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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宇 文选 ]   

春天的对联

◇ 顾宇

  家乡的春节大概都在皑皑白雪中蒸腾着洋洋的喜气。
  腊月伊始,放眼四望之物,俱是一片灰蒙蒙的岑寂;但仿佛天地问撕锦裂帛的一声呼唤,鲜红色便开始在冰封的湖水中,在枯朽的干木中,在灰暗的砖瓦缝里,火一般蒸腾蔓延开来。
  家人们忙得脚丫朝天,备年货,扫屋子。孩子们自然也忙得晕头转向,只不过半天也做不出点活来。贴春联自然是轻松活儿。不亦乐乎地贴了十几年春联,倒也能贴出些趣味,疑惑或感喟。
  清《燕京时岁记》有语:“春联者,即桃符也。”宋代,桃符由桃木板改为纸张,名曰“春贴纸”。春联之得名推广,源自明朝。此皆可考。然而春联之含义,大概都解释为春节的对联,虽准确但略有肤浅呆板,窃以为以迎春之对联作解或许更显生机与活力。这自然见仁见智。各有主张。然而近年春联似乎散失了某种底蕴,一纸淳厚的热闹转眼水印般单薄,蜷曲起岁月的皱褶。隐隐有感,春天的对联,似乎确然已经被遗忘在某个角落,唏嘘啜泣。
  原本只是收拾旧东西,不意翻出一副搁置数年的春联,满怀感慨地凝视许久,这寥寥数十笔的勾勒重绘出数年前的光景,像雁过留声,杜鹃啼血般缥缈而深刻。
  往年镇南有位老先生,写得一手奇崛的毛笔字,镇上鲜有匹者。春节大事甫毕,很多人家都慕名而来求先生一副对联。我每年大概都要去一趟的。老先生家素简无华。厅中坐张八仙桌,桌上固然摆着笔墨纸砚,它无一物。堂前悬一幅观音像,像前置一方大长桌,色泽古朴,质感淳厚,上陈香炉一鼎,香火荧荧,烟雾袅袅。老先生握善琏湖笔,笔走龙蛇,一顿一撮,亦缓亦急。转眼春联已成,字如游云惊龙,力道苍古遒劲。
  老先生写字劳累,也会搁笔小憩片刻。此时我们孩子在一旁都不敢出声,屏息凝神,仿佛一点动静也会扰了老人。有时先生也会摆摆手作罢不写,那许是手臂有恙。先生写字必然是一丝不苟,不许有半点瑕疵。后来看到《笔法决》中有语:“心神不正,字则欹斜;志气不和,书必颠覆。”想到当年老先生写字或许也是如此严谨慎重,心正气和的。
  拿到对联。谢别老先生,便匆匆赶回家,贴上门楹,这才感到大事皆了,可以安心欢闹了。看着颜筋柳骨,墨债山积,虽管中窥豹,也深深感到文化之厚重,五千年的文字韵味,厚积薄发,便凝会于此了。
  后来我到外地求学,就很少遇见老先生了,节假日回家偶尔路过,也只见门扉紧闭,阙无一人。大概是春联早就成为一种商品,批量印刷,物美价廉,老先生渐渐被人们遗忘了。可我感到的却只有一种轻浮,一种文字的怠慢,一种习俗的商品化,一种郁积于胸、无法抒发的精神失落。
  春天的对联。对联的春天——我们的生活迎来了春天,我们的文化的春天萍踪何在?现在的社会,对文化、对文字的尊重丧失殆尽?汉字拼音化、文化商业化,充斥整个精神缺失的功利社会,还有多少人会留恋门楹留迹的墨香?
  今年春节路过老先生门前,倏然见到门楹上新添红联一副,房屋暗旧,但仍难掩灼灼其华。我不禁肃然而立,仿佛看到一副文化的傲骨,颤颤巍巍坚持精神的救赎。
  学校:江苏如皋县白蒲高级中学;导师:姜志岗
  
   春天的对联
  方玺
  
  江南水乡,人道四季飘香,须在山野村落之处。春有艳桃,夏有素荷,秋有幽菊,冬有傲梅;世外桃源,到处百花争艳,与湖光山色相辉映,蓝的妖娆,红的灿烂,绿的苍翠,自的素雅,鸟语花香,描绘百年画卷,满园春色,书写千古绝对。
  五湖四海皆眷色,万水千山尽朝晖。尽管腊月飞雪已使溪流停滞,群山沉睡,但一到春天,河流便开始喧闹起来,山峦也逐渐苏醒过来。水处,鱼翔浅底,浪溅沙滩;山中,新枝吐蕊,鸟筑新巢。山,从此脱下白色棉袄,穿上翠绿新装;水,从此解除严冬繁锢,追逐新春脚步。这边,鱼虾嬉戏,清流如绸;那边。鸟语花香,嫩芽如酥。于是,这边与那边水乳交融,青山与秀水相得益彰。山水之对,对得工整。
  春草满庭吐秀,百花遍地飘香,芽之嫩绿,草之新绿,树之翠绿。绿得生机勃勃;桃花之粉红,杏花之艳红,杜鹃之火红,红得分外妖娆。鸟儿在绿林中穿梭,蝴蝶在红花中跳舞。绿代表生机,代表希望,红象征激情,象征活力,大地失去绿将不再生机盎然,失去红将不再妩媚芬芳。“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红和绿天生就是一对,天生就应互相映衬,失去红,绿最终显得单调;失去绿,红就会过于耀眼。红绿之对,对得巧妙。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春天的雨犹如纯洁的小姑娘,懂得润物细无声,春天的风犹如脱俗的隐士,懂得洒脱拂袖。春雨因其及时而弥足珍贵,春风因其清新超凡而为人欣赏。有雨的地方便有缕缕清风,有风的地方常伴丝丝细雨。春天的风和雨,犹如真挚的朋友,相互嬉戏,相互爱戴。风雨之对,对得温麟。
  春天,诗一般的季节。源于这一个又一个精妙的自然小对。这种对联,朴实而不失真挚,自然而又不失文采,犹如春天的对联,令人陶醉。
  学校:河南固始县慈济高中
  导师:陶旗学
  
  春天的对联
  李裕晨
  
  时虽寒冬,然而过些时日,就又将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了。春风所至,万物萌发,正是这样生机勃勃的景象,引来无数“骚客搁笔费评章”。有“黄莺鸣翠柳,紫燕剪春风”的和美,便有“楼外春阴鸠唤雨,庭前日暖蝶翻风”的协调,也又有了“沾墨才题梅似雪,挥毫义赋柳如烟”的喜悦。
  而最令吾人中意的,却是悬挂在清人郑燮居所中堂,这样的一副对联:
  其上联书“春风放胆来梳柳”,下联书“夜雨瞒人去润花”。
  相传这副对联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一日郑板桥趁着春光明媚,到兴化水乡游玩,路过河边,春柳发芽,恰有两位农妇在洗衣对歌,一个唱“春风呼呼梳杨柳”,一个和“夜雨偷偷浇禾苗”。郑板桥听了大吃一惊,沉吟许久,这才化来了这一副对联。
  “春风”与“夜雨”,“放胆”与“瞒人”,似乎成为了一对矛盾而统一的概念。矛盾在态度,统一在作用。中国的文人,向来喜欢那“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乃至见了这一副对联,下意识便喜欢上了那夜雨,然而细细揣摩,却又有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就拿这段掌故来说:农妇所代表的生活与劳作,是促成郑燮作这对联的“夜雨”,那么何尝不是因为被润的花与杨柳——郑燮的对联,才让人知晓和探索了,小农生活的情趣?郑燮是一个“怪”人,怪就怪在他的思想并不为时代所容。所以他这一个“瞒”字,自然透出了夜雨的无私,然而“放胆”这两个字,却也有着一种光明正大的气势。可见“夜雨”固然好,“春风”也合景。他将这对联挂在了居所中堂,未必不是一种对价值评断的态度!此人,此心,由此见矣。
  郑板桥的一生,实可谓波澜起伏。他是一个富有才华的人,自幼家道中落,母亲早亡,到了而立之年,依旧穷困不已,为了填补家用,就以卖画为生,托了一个“风雅”的名号,暗地里将为数不多的收入都帮衬了穷人。直到五十岁,才成为小小县令。虽然如此,仍然不失干练,将一方土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可谓他一生中最灿烂的时节。然而上任不过几年,所治的潍县便又闹起了灾荒,他调运粮食,安顿百姓,劳心劳力,待百姓重归安居乐业,便又退居江南,重操卖画之业。
  郑板桥的一生,作过“春风”,也作过“夜雨”。为官的时间不长,又是大器晚成,但却依旧兢兢业业。他是一个清正的“怪人”,平索被人排挤轻贱,但他没有选择彻底的归隐,当不了“春风”,就当“夜雨”吧!当自己是“春风”的时候,那就“放胆”去“梳柳”吧!
  郑板桥是中华文化中儒者的象征,他们恪守理念,困顿时便和光同尘,发达时便救济天下。正如程子在注《中庸》时说:“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凡事总是一样的恰当,也总是一样的有“不易”的道,时代和际遇可以是寒冷的,但这将注定成为百花盛开前的料峭春寒。
  春风来了,夜雨也会来。我还是一样的喜欢它们。
  学校:上海市建平中学
  导师:毛承延

春天的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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