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理枝”一般指自然界中树木的一种合生现象。在文学领域,它给予了人们对爱情的许多美好想象;在科学领域,它启发人们发明了嫁接技术。
今年《语文建设》第3期《古诗文中的同形异义典故》一文中,提及白居易<长恨歌》和张羽《送弟瑜赴京师》都用了“连理枝”的典故,但择义角度不同,“白诗取连理‘两枝连生,二干一心永不分离’之义,用以指恩爱的夫妻;而张诗则取连理二枝同根的意思,用以喻指亲密无间的兄弟”。这里,“二枝同根”的说法有待进一步商榷。
《辞源》《辞海》和《古代汉语词典》都收有“连理枝”。《辞源》的解释为:“两棵树之枝连生在一起。”《辞海》的解释为:“两树枝条连生一起,比喻恩爱的夫妻,也比喻兄弟。”《古代汉语词典》的解释为:“两棵树的枝干连生在一起。比喻亲爱的夫妻或兄弟。”
由此可以看出,“连理枝”是指两棵不同根的、相互独立的树木,在一定的条件下,枝条或树干连生到一起。朱东润主编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对白居易《长恨歌》中“连理枝”的注释相当简洁到位:“异本草木,枝或干连生在一起。”首先直接界定是“异本”的,即“不同根”的。王步高主编的《大学语文》对白居易《长恨歌》中“连理枝”的注释为:“不同根的两棵树,枝干结合在一起,叫做连理。”也是“不同根”。
所以,“连理枝”“不同根”确定无疑,所谓“二枝同根”的说法不确切。
“连理枝”妙就妙在原本不是同根生的,以后其枝干却有所关联,使它主要成为异常恩爱的夫妇或恋人的比喻。如较早出现的隋辛德源《东飞伯劳歌》“合欢芳树连理枝,荆王神女乍相随”;又如江总《杂曲》之三“合欢锦带鸳鸯乌,同心绮袖连理枝”;再如唐代孟郊《感兴》“昔为连理枝,今为断弦声”,以及白居易《潜别离》“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春断连理枝”。白居易《长恨歌》中展示的李唐爱情故事,让“连理枝”的这一比喻义广为人知。凄美的爱情故事自古是人类的佳话,对于喜欢大团圆结局的中国人来说,感人爱情的主人公不能一死了之,在万物有灵的观念下,人们充分发挥想象力,让他们以“连理枝”的方式再生并永不分离,从而实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愿望。
“连理枝”可以比喻夫妇或恋人,也可以用来比喻兄弟,这个比喻义在《辞海》和《古代汉语词典》中都已直接注明。如宋杨万里《题萧端虚和乐堂》“紫荆花开连理枝,孝友未要时人知”,又如明张羽《送弟瑜赴京师》“愿言保令体,慰此连理枝”。产生“二枝同根”这一错误观点的原因主要就是由“连理枝”可以喻指兄弟引起的。讲到兄弟关系的亲密,人们很自然地就会想起曹植的《七步诗》:“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本是同根生”一语非常准确形象地表达了同胞兄弟关系。但值得注意的是,由“连理枝”可喻兄弟,兄弟同根,进而得出连理枝同根,则推得太远,不符合“连理枝”的实际情况。
一般来说,比喻亲密的兄弟关系更常用的词语是“手足”,如《梁书·邵陵王纶传》:“岂可手足肱支,自相屠害!”当然,“连理枝”与“手足”具有相通之处:树之枝条就像人的手臂,枝连枝就像手牵手,而手牵手则是“关系亲密”的表现。
姐妹关系的亲密也不言而喻,兄弟关系与姐妹关系除去性别差异,并无不同。所以,“连理枝”有时也用来比喻姐妹。如明梦觉道人《三刻拍案惊奇>第五回中说到明忠臣兵部铁尚书家的两个女儿,被发落于教坊,被领到乐户崔仁家时,“那龟婆见了,真好一对女子,正是:蓬岛分来连理枝,妖红媚白压当时。”再如明曹寿奴《赠伯姊》:“草有并蒂花,木有连理枝。”
用“连理枝”喻指同胞兄弟姐妹,只是择取了连理枝中“关系亲密”的义素。由此,“连理枝”进而甚至可以用来比喻“关系亲密的人”,当然,这方面的例子较少。如清潘曾玮《送汪小珊归省》:“郁郁青棠花,亭亭连理枝。青棠可蠲忿,连理纷葳蕤。与子为益友,形影两不疑。但愿长相见,安知有别离。”再如清方文《送从子密之计偕》:“家园十载学同师,远近人称连理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