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文学创造了中国文学的巅峰,但唐代文人的处境,却普遍悲凉。那些才华横溢的诗人,大部分身世坎坷,英年早逝。
“初唐四杰”中,王勃做过几任小官,但都被革职了,26岁溺水而亡;杨炯开始只做了一个校书郎,是一种主管典籍整理的工作,最后死于县令任上。
“初唐四杰”中,骆宾王名气最盛,7岁时就写出了《咏鹅》这样的名篇,但一生跌宕。唐高宗李治末年,他曾任长安主簿,却因故下狱。《在狱咏蝉》是他的代表作,他以蝉的高洁自比,对自己被诬陷表达愤懑之情——“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余心”。
唐中宗元年(648),骆宾王随徐敬业在扬州起兵讨伐武则天,写下闻名千古的檄文——《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罗列了武则天一系列罪状。据《新唐书》载,当武则天读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时,叹为惊世奇才。后徐敬业兵败,骆宾王逃亡,下落不明(一说被杀)。
陈子昂24岁考取进士,在唐代文学中具有重要意义,他反对唐初靡丽的诗风,主张作品注重内容,表现形式要刚健质朴,对后人的散文、诗歌创作起到了很大的影响。在唐代文人中,他算是较为幸运的——得到了武则天的赏识,曾任右遗拾,主要职责是劝谏皇帝。但陈子昂有文人的清高,眼里不糅沙子,在政治观点上与武则天存在分歧,后被冷落,38岁辞职,41岁被县令段简害死在狱中。
陈子昂的代表作《感遇》共38首,对自己不受重用以及当时社会埋没人才表达了强烈不满,有千古名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他在《登幽州台歌》中,表达了封建知识分子的苦闷——空有抱负,却无法施展。
张九龄为人正直,敢于直言进谏,官至宰相,是唐代诗人在官场较为成功的一个典例。因为人磊落,他得罪了不少权贵,最后遭奸臣李林甫陷害,被贬为荆州大都督府长史。与骆宾王借蝉自喻相似,张九龄在《感遇》中以丹橘自喻,借物感怀,表明自己的高贵品德,也从侧面对唐玄宗不辨忠奸感到叹息:“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意思是说,皇帝不要随意听信一些大臣的话,我也可以对国家做出贡献。
山水诗人孟浩然,一生存留了200多首诗作,去世时年仅51岁。他大部分时间隐居,或在吴、越、湘、闽等地周游。在外人看来,孟浩然纵情山水,过得潇洒肆意。事实上,孟浩然一直没有泯灭谋取功名之心,晚年与张九龄走得很近。《望洞庭湖赠张丞相》一诗就是他赠送给张九龄的,希望张九龄能向朝廷推荐自己:“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这首诗抒发了他求官不得,无人引荐的苦闷。
以草书和七绝见长的张旭,职位更低,任金吾长史,负责京城的巡逻,相当于今天的巡警。
王昌龄身处唐朝由盛转衰时,唐玄宗宠爱杨贵妃,不问国事,政治黑暗,战事不断,民不聊生。王昌龄42岁时被贬官岭南,后又贬为江宁县尉、龙标县尉。安史之乱时,被亳州刺史闾丘晓杀害。他的诗作对社会现实作了很全面的反映,如《出塞》:“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首诗就是在感叹当时将领之无能。
李白、杜甫也不例外,他们两人代表了唐代文学的最高峰,但都郁郁不得志。
文人的悲苦从诗人李贺的诗中也可反映出来,他在《南园》(其一)中写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纵使李贺这样的才子,也觉得书生是很少成为万户侯的,李贺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也希望弃笔从戎,这也是当时社会所有文人的现实处境。
李贺是一个浪漫主义诗人,号称诗鬼,只活了26岁。他际遇坎坷,常受排斥,做过几年九品小官奉礼郎。李贺若不是执意追求文字,或许不至于那么短命。他经常骑在驴背上,背一个竹篓,一有奇思妙想,就记录下来,回家再将散句整理成篇,诗句“呕心沥血乃成”。
翻开唐诗,发现很多诗人年仅20多岁就离开了人世,如王勃、李贺等,柳宗元46岁卒于任上,杜甫、韩愈、孟浩然都没活过60岁。他们的悲剧,也是时代的悲剧。文人喜欢用笔去揭露黑暗,统治阶级则需要掩盖问题,如果文人坚持自己的意志,不肯屈从与妥协,就会遭遇各种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