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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玉倩 文选 ]   

躺在床上

◇ 方玉倩

  这一天和他往常的日子并没什么两样,只是夏季的燥热又多了一分。从工地回到破旧的出租房时,路灯已经亮了。他伸手摸到了门框边开灯的线,用力一扯——断了。他在黑暗中无奈地耸了耸肩,接着摸黑脱掉了沾满灰尘和汗水的上衣,顺手扔到墙角,然后四仰八叉地躺在小铁床上,伸在外面的脚按下了电风扇的开关,那屋里唯一的电器便吱吱呜呜地转了起来。
  躺在床上,他被硬邦邦的床板硌得生疼,转了个身,把头靠在胳膊上。手指碰到了床头,那铁管的表面都是锈,跟磨砂纸似的。他又把手收了回来,放在胸口,脑子里想着:出来打工也两年多了,还住在这破地方,别的不说,就是能有张像样点的、舒服点的床也好呀!这么想着便睡去了。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躺在一张宽大柔软的床上,它是那么软,以至于他的整个身子都陷在里面。被子很轻,轻到让他没有感觉,并且枕头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后来,他只觉得身体猛地一震,滚了下去。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床的一只脚脱落了。他苦笑,干脆将另外的三只脚也折掉了。一把冷水抹了脸,穿上衣服,上工去了。
  命运仿佛和他开了个玩笑。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到破铁床。他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被送到了医院。好险,只是腿骨骨折,算是捡回了条命。
  当手术结束,麻醉药的药效逐渐退去,伤口的疼痛把他疼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因为中央空调的缘故,他有些凉意,身上一点儿汗也没有。这是一张多么可爱的小床啊!他想,瞧,这被子多干净,虽然有股消毒水的味道。床垫也不错,虽然没有梦中的大床那么软,但也十分舒适。哇,床板还可以调节高度……
  那一夜,躺在医院的床上,他睡得格外香。他竟梦到自己的小时候。他躺在故乡的田埂上,风吹麦浪,也吹起他单薄的衣衫。一只青绿的蚱蜢轻盈地跳到他的肚皮上,又轻盈地朝另一边飞走了。他津津有味地嚼着信手拈来的草根,手时不时地朝天上一挥,像是在赶天上的羊群。大地像一张巨大的床,上面躺着他和一切他所熟悉的东西。
  第二天,夜间查房的护士说,躺在床上的他像个神经病人,一直咧着嘴笑着。
  
  学校:浙江衢州市第二中学
  导师:汪啸波
  
  点评:《躺在床上》是一个很开放的题目,你可以躺在床上驰骋想象,甚至可以天马行空。但这个题目并非没有限制,它要求你的想象必须与床有关。遗憾的是,很多参赛者所写的内容都与床没有必然的联系,换成躺在沙发上或者躺在地上也行。方玉倩的《躺在床上》则不能换,她写一个民工进城后每晚睡一张很硌人的小铁床,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张舒适的床躺着,后来他的愿望实现了,却是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文章不仅处处扣床,而且处处体现出作者的悲悯情怀。(祁培)
  
  (本文获第十二届“新世纪”杯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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