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草
乡村是永远的乡村,永远。盘古开天地,便有了这一根青青的草吗?饱含着泥土的清香,摇曳。眼泪似的一滴滴露,滴着,滴着。至今还没有滴完。一代代人的泪水,每一粒都和乡村一样古老,辛酸。
一朵花
乡村是永远的乡村,河是永远的河。
蜿蜒弯曲的臂膀,将村庄搂在怀里。小小村庄,不过是三三两两的茅舍,撒在了河的两侧。一簇簇褪了色的褴褛,场院上瘦瘦的草垛,晾晒着贫穷的温暖。
早春二月,田野还在冬眠。季节敏感的枝头,不穿衣裳的一朵玉兰花,醒了。
汲水女沿着早晨的河岸,款款而来。
(天地如一只蚌壳打开,汲水女是藏在其中的一粒明珠)
村子里,她第一个醒来。
她也是一朵玉兰。
柔润的、光滑的玉体,裹住了素雅而宁静的白。
(她那肥硕饱满的乳房,锁不住一冬的寂寞)
每一次花瓣柔软的开合,都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孕育。
自原始,以至于无穷,永远。
一座崖
乡村是永远的乡村,河是永远的河,空气,日光和水,守住了原始的真,毋需加三聚氰胺。年轻的汉子在裸浴。他拍打着睡意朦胧的水,水拍打着岸。跳上岸,他仰视朝阳那一轮如火的熔岩。水珠从他隆起的胸肌跌落,一滴,一滴……紫色花岗岩的丘陵在起伏,闪光的胴体,负载着力度的饱满,一座崖。强烈的聚光,画出了人体原始美的极致,梵高的向日葵无可比拟,罗丹的雕塑品也因而失色。
一缕烟
乡村是永远的乡村,永远。
炊烟流不尽的黄昏,留住了什么?
一缕夕照点亮场院,吊在屋檐下的一尾鱼,已不能再游。一如老太太行将脱落的牙齿,在晃悠。
石凳上放着老爷爷的青花瓷碗,碗里的高粱米粥还没有喝完。
人呢?总坐在那里抽旱烟的老爷爷呢?
哪里去了?
老太太还在灶间坐着,往炉膛填放潮湿的树枝,繁殖着孤烟。
几十年如一日的炊烟,循着既定的轨道,弯曲,缭绕,盘旋。
在小屋的上空飘着,飘着,不肯离去。
炊烟是永远的炊烟,永远。
一种别
乡村是永远的乡村,永远。土地与河流也是永远的。
(据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
水和泥,永远。
电脑和机器人的时代,有了新发展,城市从远方,以钢铁和机械的手相召唤。
有出息的男孩子女孩子,泥做的男孩子水做的女孩子,在乡村坐不住了,一个个奔向都市。
也许,在脚手架上挥汗如雨,也许,不过是黑压压涌动的求职大潮中,小小的一颗泡沫。
无限焦虑地追逐着,浮游;等候复等候,望眼欲穿。
时间深处,遥远的地方,一位诗人在呼唤:“田园将芜,胡不归。”
(选自《青岛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