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将鼓捶子轻轻地点了两下,方抬起头来,向台下一盼。那双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玉,如白水银里头养着两丸黑水银,左右一顾一看,连那坐在远远墙角子里的人,都觉得王小玉看见我了。那坐得近的,更不必说。就这一眼,满院子里便鸦雀无声,比皇帝出来还要静悄得多呢,连一根针掉在地下都听得见响。
——刘鹗《老残游记》
老头子浑身没有多少肉,干瘦的像老了的鱼鹰。可是那晒得干黑的脸,短短的花白胡子却特别精神,那一对深陷的眼睛却特别亮。很少见到这样尖利的眼睛,除非是在白洋淀上。
——孙犁《荷花淀》
母亲,她今年三十九岁,看上去,倒像是四十开外的人了,她的个子,在女人里面算是高的,背稍有点驼。稠密的头发,已有些灰蓬蓬的,在那双浓厚的眉毛下,一双大而黑的眼睛,陪衬在方圆的大脸盘上,看得出,年青时,她是个美丽和善的姑娘。现在,眼角己镶上密密的皱纹,本来水灵灵的眼睛失去了光泽,只剩下善良的接近迟钝的柔光,里面像藏着许多苦涩的东西一样。 ——冯德英《苦菜花》
他须发浓密、脸色阴沉、眼睛细小;他那双小眼睛从浓眉下边看人时,总带着猜疑的、不怀好意的冷笑。他是厂里最好的钳工,工人区数他的力气最大,但他对上司态度粗鲁,所以挣钱很少。每逢假日,他总要打人,大家都不喜欢他,都怕他。有人也想打他,但都没有打成。符拉索夫只要看见有人向他袭来,便拣起石头、木板或铁块,宽宽地叉开两腿,一声不吭地等着对手。他从眼角直到脖子长满黑胡须的面孔和毛茸茸的两手,使人见而生畏。尤其令人害怕的是他那双眼睛,细小而且锋利,像钢钻一样刺人,不管是谁,只要和他的目光相遇,都会感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有一股无所畏惧的蛮劲,随时准备毫不留情地痛打别人。
——高尔基《母亲》
女人抬起眼睛,老魏不由停住了,这是怎样一双眼睛哪,这是一个受了骗、伤了心的女人的眼睛,在那凶恶的眼光底下,是深得没有底的悲哀。她的眼睛好像在大声呐喊,又像是从牙缝里,轻轻地,然而重重地吐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要再来碰我们,不要再来碰我们......”
——王安忆《尾声》
她的眼最好看,很深的双眼皮,一对很亮很黑的眼珠,眼珠转到眶中的任何部分都显得灵动俏媚。假若没有这一对眼睛,她虽长得很匀称秀气,可就显不出她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了。她的眼使全身都灵动起来,她的眼把她所有的缺点都遮饰过去,她的眼能替她的口说出最难以表达的心意与情感,她的眼能替她的心与脑开出可爱的花来。尽管她没有高深的知识,没有什么使人佩服的人格与行动,可是她的眼会使她征服一切;看见她的眼,人们便忘了考虑别的,而只觉得她可爱。她眼中的光会照到人们的心里,使人立刻发狂。
——老舍《四世同堂》
他是个六七十岁的男人。就近看去,他有一副慈善家的和蔼的外表。他的稍微有点秃的头,他的圆圆的前额,微笑的嘴露出一排雪白的假牙,一切似乎都说明此人有一种乐善好施的品格。不仅如此。当此人对他的年轻同伴做了个手势,眼睛扫过这个房间时,他朝波洛注视了一会,而就在刹那之间,眉宇间露出一种奇怪的恶意,而且在他的目光中有种反常的紧张神情。
——阿加莎·克里斯蒂《东方快车谋杀案》
诺梯埃的头发又长又白,一直披到他的肩头;睫毛密而黑,在睫毛底下的那一对眼睛里,集中着所有的活力、言语和智慧;这原是常有的事,在一个只用一种器官来代替其他各种器官的人,以前分散在全身的精力就会凝聚在一处。当然啰,他的手臂己不能动,他的嗓子己不再能吐出声音,他的身体己失去了活力,但那一对有力的眼睛己足够代替一切了。他用他的眼睛来发号施令;他用他的眼睛来表示感激。总之,他用一对活的眼睛表达出一具尸体脑子里的全部感想,在那个大理石似的脸上,有时会射出一道愤怒的火花,有时会流露出一片喜悦的光芒,看了令人非常吃惊。
——大仲马《基督山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