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中学语文·大语文论坛 2010年第6期 ID: 137361

[ 吴贵阳 文选 ]   

项羽悲剧的生命意义

◇ 吴贵阳

  【摘要】刘邦与项羽都有伟大与崇高的一面。刘邦的伟大与崇高是理性的、政治的;项羽的伟大与崇高是感性的、生命的。理性使刘邦的政治生命具有了思想高度,感性使项羽的自然生命具有了情感境界。
  【关键词】项羽 悲剧 感性 生命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这是李清照《夏日绝句》中对项羽的思念与悼念之词。在楚汉争霸后的千百年历史中,还有像杜牧、陆游、王安石等文化名人或历史名人,都对失败后的项羽给予褒奖性祭奠。
  歌颂失败者,悼念失败者,祭奠失败者。这是为什么?
  祭奠秋风中的落叶,其实就是祭奠悲剧性的生命。没有鲜花,却比鲜花的凋零更加灿烂;没有硕果,却比沉甸甸的果树还要沉重。
  乌江,虽然无法重现两千年前悲壮的战场,但江风也一定会撩起千年的回忆与思考。
  秋叶飘落,飘落了秋树热闹的附加;寒风凛冽,冷回了寂静的本体。乌江边的那一抹血红的残阳是项羽自然生命最后的挥洒。
  两千多年前,北风凛冽,四面楚歌夹杂着将士的呜泣声回荡在耳畔,似水的虞姬跳完那最后一支舞倒卧在霸王的怀中,项羽紧握着追随已久的那把饱饮鲜血的天子剑,回想自己经历大大小小七十余场战役,就在今天,终于输了,输给了醉人的虞姬!他跪在这异乡的土地,抱着心爱的女人,那些拔山盖世的豪气全已不在,换来的却是英雄的默默两行泪。回想起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红颜知己,不可一世的霸王居然哭了,这满腔深情将刘邦比了下去。这种从强悍的生命原型中流淌出的贯穿千年的情节,让后世女子心动不已。
  所有的悲愤,所有的怨恨终于迸发,项羽让脸上的最后一滴泪陪伴着心爱的虞姬.然后提起宝剑……
  终于,终于来到了乌江亭边,乌江亭长的告慰无法让一代枭雄苟延残喘,断然拒绝是想以鲜血的形式告诉世人什么是霸王,万夫莫敌的霸王。
  此刻项羽之前的残忍幻化成了一种人格力量,蕴涵着巨大的美学魅力,真情与坦荡使失败上升为高贵。
  血色的残阳应该非常美丽、动人,乌江也为之汹涌,为之呜咽……只为了让生命与大地作一次亲近,秋叶甘愿飘落,这种飘落是为了让生命更好的抵达,让敏感而痛苦的灵魂更好地亲近江水。
  从古至今,多少敏感的灵魂总是躲藏在一个个孤独的角落,可以是孤舟上狭窄的船舱,可以是旅夜里一间冰冷的小屋,可以是骄阳中一片浓郁的树阴。乍一看,一种精致的生命形态似乎几经构建起来了,但是这种精致的生命形态难以与大众相呼应,所以总是孤独的,即使崇高,但也是寂寞的。
  项羽并不孤独寂寞。
  苍天与大地的守候已有漫长而无尽的历史,生命的匆匆一瞥只是一瞬,在后人的祭奠中,这一瞬却让生命找到了默契的对应。
  对于刘邦,我们歌颂他的成功;对于项羽,我们祭拜他的失败。歌颂而不祭拜,是因为刘邦背离了生命的自然生态和审美生态;歌颂而祭拜,是因为项羽的生命走向了自然生态和审美生态。双方都可以成为永恒,刘邦只能是政治军事的永恒;项羽却是自然生命的永恒。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总是登上胜利者的巅峰去纪念失败者的原因。
  黑格尔曾说过,世上最深刻的悲剧冲突,双方不存在对错,只是双方都有充分的理由片面的撞到了一起,双方都很伟大和崇高,但各自为了自己的伟大和崇高又都无法退却。
  从刘邦和项羽身上我们可以看出他们各自庄严的持守,可以品味出他们在相互欣赏中的生死对立,体验出他们相顾无言的冤家知己。
  楚汉争霸,由于没有明确的正义与非正义的区别,战争的每一方都可以找到一点朦胧的借口,成为堂而皇之的作战的理由;都可以找到一点拐弯抹角的事实,成为东征西伐的旁证,双方都没有孰是孰非的区别。就像自然界中,弱肉强食不存在是非之别,优胜劣汰不存在对错之分。战争中的一切生死博弈都回到了自然的生存法则上来,任何一方的怒吼都是义愤填膺的;任何一次的砍杀都是理直气壮的;任何一个人的倒下都是慷慨悲壮的。战争的双方都没有超越社会的底线、人类的公理,成功与失败都以悲剧的形式成为文学创作与审美倾向所关注的对象。而失败的一方更以生命为代价提升了创作与审美的悲剧性境界,超常地显现出生命的爽朗与纯美。
  对失败者的纪念就成了生命与生命遥遥相通的对应。
  刘邦与项羽没有明确的阶级对立,也没有浓郁的政治色彩,胜利者与失败者的战争态势从本质上而言是对生存态势的极力构建。胜利者应该得到赞扬与歌颂,对失败者也应该祭奠凭吊。
  我们发现,如果将难以裁断的历史都读成了通俗的黑白故事,在情绪化黑白思维之下,历史永远就会以一种简单的政治军事外貌掩饰着一种复杂的自然生命的本质,我们就会忽略生命在历史事件中的伟大与崇高。
  刘邦与项羽都有伟大与崇高的一面。刘邦的伟大与崇高是理性的、政治的;项羽的伟大与崇高是感性的、生命的。理性使刘邦的政治生命具有了思想高度,感性使项羽的自然生命具有了情感境界。《大风歌》的理性成分高于《垓下歌》,故具有政治思想高度;而《垓下歌》的感性成分绝对高于《大风歌》,故具有精神情感境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种理性总是依附于政治军事,与政治军事共沉浮,难以引起大众的共鸣;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的情感却是依附于生命的,与生命共患难,故能贴近大众、呼应大众。无论是文人还是大众,拒绝刘邦就是拒绝与权谋相勾结的理性;接纳项羽就是接纳与生命相始终的感性。
  《鸿门宴》上,项羽一意孤行的放走了刘邦,这是项羽军事上的自信和人格上的善,而人格上的善是最为高贵的天性,是生命的基座。只要这个基座没有倒塌,总会矗立成一座生命的丰碑。刘邦政治生命的真实远不及项羽自然生命的真实显得可爱。毕竟政治生命总是与权谋、倾轧勾结在一起的,总是多了一些非自然生命的东西,总是带着欺骗与伪善。
  刘邦创立了西汉政权,从政治与军事的角度他也会永载史册,也必将会得到后世的赞美与歌颂,但他绝不会像项羽那样可以成为后世生命中永远的丰碑并得到永远的祭奠。这种祭奠远比赞美与歌颂更加的真诚动人,更加的可贵。赞美可以是口头上的,但祭奠却一定是内心的。
  如果说刘邦是一篇政治军事的文章,那项羽就一定是一首境界高远的诗歌。而诗歌化的生命是一种天真、自由、率性的生态,洋溢着一种真诚、坦率的风度。
  ★作者单位:贵州省兴义市第四中学。

项羽悲剧的生命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