曰:“吾侯闻之,得无不可于意否?”莫不忖度而后从事。凡令之期,民劝趋之,无有后先,必以其时。于是民业有经,公无负租,流逋四归,乐生兴事,宅有新屋,步有新船。池园洁修,猪牛鸭鸡,肥大蕃息,子严父诏,妇顺夫指,嫁娶葬送,各有条法,出相弟长,入相慈孝。先时民贫,以男女相质,久不得赎,尽没为隶。我侯之至,按国之故,以佣除本,悉夺归之。大修孔子庙,城郭巷道,皆治使端正,树以名木。柳民既皆悦喜。
尝与其部将魏忠、谢宁、欧阳翼饮酒驿亭,谓曰:“吾弃于时,而寄于此,与若等好也。明年,吾将死,死而为神。后三年,为庙祀我。”及期而死。三年孟秋辛卯,侯降于州之后堂,欧阳翼等见而拜之。其夕,梦翼而告曰:“馆我于罗池。”其月景辰,庙成,大祭,过客李仪醉酒,慢侮堂上,得疾,扶出庙门即死。
明年春,魏忠、欧阳翼使谢宁来京师,请书其事于石。余谓柳侯生能泽其民,死能惊动福祸之,以食其土,可谓灵也已。作迎享送神诗遗柳民,俾歌以祀焉,而并刻之。
柳侯,河东人,讳宗元,字子厚。贤而有文章,尝位于朝,光显矣,已而摈不用。其辞曰:
荔子丹兮蕉黄,杂肴蔬兮进侯堂。侯之船兮两旗,度中流兮风泊之。待侯不来兮不知我悲。侯乘驹兮入庙,慰我民兮不[]以笑。鹅之山兮柳之水,桂树团团兮白石齿齿。侯朝出游兮暮来归,春与猨吟兮秋鹤与飞。北方之人兮为侯是非,千秋万岁兮侯无我违。福我兮寿我,驱厉鬼兮山之左。下无苦湿兮高无干,秔稌充羡兮蛇蛟结蟠。我民报事兮无怠其始,自今兮钦于世世。
(南通市第三中学;226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