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ID: 163201

  

师生概念

◇ 袁 源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传统观念中,“师道”总是与“尊严”联系在一起,它意味着严肃和专制,因此很多同学对老师敬而远之。然而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现在更倡导一种平等、和谐的师生关系。那么,什么样的师生关系才是良好的呢?或许这很难说清,但是我们可以从名家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一些启示。
  
  概念一:权威的力量
  张丽钧
  
  那时,我刚从师范大学毕业,比我所教的学生大不了几岁。面对那些在我看来总试图和我作对的男生女生,我绷紧了脸。
  “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好惹的!谁敢跟我耍把戏,哼,有他好瞧的!”
  那天,在我的课上,同桌的一男一女突然搞起了小动作。我不动声色地走下讲台,快步走到他俩跟前,厉声喝道:“干什么,你们?!”女生慌忙用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另一只手,男生深深地低下了头。我气恼地拽过女生藏着的那只手,讥诮地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给大家展示一下嘛!”女生的手被我高高地举起来——天!那手背上居然在流血!我吓了一跳,却很快镇静了自己。我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些:“怎么搞的?”女生嗫嚅:“是他,不小心用纸划的。”“哄——”全班同学都被逗笑了。我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经她拿这弥天大谎一撒,又腾地蹿到了天上。我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又问那男生:“到底怎么搞的?”那男生迟疑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我从桌斗里拿出一张纸,不小心蹭着她的手,结果……”“好,好,回答得太好了!”我用气得变了调的声音说,“一张纸能干出刀子的活,照你们的说法,一根粉笔就能当枪使,一个板擦就可以成为航空母舰!请你们出去,我教不了你们这些大师级的人物!”女生哭了,男生指天指地地发誓说他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不信,我……我做给你看!”众目睽睽之下,他当真拿来一张纸,用它的一个边狠狠地去划自己的手背。面对这荒唐的举动,同学们都抑制不住前仰后合地大笑了起来。那男生急得汗都出来了,手背上却连道白印儿都没有划出,那张无辜的纸却已经支离破碎了。我不失时机地教训他们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说谎。不过你们在下面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都不能用谎言来搪塞我。以后……”“可是,”半天没吭声的女生突然哽咽着说,“我的手真的是他不小心用纸划破的呀。”我眼前一黑,险些气晕……
  后来,这事惊动了学校“思教处”,两个学生的家长也请来了,大家齐心协力帮我“戳穿”了那两个学生的“谎言”,又责令他们写了书面检查。这样,“纸划破手”的事件才总算是告一段落。
  后来,他们毕业离开了校园。
  再后来的一天,我拈着一张B5纸在办公桌前想心事。无意间,我把纸的边沿顺到唇边,突然一阵锐痛——上帝!我的上唇竟被薄薄的纸划得流出血来!我用舌头舔着那腥咸的血水,又用手背去拭,拭着拭着,往事跳到了眼前……我的心敏锐地体察到了被锋利的纸倏然划过的痛楚。“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我追问自己。我想,那一定是一个极其刁巧的角度吧?温柔的纸张幻化成了残酷的利刃,把不曾设防的肌肤和心灵划得鲜血淋漓……
  啊,岁月深处那两个先我尝到一张纸厉害的少男少女哦,让我怎样才能回到昨天,轻轻对无辜的你们说一声,对不起。
  (选自《锋利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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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对于学生,似乎意味着一种权威。在传统观念中,老师是不容挑战的。但老师毕竟不是圣人,也有知识的盲区。而面对这些时,老师还要维护自己的权威吗?这会给师生双方带来什么呢?或许对于老师而言,只是短暂的胜利感,以及知道真相后长久的内疚;对于学生而言,则是深深的伤害,或许时间会模糊这些痛苦的回忆,但永远无法抹去内心的创伤。权威并不是师生关系的良好概念,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去改变,让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更加平等。
  
  概念二:人格的影响
  季羡林
  
  在清华时,除了上课以外,同陈师的接触并不太多。我没到他家去过一次。有时候,在校内林荫道上,在熙来攘往的学生人流中,会见到陈师去上课,身着长袍,朴素无华,肘下夹着一个布包,里面装满了讲课时用的书籍和资料。不认识他的人,恐怕大都把他看成是琉璃厂某一个书店的到清华来送书的老板,而决不会知道他就是名扬海内外的大学者。他同当时清华留洋归来的大多数西装革履、发光鉴人的教授,迥乎不同。在这一方面,他也给我留下了毕生难忘的印象。令我受益无穷。
  待我从国外回来,寅恪师也来到北京,仍然住在清华园。我立即到清华拜见。当时从北京城到清华是要费一些周折的,宛如一次短途旅行。沿途几十里路全是农田。秋天青纱帐起,还真有绿林人士拦路抢劫的,现在的年轻人很难想象了。但是,有寅恪先生在,我决不会惮于这样的旅行。在三年之内,我颇到清华园去过多次,我知道先生年老体弱,最喜欢当年住北京的天主教外国神甫亲手酿造的栅栏红葡萄酒。我曾到当年神甫们的静修院的地下室中去买过几次栅栏红葡萄酒,又长途跋涉送到清华园,送到先生手中,心里颇觉安慰。几瓶酒在现在不算什么,但是在当时通货膨胀已经达到了钞票上每天加一个零还跟不上物价飞速提高的速度的情况下,几瓶酒已非同小可了。
  有一年的春天,中山公园的藤萝开满了紫色的花朵,累累垂垂,紫气弥漫,招来了众多的游人和蜜蜂。我们一群弟子们,记得有周一良、王永兴、汪篯等,知道先生爱花,现在虽患目疾,几近失明,但据先生自己说,有些东西还能影影绰绰看到一团影子。大片藤萝花的紫光,先生或许还能看到。而且在那种兵荒马乱、物价飞涨、人命危浅、朝不虑夕的情况下,我们想请先生散一散心。征询先生的意见,他怡然应允。我们真是大喜过望,在来今雨轩藤萝深处,找到一个茶桌,侍先生观赏紫藤。先生显然兴致极高。我们谈笑风生,尽欢而散。我想,这也许是先生在那样的年头里最愉快的时刻。
  1951年,我奉命随中国文化代表团访问印度和缅甸。在广州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准备将所有的重要发言稿都译为英文。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到岭南大学寅恪先生家中去拜谒,相见极欢,陈师母也殷勤招待。陈师此时目疾虽日益严重。但仍能看到眼前的白色的东西。有关领导,据说就是陈毅和陶铸。命人在先生楼前草地上铺成了一条白色的路,路旁全是绿草,碧绿与雪白相映照,供先生散步之用。从这一件小事中,也可以看到我们国家对陈师尊敬之真诚了。陈师是极富于感情的人,他对此能无所感吗?
  (选自《回忆陈寅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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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寅恪和季羡林都是国学大师,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师生情谊显得更加亲切。尽管已经毕业,但季羡林对老师的感情从未变淡,给先生送酒,陪先生看花……其实,陈寅恪先生是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影响着身边的人。没有任何夸张的表现、虚荣的漫谈,他言传身教,让季羡林肃然起敬。这是一种高尚的师生概念,为人师表,就是应该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人,并且赢得爱戴。
  
  概念三:虚假的后果
  吴 非
  
  十年前的事。
  有位老师的孩子在办公室做作业。小姑娘上小学二年级,喜欢说话,告诉我:“王伯伯,今天区里到我们学校听课了,听了我们老师的课!”我随口应道:“那你们的 老师今天一定穿得很漂亮,头发也做过了,对你们亲切得不得了……”女孩大吃一惊,睁大了眼睛说:“你也去听的吗?我怎么没看到你呀?”我说:“我没去,我是猜的。”“你真是神仙,怎么算得这么准?”女孩问。我说:“告诉我,老师今天漂亮吗?”女孩说:“漂亮得不得了。一直对小朋友们笑着,对××也笑的,××高兴得不得了。上次数学测验,她还骂××是‘笨猪’呢!”
  第三天下午,女孩又在办公室做作业。不说话。我问她:“老师今天又和从前一样了吧?”女孩脸上没有笑容,默默地点点头。“老师今天上课没朝小朋友笑?”女孩又点点头。我叹了一口气。女孩忽然说:“但是,头发还比较好看。”儿童的观察能力的确是很强的。是的,还剩一时不会变的发型了。我不由得替那位教师难过,她没想到自己的表现会被一群孩子记住。
  我经常对同事说,这种事是最不合算的。不过一时之虚荣,多听几句好话,却让一大群孩子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语文老师要上“示范课”,事先做了点“安排”,觉得无所谓;数学老师上了一堂“公开课”,她认为也不过比平时多了点表演:音乐老师要评职称,把浑身的本事全放到这节课上了,她认为掺点假没关系……可是这个班的孩子会认为:这就是学校,这就是教学。这就是老师。这就是未来的生活……
  好多年前,我们就议论过公开课做假的现象,有位老教师说:“我的课能打多少分不重要,重要的是学生今后还愿不愿意听我的课。”他说得对,专家、校长和同行是否认同我们的课,可能真的不要紧;如果我们的学生——特别是那些纯洁的孩子,发现了我们并没有掏出心来(甚或无心可掏),只是戴上了面具,他们从这里得到的“启示”,将是多么可怕啊!
  (选自《老师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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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为了自己的面子牺牲了学生的情感,这难道不值得反省吗?更可怕的是,这会给孩子的心理造成影响。只有将真心付于别人,才能得到别人的真诚相待。“真实的爱”,这样的师生概念才是我们真正向往的。
  
  概念四:热爱的回报
  [意]亚米契斯
  
  我二年级时候的女先生,今日准约到家里来访我了。先生不到我家已一年,我们很高兴地招待她。先生的帽子仍旧罩着绿色的面幕,衣服极朴素,头发也不修饰,她原是没有工夫打扮的。她脸上的红彩比去年似乎薄了好些,头发也白了些,时时咳嗽。母亲问她:
  “那么,你的健康怎样,先生?你如果不再顾着你的身体……”
  “一点没有什么。”先生回答说,带着又喜悦又像忧愁的笑容。
  “先生太高声讲话了,为了小孩们太劳累自己的身体了。”母亲又说。
  真的,先生的声音,听不清楚的时候是没有的。我还记得,先生讲话总是连续着一息不停,弄得我们学生连看旁边的工夫都没有了。先生不会忘记自己所教过的学生,哪怕是几年以前的,只要是她教过的总还记得起姓名。听说,每逢月考。她都要到校长先生那里去询问他们的成绩的。有时站在学校门口,等学生来了就叫他拿出作文簿给她看,查他进步得怎样了。已经入了中学的学生,也常常穿了长裤子。去访问先生。今天,先生是领了本级的学生去看绘图展览会,回去的时候转到我们这里来的。我们在先生那一班的时候,每逢星期二,先生常领我们到博物馆去,把种种的东西说明给我们听。先生比那时衰弱了许多,可是仍旧非常起劲,遇到学校的事情,讲起来很快活。两年前,我大病在床上卧着,先生曾来看望过我,先生今日还说要看看我那时睡的床,这床其实已经归我的姊姊睡了。先生看了一会儿,也没有说什么。先生因为还要去看望一个生病的学生,不能久留。听说是个马鞍匠的儿子,发麻疹卧在家里呢。她又夹着今晚非改不可的作业本,据说,晚饭以前,某商店的女主人还要到她那里来学习算术。
  “啊!安利柯!”先生临走向着我说,“你到了能解难题、写长文章的时候。仍肯爱你以前的女先生吗?”说着,吻我。等到出了门,还在沿下扬声说:“请你不要忘了我!安利桐啊!”
  啊!亲爱的先生!我怎能忘记你呢?我成了大人,一定还记得先生,会到校里来拜望你的。无论到了何处,只要一听到女教师的声音,就要如同听见先生的声音一样,想起先生教我的两年间的事来。啊啊!那两年里,我因先生学会了多少的事!那时先生虽有病,身体不健,可是无论何时都热心地爱护我们,教导我们。我们书法上有了恶癖,她就很担心。试验委员考问我们的时候,她担心得几乎坐立不安。我们书写清楚的时候,她就真心欢喜。她一向像母亲一样爱我。这样的好先生。叫我怎么能忘记啊!
  (《爱的教育·我的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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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利柯的女先生对学生几乎倾注了满腔的情感,爱得真诚,爱得深刻,即使是以往的学生,她也给予同样的关注,那是一种真正的对人的关怀。这种真挚而深厚的师生关系,自然能唤醒孩子对老师、对社会最纯真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