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现代汉语复合法构词中，语素和语素之间的关系有联合、偏正、动宾、主谓、述补等几类。在联合式复合词中，有一些词与同位短语内部的结构和语义关系相同，前后项都是一种“互指”关系，都是在语义明确表达的需要和语言经济性原则的共同支配下形成的。这也使得现代汉语中的同位短语有了对应的词的功能类型。这类词与联合式复合词有明显的差异。
　　关键词：复合词 同位 汉语语言学
　　引言
　　关于汉语中“牙齿”“疾病”等复合名词性质，很多人都认为是联合式复合词。杨文全主编认为“词中的两个语素地位平等，无主次之分”。学者张斌把“声音”等词归类为联合式，认为“联合型两个语素内部的语义关系可以分为同义、类义、反义和偏义”。黄伯荣，廖旭东主编认为“联合型由两个意义相同……的词根并列组合而成。”邢福义也认为它们“语素之间的关系不分主次，平等的联合在一起表示一个完整的意义。”然而这类词无论在意义上还是结构上，都与同位短语有很大的共性，却与联合式复合词有很大的不同。因此很有必要对这类词作进一步的研究。通过考察，我们发现，这些词与“首都北京”等同位短语有很大的共性，组成它们的前后项之间都表示一种“互指”的关系，所指的是同一事物，即“异名同物”，而且它们都是在语义明确表达的需要和语言经济性原则的共同支配下形成的。本文从部分复合词与同位短语的结构类型和内部的语义关系以及形成方式等角度来探讨二者之间的共性，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确定部分复合名词的结构类型属于同位式。
　　一、同位复合词与短语内部相同的语义关系
　　汉语中的词汇与短语在构造方式上，即词法与句法，有很大的相似性。陈光磊认为：“汉语的词法结构和句法结构的构成有相当的一致性。”黄伯荣、廖旭东主编（上）：“语素构成合成词要服从一定的语法规律。”杨文全主编：“汉语各级语法单位的构成方式基本相同，语素组成词，词组成短语，词、短语组成句子都有主谓、动宾、偏正、补充、联合五种语法结构关系。”据此，同类型的短语在词汇系统中总能找到与之对应的词的功能类型。
　　同位短语一般由两部分组成，前一部分和后一部分的词语不同，前后两部分共做一个成分，从不同的角度同指一个事物。有相互说明、相互注释的关系。比如：
　　首都北京 船长老张 作家陈琳
　　我们渔民 春秋两季 刘胡兰烈士
　　因为前后两项共指一物，因此，短语中前后两部分的语义关系可以理解为“A是B”或“B是A”。那么上述例子中的“首都北京”可以理解为“首都是北京”。“船长老张”可以理解为“老张是船长”。“刘胡兰烈士”可理解为“刘胡兰是烈士”。它们前后两项是“相等”的关系，是用“异名”表示“同物”。
　　语言最重要的功能是交际，而要想达到有效交际的目的，就要保证信息传递的准确性，即要表义明确。这就要求说话人在话语交流的过程中必须保证信息表达的完整性和准确性，即必须达到能够让听话人明白的结果。否则，话语交流就是失败的。因此，说话人在首次传递某个概念、事件或者人物信息的时候，必定会进行完整式的描述，以达到信息传递有效性的目的。这样势必会产生相对拖沓的句子。这不符合语言发展的一个原则：经济性。语言的经济性原则突出表现为语言在发展过程中力求形式的简化，即通过最少的语言材料使其承载的意义最大化。因此，在这一对近似矛盾的原则下，这种既能囊括所有概念信息又能满足结构简洁性的同位短语便有了产生的沃土。我们举例进行说明：
　　1.北京是个美丽的城市+北京是首都→首都北京是个美丽的城市。
　　2.老张是个善良的人+老张是船长→船长老张是个善良的人。
　　例1中， 当北京还不是首都时，为了表义准确，人们的对话中不会出现“首都北京”这样的短语，更不会出现类似“首都北京是个美丽的大城市”的句子。在词的层面，“北京”“首都”只会单独出现。在句子层面，也只会出现类似“北京是美丽的大城市”或“首都是美丽的大城市”的句子。当北京作为首都这个事件发生以后，人们在交流过程中首先要传递的是“北京是首都”这个信息，只有这个信息传递成功，“北京首都”才能被理解。当人们想把北京的[+首都]、[+美丽的大城市]两个特征都表现出来，又想让语言材料简化的时候，“首都北京是个美丽的大城市”就应运而生了，这时候，“首都北京”这个形式也就产生了，并且在后来的语言运用中被不断地固化，最后被人们所接受。同理，例2中，在“老张”不是“船长”时，对话只会传递“老张是个善良的人”这一信息，当老张作为船长这个事件发生以后，才会传递“老张是船长”这个信息，只有这个信息传递成功，“船长老张”这个组合才能被人们理解和接受。当人们既想把“老张”的[+船长]、[+善良]两个特征义同时表达出来，又想让句子简单化的时候，“船长老张是个善良的人”就应运而生了，“船长老张”这个同位短语也就产生了。这也符合认知心理学中所说的“组块”：“人脑理解语句是一种信息加工过程，这一过程极大地依赖于短时记忆：一个句子没有结束之前，听话者必须尽量地暂时记住前面所听到的语词。但是，听者如果一心记住前面说过的语词，那么要记住的词会很快超过人脑短时记忆能力的限度——七个左右。为了减少记忆负担，人在理解语句时，都是一边听一边及时处理，把能够组合在一起的就尽量组合在一起。”这里我们以“首都北京”等短语作为例子意在说明同位短语的形成过程，并不代表“首都北京”等短语是在同位短语形成之前出现，更不排除“首都北京”等短语是通过结构类推所造。
　　二、 同位式复合词与联合式复合词的区别
　　首先来简单比较同位短语与联合短语之间的区别。同位短语与联合短语看似很相似，同作一个成分，但并不相同。黄伯荣，廖旭东主编：“同位短语的前后项是异名同物，用不同的词表示同一人或事物，联合短语的前后项是异名异物。”比如，联合短语“我们和渔民”与同位短语“我们渔民”表达的是完全不同的意思。“我们和渔民”中，“我们”是“渔民”之外的人，即“我们”和“渔民”是两部分人；而“我们渔民”中，“我们”就是“渔民”，“渔民”就是“我们”，是“互指”的关系。 　　同理，既然同位短语的前后项是“异名同物”，那么同位复合词前后语素也应是“异名同物”，而联合式复合词前后语素应是“异名异物”。先看下面的例子：
　　A：宾客 B：国家
　　道路 眉目
　　牢狱 尺寸
　　兵士 质量
　　两组例子明显不同。A组中的词前后语素都表示同一个意思。在《现代汉语词典》中，“宾客”中的“宾”的义项①为：客人（跟“主”相对）。“客”的义项①为：客人（跟“主”相对）。前后语素义相同。“道路”中，“道”的义项①为：路，途径。“路”的义项①为：道，往来同行的地方。前后语素也是“互指”。“牢狱”的“牢”的义项②为：监禁犯人的地方。“狱”的义项①为：监禁罪犯的地方。二者所指相同。“兵士”中的“兵”的义项②为：军人。“士”的义项④为：军人。前后两个语素亦是指相同的事物，是“异名同物”。因此，A组中的双音复合词应该是同位式复合词。再看B组，虽然为“N+N”结构，但是词内的前后语素所指并不相同，没有“互指”的关系。“国家”中，“国”的义项①为：有土地、人民、主权的政体。“家”的条目一的义项①为：家庭。前后两个语素指的并不是同一个概念；“眉目”中，“眉”指的是“眉毛”，“目”指的是“眼睛”，所指也不同；“尺”和“寸”义项不同，“质”和“量”义项也不同。所以，B组中的词前后语素所指的是不同的概念，即“异物”。它们现在的词义是在历时发展变化过程中其中一个语素义脱落而形成的，也叫“偏义词”。若把它们拆分再与其他语素组词，它们就会承担自己的本义。例如，“国家”意思主要是指“国”，而“家”的语素义已经脱落，似乎只是为了满足词汇双音化的“韵律”而存在。但是，在“家具”“家用”“家电”等词中，它承担着“家庭”的义项，与“国”是不同的概念。相反，A组中的词即使拆分与其他语素结合成词，它们依然可以表现出在原词中承担的义项。例如，将“牢狱”拆分，分别组成“坐牢”和“入狱”，其中“牢”和“狱”依然表示相同的义项：监禁罪犯的地方。“牢”和“狱”依旧是同义。因此，B组中的词与“异名异物”的联合短语相仿，是真正的联合式复合词。而A组中的词是同位式复合词。
　　结语
　　总体来说，很多复合词和同位短语的结构及语义关系基本一致，并且它们都是在语义明确表达的需要和语言经济性原则的共同支配下形成的，比如，“牙齿、疾病、道路”等，它们是在语言经济性原则与词汇双音化的韵律要求之下形成的复合名词。我们应该承认现代汉语中确有同位式复合词，它和联合式、偏正式、支配式、补充式、陈述式等复合词地位是平起平坐的。它的存在进一步印证了汉语句法和词法有很大的相似性。把这类词重新定位为同位式复合词还可以使汉语中的各类短语都有对应的词的功能类型，也使得汉语的体系更加严密。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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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然： 从同位短语来看复合词的构词方式　/　语文建设·下半月 2015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