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静的夜。在这寂静的夜里，除了耳边刚尽的话音和电话里传来的“嘟”声外，便是无限的寂静。
　　水。咸咸的，有着余温的水。是泪?!
　　我抓起外套，飞奔下楼，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
　　上了车，靠在座椅上。眼前便像过电影一样闪过无数画面。画面里总有我拿着电话，在说着什么。
　　梦，熟悉却又陌生的梦。梦里，有一个穿着短袖的男孩正在打电话，嘴里说着什么。我走近了，才发现那男孩就是我。他说：“奶奶，你来我们这里吧，我很想你呀!”电话那头传来慈祥的声音：“明年吧!今年地里正长着庄稼，不浇水会干死的。”后来，男孩又说了什么，我听不见了。
　　眼前时光飞逝，树叶从绿到黄接着又落了。一个穿着棉袄的男孩，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对着电话说：“奶奶，地里的庄稼该收了吧?你和爷爷到我们这儿来住上一段日子，这里有暖气，不冷。”电话那头仍然是慈祥的声音：“明年吧!家里前些天开了茶馆，这几天正忙着呢!”
　　时光继续飞逝，男孩作业本上的年级从初一变成了初三。男孩长高了，变瘦了，依然穿着两年前的那件短袖，他嗓音有些沙哑地对着电话说：“奶奶，无论如何，这次你都要和爷爷到我们家来住几天。”电话那头传来阵阵咳嗽声，声音却依旧那么慈祥：“好吧，等你中考完了，我和你爷爷一定去。到时候你带我们去看彩灯。”
　　时光依然飞逝，眼前尽是男孩灯下苦读的画面。终于，男孩如愿拿到了理想高中的通知书。他兴高采烈地回到家，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男孩等了好久，终于拿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爸爸沉重的声音：“我们在老家，你奶奶病重了……”
　　我猛地一下从梦中惊醒，望着远方清晰的灯火，心中异常焦急，剩下十分钟的路，却比十年更漫长。
　　车到站了，我发疯般地跳下车，奔向医院。见到爸妈就问：“奶奶在哪儿?”爸爸指指不远处的手术室，叫我耐心等待。夜，安静得不能再安静，医院走廊里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的踱步声。我很想坐下，可是我的脚无法停住，手术室的门这时候成了世界上最有吸引力的东西，我无数次走近它。
　　破晓时分，那可爱的生命之门终于开了，我们急忙迎上去，听见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我便觉得身心一下子全瘫了，软软地倒向了地面……
　　后来，我醒了，发现躺在奶奶家。妈妈说我晕倒只是太累太困了。
　　再次来到医院，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奶奶，我的眼泪便决堤了，冲过去抱住她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你为什么总是不愿到我们家?”奶奶吃力地摸了摸我的头，慈爱地说：“傻小子，你正在考学的关键时刻，奶奶的身体又不好，怕去了影响你，所以才找了些借口啊!听说你这次考得不错，等我病好，就跟你爷爷到你家，到时候你带我们去看灯。”我响亮地答了一声“好”，奶奶听后脸上笑开了一朵大菊花。

• 周梦佳： 借口(1)　/　语文教学与研究(读写天地) 201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