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公路电影主要是以路途反映人生的一类电影。电影中行者们选择一种苦行僧的方式经历一段旅程,为的是追求理想中的高度。《转山》的主人公书豪在骑车去西藏的旅途中,完成生命体验,思想变化以及个人的性格塑造。行者们选择的前进方式是他们一种流浪情结的体现,也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种集体无意识。他们坚信流动是生命的原生态。为了寻找理想、温暖和自我,行者们乐此不彼地在艰险的“路上”追寻。
关键词:公路电影 流浪情结 寻找 《转山》温暖 理想 孤独
相对于美国这个公路电影的发源地,中国的公路电影并不多。中国公路电影起步于2001年,一直到2006才开始崭露头角,其中又以台湾电影居多,而大陆从2007年的《落叶归根》到2010年的《人在囧途》,数量虽然不多,却好评如潮。直到2011年由大陆和台湾联手制作的《转山》,将此类型的电影推向了一个顶峰。此外,我们还有掀起了一场搭车热潮的电视纪录片《搭车去柏林》。这些影片都是我们宝贵的成长礼。让我们重新发现自身存在的价值、发觉隐藏的潜力,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从而回归自己内心的坚持。
公路电影都是以一段旅程为背景,那些蜿蜒的公路、星罗棋布的沿途人家和在路途上奔走的形形色色的人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公路电影演绎故事的舞台。1957年,被称为“垮掉的一代”的代表人物杰克·凯鲁亚克创作了《在路上》,影响了整整一代美国人的生活方式。那些失去方向的年轻人拿起简单的行囊上路,开始了一代又一代人没有目的地的旅行。他们演绎着不甘迷失在物质的洪流里,为寻找自我所作的逃离,对他们来说,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作出反抗现实的姿态来,这一文化轰轰烈烈繁衍至今天,从文学、音乐到电影,成为主流消费文化之外的另一体系,公路电影也成长为成熟的电影模式之一。在题材选择上,中国公路片并没有走好莱坞公路片的老路,而是关注社会民生,关注时事热点,从中国社会平民百姓的生活中选取材料,是中国公路片独辟蹊径之处[1]。
人既渴望安定又渴望流浪。流浪是人类史前的一种深刻记忆,一种固有的本能,一种培养已久的欲望,一种借用荣格的一个概念说——集体无意识。渴望像游牧民族那样过着永远在路上的流浪生活,又渴望安定的常态生活[2]。高速运转的现代社会将人性高度压抑,我们就像机器上的零件,周而复始地旋转,这让我们浪迹天涯的冲动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加强烈;与此同时,现代科技、经济的发展又使得人们对存在的好奇有了更广泛意义上实现的可能性。
有了出走的心理驱动力,就为公路电影的可实现性垫好了铺路石,当这种心理契合了大众的心理,就赢来了公路电影的高峰。2011年11月份上映的《转山》获得了第24届东京电影节最优秀艺术贡献奖。所谓转山,其实是藏族人的一种神圣仪式,就是对着灵性的大山反复绕走。转山者,必须舍去已身私欲,仅为他人祈福而行。《转山》不仅是一部关于旅行的电影,更是一次关于自由、成长的电影。这部电影根据谢旺霖的同名小说改编,是以真人真事为蓝本的一部公路电影。每个人都可以从这部电影中找到出发和改变的理由,以及自由和释放。主人公书豪,一个24岁的台湾年轻人,为了帮助哥哥完成遗愿,从丽江出发,独自骑行穿越平均海拔超过3500米,近2000公里,落差起伏多次大于1000米的“高原之路”,并在旅程中完成思想变化以及生命体验。路途艰险,丧亲之痛,使之不仅是一次身体的旅行,更是一次心灵的旅行。书豪曾险些跌下悬崖、还被藏獒追逐、也曾食物中毒甚至有生命危险、还遇到朝圣母女、好心的藏族猎人救助,书豪寻找到不同的生命价值和意义。一路上有欢歌笑语,一路上有悲喜离合,一路上还有人间冷暖。书豪骑在路上,寻找价值,完成自我。
《搭车去柏林》是一部纪录华裔美籍小伙谷岳和纪录导演刘畅从北京到柏林搭车旅行的公路纪录片。二人在2009年夏天,历经三个月的时间,从北京的后海到柏林的布兰登布格尔门,一路上只依靠陌生人的帮助,共搭车88次,经过1万6千多公里、13个国家,穿越中国、中亚和欧洲,直到柏林。
不同于美国人骨子里的反叛精神,相对保守的我们,自幼被儒家思想熏陶浸染,与其说漫无目的地流浪,不如说是对于根的寻找。如果说停滞意味着对平庸与世俗世界的苟同,那么行走就是一种高贵而骄傲的姿态。米兰·昆德拉认为“背叛就是出自所处的地位,走向未知”。这和流浪的本质有异曲同工之妙——因为对现状的不满,而产生逃亡冲动。只有流动起来的才是生命。儒家思想讲求克己复礼为仁,出于对现实的无奈和愤懑,美国人选择反抗,而受君子正统思想禁锢的我们心生无根、无父、无主之感,只能选择自我放逐,踏上一条寻找理想国度的道路。抛开公路电影本身来看,道路永远都是充满隐喻和象征的一个元素。公路,象征着外面的世界,投射出人“生活在别处”的欲望,是人生追逐梦想的奔跑。在公路片中,人们无一例外地在追寻着一些东西。一条充满黄沙、尘土和岩石的道路,或者一个世界尽头般的地方,书豪选择的是朝圣者的天堂——西藏;谷岳选择爱人的所在地——柏林。用它们的影像见证了人生的旅途。似乎只有在那里,内心中最真的、最自然的、或者最向往的、记忆中最深的东西,才能够被找到。世界尽头是一个永恒的诱惑。书豪他们经历的不仅仅是旅行,还是一个拥有——失去——寻找的周而复始的过程。
对理想的寻找。对理想的寻找起初源于对现实的反抗。一个良性健康的社会应该是多种价值观并存,恰恰相反,现在的都市人正集体被物质化的生活掌控,在我们周围,把一套房、一辆好车作为奋斗理想的年轻人比比皆是,这个现实将我们的终生监禁在办公室的一个个小格笼中并让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现实的傀儡们,是停留还是上路?是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为生计而流汗,还是踏遍千山万水去寻觅生命的意义?也许我们不能放弃,电影给我们提供的是一个解决困惑的途径,在今天公路电影的旅程中,遇到的那些人和事充分将世界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对于这些不同的人和他们不同的生活方式和态度,我们无需去做出好与坏的判断。我们只是希望能够带着一颗渴望了解生活的真诚的心,去看,去倾听,去了解。我们踏上每一寸土地,慢慢去感受与理想越来越近的喜悦。
书豪在哥哥去世之前是一位普通的在校学生,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哥哥的突然离去是他无法面对的梦魇,于是原本懦弱的他决心完成哥哥计划的旅行。也许书豪并没有什么理想,他只是想再见哥哥一面。所以书豪拨通了通向天堂的电话,在藏区小男孩问他“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泪流满面。在旅程中书豪在死亡边缘见到了他的哥哥,完成了他的理想。他的哥哥书伟穿着藏族服装,牵着一匹独角兽。书豪安心了,他知道哥哥去了天堂,并且借独角兽带给书豪信念和希望。在海拔5000米的色季拉山垭口,书豪拿出朝圣母女赠予的五彩风马旗,洒向天空。他双手合十,念诵着六字真言,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在书豪转山的过程中,我们能看到很多虔诚的藏民们不辞辛苦、不畏严寒举家磕长头去朝圣,每一次行五体投地大礼时都十分认真,因为藏人相信,遭遇苦难的人借此可以得到罪愆的洗脱和身心的净化。而《搭车去柏林》最让人激动的是一种放弃世俗束缚,体验“在路上”的自由精神。一开始谷岳可能觉得搭车去柏林只是一种冒险经验,最初的理想也只是为了见爱人,但在路上他发现这是个改变人生的事,路上的见闻让观众看到搭车人谷岳逐渐自我发现,他对自我的认同和对人生的认识改变的过程。
对温暖的寻找。因为孤独,所以旅行。在行走的过程中,感受一种与脚下的“土地”紧紧相依的感觉。在《搭车去柏林》里,行者谷岳说:“我觉得社会越来越实际了,所有的东西都建立在金钱和互利的关系上,所以我想用这种搭车的方式,来寻找不是在金钱,不是在互利的关系上创建的一种友谊。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搭车,要搭陌生人的车。”张爱玲说过:“公寓是逃世的好地方”。现在的都市,几人道得出对面人家的姓名?人与人之间莫大的空间造就了一种疏离感,城市里的人与人都是孤立的个体,于是后来就有了震惊世界的小悦悦事件。而书豪也极度需要逃离哥哥去世的阴霾,于是他选择了行走。米歇尔·马费索利认为,人们出走是为了“接触”他人。为什么要流浪,因为行走就是旅行的全部意义。你的全身,你的身心都在重复着一种上下颠簸的活动。特别是那种长途的旅行,远离熟悉的环境,世俗的干扰,你会挖掘出另一个自我,可能已经被你忘记了的自我,你会被洗脑,甚至重生。人们需要“成堆相聚”、结队而行。即使是单独出游,我们潜意识仍然会有一个目的——在别处遇见他人。旅行团里的所有人,相互追逐,参加各类集体活动,都在寻找一种“热烈的气氛”。我们想摆脱平日生活的接触,只是想单纯地接触、想感受、想贴近他人而已!流浪也许只是去另一个地方感受陌生的温暖而已。
一路上,虽然有不少麻木冷漠的面孔,也经历了许多欺骗和拒绝,但更多的人是伸出了热心的双手。感慨之余谷岳他们说,“如果你想做成一件事,全世界都会来帮你”。没有好心人的顺风车,谷岳他们只能在原地徘徊,没有陌生人的关爱,书豪早就冻死在大山里。旅途中感受到的陌生人的温暖会被牢牢镌刻在心底。
对自我的寻找。我们经常感觉到自己被都市遗弃了,巨额的房价,高度的工作压力,不再坚贞的爱情,造就了不堪忍受这些而自杀的所谓弱者。生活总是在别处的,于是大家都幻想着去旅行,逃离这个城市。人的性格是如此多重。我们一方面想要安定、安全的生存空间;另一方面又强烈地感到“无限的陌生世界”在召唤。一方面,我们想“居有定所”,日日面对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而另一方面,我们又想逃离家这个围城,寻找自由,寻找自我。存在主义哲学家让·保罗·萨特认为,人类有被判处的自由。我们被抛掷到这个世界,我们有选择的权利。但是当代都市人的处境却正好相反,人们的自由度越来越少,看似千种万种选择,实际却无从选择。永远忙不完的工作和家庭琐事,开始倾向于指向一个经济目标的文化,不断干预人们的生活、忽视心灵的自由;更新换代极速的电子产品和新科学技术,给个体的感受就是一切都不可控制。生活于现代都市的我们对“安定文化”的渴望是如此强烈,它以各种形式在人们的心灵及行为中迸发。于是人们时刻都有出走的冲动。
书豪在离开台湾之前,也是和很多人一样,在钢筋水泥构筑的城市里,行尸走肉般的重复着毫无意义的生活,没有目标,甚至看不清未来。如果不是哥哥的去世震撼了他,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竟有如此神奇的力量,可以改变自己曾经认为无法改变的事情,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内心。
人性被淹没在社会运转的表象之下,外部世界控制了我们的命运,而流浪则使我们去寻找、掌握自己的命运。有人说,“生命即是体验,一个生命要靠体验来完成。流浪是每个生命的真实处境;‘在路上’是真实也是唯一的选择。”尼采说过,“笔直的路是前进之路,而弯曲的路是天才之路。”在运输工具高度发达的当代,如果你想去西藏,如果你想去柏林,仅凭一张机票,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但《转山》中的书豪选择骑行,《搭车去柏林》的行者选择搭陌生人的顺风车这种方式,用脚步去丈量每一寸距离。在艰难的旅行中迎接大自然降临的挑战以及恩赐,实现自我生命的价值,体验着“在路上”的自由精神。实际上,公路片中的每一个主角所投射的都是现实中面对日复一日枯燥生活的我们,他们的旅途也就是我们的旅途。
某品牌广告说:“在乎的不是目的地,而是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公路电影也是如此,主人公们主要表达他们在路上的感受,并不是那么注重旅行的终点。流浪的行者在自我放逐中找寻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仅仅是“在路上”已足矣。
注释:
[1]胥婷婷:《中国公路片民族性特色浅析》,安徽文学,2011年,第3期,第90页。
[2]曹文轩:《论近二十年来文学中的“流浪情结”》,文学评论,2002年,第4期,第156页。
参考文献:
[1]胥婷婷.中国公路片民族性特色浅析[J].安徽文学,2011,(3):90-97.
[2]侯雨昕.浅谈公路电影在中国的发展空间[J].大众文艺(学术版),2010,(9):137-138.
[3]徐蕊.公路片类型探索及变异[J].安徽文学,2008,(9):385-386.
[4]曹文轩.论近二十年来文学中的“流浪情结”[J].文学评论,2002,(4):151—157.
(于颖 山东省曲阜师范大学日照校区信息技术与传播学院 276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