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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幸儒 文选 ]   

一件小事

◇ 赵幸儒

  我十二岁那年,准备上初中的时候,和叔叔一起到他家地里去除草,被叔叔掴了几个耳光。
  正是春天,玉米苗子娇嫩翠绿,都长到了膝盖上,齐刷刷的。叔叔弯腰爬在地垄里,把苗子周围的草一点点清除。我在他的屁股后面玩,拿玉米苗子练扫堂腿。左腿点地,右腿在腰身的带动下,抡个满圆,带着风声,将苗子扫倒一片。接着,一次次重复,如武林霸主打败一个个对手,充满胜利的自豪感。
  叔叔听到声音,回头看见我的动作,猛然站立起来,箭步到了我的跟前,伸掌左右开弓,掴在我的脸上。我的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疼,嘴角隐隐有流血的感觉。
  叔叔的脸由黄变青,又变紫,成了紫茄子。
  他的两个眼珠子就要冒出来似的。
  “你小子吃商品粮,还他妈的早点!”叔叔气急败坏地大叫。
  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妹妹在农村生活,吃农业粮。我的父亲在城里当干部,吃商品粮。在乡亲们推断中,我和弟弟妹妹早晚要顺理成章地离开农村,到城里工作,由吃农业粮转为吃商品粮。但是现在年岁还小,还早。叔叔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话中也充满了气愤。
  我委屈、疼痛地哭了。
  我跑回家,向妈妈告了叔叔的状。
  妈妈看到我的脸肿起来,嘴角挂着血迹,也心疼地哭起来,还拉着我找到叔叔,冲叔叔一通大骂。妈妈痛斥叔叔“不就是毁了你家几株苗子吗,还那么重重地打孩子,真是狠心”
  叔叔一阵口吃,不知说了些什么。
  他的脸不停地变颜色,忽明忽暗。
  到了秋天,突然有车来接妈妈和我们。
  到了县城,汽车把我们直接拉到了县医院,到了太平间门前。
  我爸爸去世了。
  持续半个多月,处理完爸爸的丧事,妈妈带我们回家。妈妈曾哭得死去活来,再哭没了声音,再哭没了泪水,坐车一路上躺着,走路一直被人搀着。一直生活在优越的环境中,爸爸的去世下子破灭了我们的梦想。妈妈、我和弟弟妹妹万念俱灰,孤苦伶仃地回到家中。
  车到家门口,叔叔早就在那里等候。
  妈妈下车,身子瘫软,两腿无力。
  叔叔把妈妈背到背上,还手拉小弟,回了屋。
  我们急急忙忙往医院赶的时候,连家中的门都没有顾上锁。家中的鸡呀,猪呀,猫呀,狗呀,都没来得急打理。尤其地里的玉米已经熟了,原本要等爸爸回来收秋的,不料爸爸却再也不能回来了。这些,都是叔叔从他家闻讯后赶来,一样样料理的。
  妈妈稍事清醒,就急忙问起我家地里的庄稼是否被牲口糟蹋了。
  叔叔不再口吃,低声说“已经收完了。”
  院子里的粮囤确实满了。
  妈妈又哭了。
  妈妈让我和弟弟妹妹给叔叔跪下。
  我还记恨春天叔叔打我那件事,就没有跪。
  妈妈说:“这粮食要是收不回来,你们没吃的,还不饿死呀。快谢你叔!”
  我怕妈妈生气,跪下了。
  我的嘴里还喊出了“谢谢叔叔”四个字。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总是忘不了那件事。这也像春种秋收一样,我那时种下了感恩的种子,一直收获着感恩的快乐。

一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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