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老人出门时,雨下得更猛烈了。
“唉!”老人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再看看他那满是漏洞的破屋,不禁想起了他以前的辉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十年了,时间将我身上所有的富贵气全部磨光了。生活啊!”老人像是在跟别人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老人沉思了片刻,最后卷了卷裤腿,拿了角落里那把满是补丁的伞,用手护住胸前包裹里的东西,走进了雨帘。
“咚咚咚”,微弱的敲门声迅速被雨声吞噬,只剩下沉重的雨声。老人在门外整了整已经湿透的衣裳,深深地吸了口气。
“咚咚咚咚”,得不到回应的敲门声开始急促起来了,但仍然很微弱。屋子里似乎有了动静,一个女人走了出来,开了门。
“怎么?是你?”女人用鄙夷的神情看着眼前卷着裤腿,抱着包裹的老人。
“是,是我。对不起,又来麻烦你们了。”老人赔着笑脸,用不能再卑微的语气说着。
“可是,我家老爷已经睡了,他不想见你。”女人不屑地说道。
“让我见他一面,就一面。”
女人看了看老人怀里的包裹,勉强请老人进屋。
“谁啊?”躺在藤椅上的人半眯着眼睛,发出低沉的声音。
“是那个偷窃犯的爹,老爷。”女人答道,语气谦逊而卑微。
“他又来干嘛?”
“说是来见您一面。我看见他拿了个包裹,所以就……”
“包裹?”我想见一下也好。对了,最近局长要来祭拜他的母亲。一有动静,你马上告诉我。”说罢,那人走出房门。
老人还站在那个地方,一动也不动。他看到男人来了,便直了直身子,低着头说:“您好!所长”。
“嗯!”男人自顾坐下。“你也知道,你儿子的罪很重。”
“可他是被冤枉的,所长。”老人说着,便用他那瘦瘦的、黝黑的手去握所长那双圆润的手。只是,老人的手尴尬地停在那里,随后缓缓地垂了下去。
“实在要帮,没有辛苦费不好办。”男人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老人。
“我带了。”老人眼里闪烁着光,忙从胸前的包裹中拿出里面的布包,再翻开里面的破旧的废报纸,解开包在报纸里的厚厚的牛皮纸,然后再从最里面取出一包包得紧紧的红色塑料袋。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包在塑料袋外面的绳子,从里面取出一沓细碎的纸币。老人颤抖着用双手捧着钱放到男人面前。“您看,我有这么多钱!”
男人只瞟了一眼,说“这些连吃顿饭都不够!能救你儿子!”
老人眼里的光迅速暗淡了,脸色也变得惨白。老人顿时像失去了重心,打了个踉跄。
“等凑够了钱,你再来找我!”男人不耐烦地朝老人挥了挥手臂,然后走进了里屋。
老人怔在那里,口里还在不停地自语。许久他才清醒过来,仔细地收好钱,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
这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在雨声的混合中显得格外刺耳。女人快速地冲了出来。老人没留神,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老不死的!”女人咒骂了一句,又急忙跑去开门。
“是局长啊!哪股风把您吹来了?快请进!”女人脸上掠过一丝惊慌,媚笑着请局长进来。
局长一眼看见了摔倒在地上的老人,急步走上前去搀扶老人。
老人被吓呆了,他反射性地抬起头,只瞟了一眼,又低着头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刹那间,局长愣住了。老人与他舅舅长得太像了。他与他舅舅失散已经十年了。他一直在苦苦寻找,这也是母亲临终时遗愿。
局长欣喜不已。可老人已踏出家门。
局长一个箭步冲到老人面前,他唐突地挽起老人的右手的衣袖,一粒黑色的痔突兀地长在那里。局长激动了,他一把拉过老人,把老人拥在怀里。“舅舅,我可找到你了。”老人吓得怔在那里,疑惑地打量着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外甥。“你是?”“我是你外甥啊!十年前的一场洪水,我们失去了你的消息,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老人疑惑地打量着他。半响,他才说,“你,你是宏儿。”“是我啊!舅舅”两人又激动地抱成一团。
面对这突然的认亲场面,所长和他旁边的女人都惊呆了。
“舅舅,您来这里干嘛?”局长问道。
“哦!我是……”
“他是我邀请来商量如何救他被冤枉的儿子的。”站在一旁的所长突然清醒过来,抢先答道。
“表哥他怎么了吗?”
“他只是错拿了别人的东西。”所长应道。
然后,所长激动地紧紧握着老人那双黑瘦而干枯的手,满脸堆笑地说:“我们进去商量吧。”
局长满意地对所长说:“你很敬业嘛。”所长听了,便笑得更加卖力,背也弯得更低了,活像一只正在蜕皮的大虾。
雨,还在不停地下。
(指导教师 刘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