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承贾平凹语文教学与研究(读写天地)2011年第6期语文PL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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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 144960

[ 贾平凹文选 ] 　　

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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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承

◇ 贾平凹

　　每个人少不了有奉承，再是英雄，再正直，最少他在恋爱时有奉承行为。一首歌词，是写少年追求一个牧羊女的，说：“我愿做一只小羊，让你用鞭子轻轻地抽在身上。”现实生活中，我们常常在拥挤的电车上看到有人不慎踩了别人的脚，如果是个漂亮女子踩的，被踩的男人反倒客气了：对不起，我把你的脚硌疼了！女人敏感于奉承，也习惯了奉承，对女人最大的残酷不是服苦役，坐大牢，而是所有的男人都不去奉承。
　　我曾参加过许多全国性的会议，出席者胸前都要戴贴照片的证牌，我偶然一次往一位已经是70多岁的老太太的证牌上看了一眼，看到的照片是四五十年前的她，于是留心，竟发现所有的老太太们的照片没一张是现时的。老太太们都是名人，年轻时又都是美人，不愿意退出美的舞台是可以理解的，但已经鸡皮鹤首了还戴二三十岁的照片，这实在也太奉承自己了。也就在这次会上，我与一位写书的领导住隔壁，墙不隔音，我每天都能听到来访者对领导的头发、西服以及领导所著的叫《××××》的一本书的奉承。我静静地听，不敢笑，也不敢咳嗽，评价着奉承的高明与低下。大多智商不高，唯有一日出现个口吃的声音，先是寒暄了一会，接着说：“我给你说件真真、真实的事。昨天我上、上街，两个人打打打架了，一个把一个打倒在在地，在地上的要往上扑，头一扬，一扬的。那人打了三三三拳，再用脚踢，正好旁边有个书书摊，捡了本书往头上一拍，头不扬了！你知道那是什什么书？是《××××》！”
　　奉承是要得法的，会奉承的人都是语言大师。见秃头说聪明绝顶，坏一只眼是一目了然。某人长相像一个名人，要奉承，说你真像某某，不如说某某真像你。工会的主席姓王，王姓好呀，正写倒写都是王，如果说：你这王主席，长个小尾巴就好了！王字长了小尾巴成毛字。瞧这话说得多有水平！有人奉承就不得法，人总是要死的，你却不能祝寿时说：哎呀，离死又近了一年。我害病住过院，有人来探视，说：听说你病了，我好难过，路上心里想，自古才子命短……有一度关于我的谣言颇多，甚至有了我的桃色新闻，一个人来安慰我，说：你那些事我听说了，真让我生气！名人嘛，有几个女人是应该的嘛，你千万不要往心上去！他这不是肯定了我的桃色新闻？
　　善奉承的眼光雪亮，他决不肯奉承比他位低的，势小的。科长只能奉承处长，处长只能奉承局长，一级撵一级，只要有官之阶，人就往高处走。人的生活中是需要一些虚幻的精神的，有人疼痛，相信止痛针，给注射些蒸馏水，就说是止痛药，那疼痛也就消失了。被奉承的为了荣誉、利益乐于让他人奉承，待发觉给鸡送来了饲料却拿走了鸡蛋时，被奉承者才明白了奉承。
　　
　　（选自《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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