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怎么了?你好像还是不想出门,就跟昨天一样。我说好了要带你到山顶的树林里去的。那是你最喜欢去的地方啊。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表情就跟昨天一样。你是想我继续讲那个故事吗?我真的不想再讲了。我昨天就不应该讲那么多。那是你肯定听不懂的故事,我一开始就警告过你。可我为什么又接着跟你讲了那么多呢?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讲的那些其实还不难懂。你还记得吗?你好像还记得。
是的,我是从我们的相遇讲起的。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中午,在市中心最大的商场从二层到三层的扶梯上。我上行,她下行。突然,我注意到了她,她也注意到了我。我们的目光像闪电一样缠在一起。就一秒钟。一秒钟就够了。一秒钟就足够了。那是需要我用一生来回报的一秒钟。
我成了她的俘虏。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一秒钟。一秒钟就足够了。那是真正的“闪电战”。她长得一点都不漂亮,但是她的目光里透出了一种特别的气质。我至今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来定义那种气质。也许可以说是“柔弱的冷漠”?在那之前,我一直觉得冷漠是世界上最强硬的情感,可她的冷漠柔弱得令我痴迷。她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好像是一个梦或者一个谜。这个谜,闪电般地迷住了我,完全迷住了我。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引起她的注意。她完全是在我注意到她的同时注意到了我。那是互动的一秒钟,交融的一秒钟。它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或者说,它成为了我们的生活。在回头盯着她的背影的时候,我肯定那互动和交融的一秒钟,永远也不会与我们的生活分离了。她没有回头。但是,她将脸侧过来了一点。她将背影升级成了侧影。我知道,她在用余光延续刚才的互动和交融。
你想起来了吗?她在人群中的消失并没有令我失落,因为我预感我们的相遇并没有结束。你想起来了吗?我的预感很快就得到了证实。那一天的傍晚,我刚走进住处附近的那家快餐厅,目光就被强烈地吸向了最角落里的那张桌子。她坐在那里,柔弱又冷漠。她显然已经吃完。她好像正在等人。她好像正在等我。她特别的气质完全改变了快餐店的气味和气氛。它好像突然变成了令人心惊肉跳的情场。更准确地说,它是突然变成了惊心动魄的战场。我稍稍迟疑了一下,突然,又有重新穿上了军装的感觉。一场新的战争即将开始了。这不是常规的战争:因为我射向“敌人”的将不是子弹而是词语。因为我的词语必须命中却不能致伤,更不能致命。我的目标仍然是“占领”,但不是占领我的“敌人”占领的地方,而是占领我的“敌人”……这是更需要讲究战略和战术的战争。
你应该还记得我接下来讲的那些吧?
是的,我没有走向柜台,而是直接走上了前线。我在她的对面坐下。她有点脸红,却并没有不安或者反感。我提起我们中午在市中心那家商场扶梯上的相遇。“我们?”她做出吃惊的样子说,“没有印象。”我说她“做”出吃惊的样子,是因为我肯定她是在撒谎。这谎言远比真话重要。它暗示的是机会。我抓住了这关键的战机,与她交谈起来。我首先主动暴露自己,这当然是为了诱敌深入。我告诉她我就住在附近,这家快餐厅就像是我的食堂。而她说她是第一次从这里路过,当然也是第一次走进这家快餐厅。接着,我谈起了我的工作和爱好,我相信它们有利于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我的战术非常成功。她很快也开始提供对称的信息。她说她在图书馆的采编室工作。工作意义虽然不大,却很安稳。她说她喜欢安稳的生活。我们的交谈直到最后才遇到一点惊险。
在她突然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匆匆忙忙在一块餐巾纸上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这当然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想她也做出对称的反应。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同一天在两个不同地方相遇,这不只是机遇,我严肃地说,这是“缘分”。我没有想到这个词火力过猛。她显然是受惊了。她看上去好像连我的电话号码都不想要。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扔在旁边桌面上的那张报纸为我解了围。我借用那条醒目的标题,说留下电话号码有利于“可持续发展”。她的反应说明她有起码的幽默感。
这些都是我昨天已经跟你讲过的。
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个电话号码。在她离开快餐厅50分钟之后,我用它发起了第一次强攻。接通信号响了很久她才接起电话。我开诚布公,承认中午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就成了她的俘虏。她没有放下电话,也没有开口说话。我用同样猛烈的火力发起了第二次强攻。她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放下电话。
在拨打电话之前,我反复设想过她对我第一次电话的反应,同时也反复设计过对她的各种可能反应的反应。我设想过刚听到我的表白,她就立刻挂断了电话。我会将这种反应当成是进展,而不是终结。我会再拨通那个号码,不停地拨,直到她终于接起,并且开口说话;我也设想过还没有等我表白完毕,她就破口大骂,骂我无聊,骂我无耻。我同样会将这当成是进展。我会耐心地等她骂完,然后不停地表白,直到她变得心平气和;我还设想过在听完我的表白之后,她会语重心长地规劝我不要有非分之想。这样的反应也会被我当成是进展。我会乘胜前进,直到她停止对我的规劝……
但是,她既不说话也不放下电话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这也可能就是她的“特别”之处吧。我担心这就是终结。我有点不知所措。正面强攻的战术显然已经失败,我应该迂回包抄,甚至以退为进。对不起,我说,我不应该冒昧地给她打电话,更不应该这样露骨地表白对她的好感。我的后退立刻招来她的进攻。真没有想到,这新的战术会如此奏效。是啊,她说,这样的行为绝对不利于“可持续发展”。你听出来了吗?她这是在引用我50分钟前说过的话啊!这哪里是进攻,这分明已经是就范!我为自己的首战告捷激动得彻夜难眠。
你还记得我昨天讲的这些吗?接下来的是一场持久战:长达11个月的持久战。在这段时间里,我谨小慎微,忍辱负重,随机应变。我明明不喜欢吃甜食,因为她喜欢吃,我就说我也喜欢吃,而且跟着她大口大口地吃;我特别喜欢看NBA,因她不喜欢看,我就说我也不喜欢看,而且一场都没有看。我为自己纯真的感情说过无数的假话谎话疯话蠢话。她终于情窦渐开。从第一次强攻之后的第152天起,她不再拒绝我在马路上拉着她的手。而那之后的第79天,我想抱她的诉求终于获得恩准。又过了41天,当我在潮湿的夜色中抱紧她的时候,她不再将脸埋在我的胸口,而是抬起来仰视着我。那种仰视令我的身心瑟瑟发抖。我尝试着将嘴唇贴近她的嘴唇。她没有将脸侧向一边。那是我一生中的第一次亲吻。它让我顿时感到了激情的膨胀。
就在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梦见了我们的肉搏。我曾经在前线经历过三次肉搏。那是真实的战争中最真实和最残酷的部分。那是“你死我活”的二律背反。而出现在我梦中的肉搏就像是一场美梦。我们好像是在空中翻转,因为我们身体的下方没有任何的支撑。可我们却并没有悬空的感觉。我们各自的身体成了彼此依附的大地。我们与这温情的新大陆一起旋转和升华。我们的肉搏是充满辩证色彩的双赢。
你还记得吗?我昨天一直讲到了这里。我知道这是你肯定听不懂的故事,却还是不停地讲,一直讲到了这里,一直讲过了这里。
我们的肉搏在一阵放电般的痉挛中结束。那已经是凌晨2点50分。我被那畅快的感觉惊醒了。我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她的电话。我想正式向她求婚。我想天一亮就去登记。她几乎是立刻就接起了我的电话。
我当然好奇她为什么还没有睡觉。她的回答更让我感觉神奇。她说她“知道”我会来电话。这怎么可能!我不敢相信。我不相信她能够感觉我们在梦中像光线和气流一样的翻转。她没有提到我的梦,她提到的是我们在扶梯上的相遇。她说那一秒钟是我们相距最近的时刻,后来她觉得我越来越远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如此“特别”的想法。我当然也崇拜那神谕般的最初一秒钟。但是我觉得后来我们更是在不断地走近,总有一天,我们会像在我刚才的梦中那样难舍难分。我们结婚吧!我怀着最神圣的虔诚恳求说。
她的沉默令我不知所措。我更没有想到,在那么长的沉默之后,她会用我冷漠又柔弱的声音说“不行”。我当然不会将这也看成是进展。“为什么?”我恐慌地问。她的回答让我感觉有点无聊。她说她是残疾人。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她说这不是玩笑。她说她不完美。我说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她说没有人像她那样不完美。她说她的身体有缺陷。“怎么我不知道?”我有点不耐烦地说。她的回应很冷漠,“因为你不知道。”她说。她说这是真的,她是有缺陷的人。我当然不可能相信她。但是,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她为什么不用一个讲得通的理由来拒绝我?
我没有想到接踵而至的竟是她将近两个小时的讲述。“这是你肯定听不懂的故事。”她说。我不喜欢这种乏味的开始。接着,她提到了许多毫无关联的人事和场景。在我就快承受不了的时候,她突然将我带进了她的家庭。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我提起她的家庭。她对她家庭的回避曾经也被我当成是她的“特别”之处。她的讲述躲躲闪闪,含糊其词。她好像是故意不让我听懂。而且她吐字的速度极快,显然是不想给我留下任何反应的空隙。
她讲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一直讲到晨曦透进了我的窗帘。直到这时候,直到她突然挂断电话之前,所有那些听起来毫无关联的细节才突然联在了一起。我至今也不相信从她烟雾缭绕的讲述里浮现出来的最后的场面。但是,我听懂了……是的,那时她刚满13岁。是的,当时她正在家里的卫生间里沐浴。是的,他闯了进来。是的,他闯了进去……是的,我听懂了这个我至今也不相信的结局。
我昨天一直讲到了这里。你还记得吗?这是你肯定听不懂的故事。我真的不想再讲下去了。
我至今也不相信故事的结局,更不相信那样的事会发生在她的身上,或者说,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听懂了却不相信,这种矛盾的状态改变了战争的节奏和性质。我即将到手的俘虏逃走了。她突然挂断了电话。而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躺了几乎整整一天,就像一名阵亡的士兵。但是,我的大脑不仅没有死亡,反而异常活跃。我疯狂地想象着那个最后的场面,所有那些毫无关联的人事和场景都历历在目,它们像带着身体污垢的洗澡水一样汇入了结局的阴沟。
是最初的那一秒钟救了我。在夜幕降临之际,那一秒钟的神圣感觉突然重现在我的心灵中。整整一天野蛮的想象被迅速击溃了。我开始接受她的“残疾”,开始理解她的“缺陷”。我开始觉得正是她的“残疾”和“缺陷”造就了她的特别。生活对她的伤害猛烈地拉近了我们的距离。我发誓我要用一生来爱她,就像我在最初的那一秒钟感觉的那样。这崇高的爱促使我再次拨通了她的电话。但是她没有接。我不停地拨,一直拨到了第二天。她还是没有接。这是自从我对她发起第一次强攻以来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突然有不祥的感觉:她说我“肯定听不懂的故事”,会不会就是她绝望地留下的遗言?我迅速坐了起来。我必须找到她,将她从绝境中拉回来。
就在我刚准备锁门的时候,电话响了。我冲进房间,冲动地拿起话筒。我知道是她,尽管她没有说话。“我爱你!”我对着话筒说,“我们马上结婚吧。”不知道等了多长的时间,我才听到了她的反应。“你真的不在乎吗?”她用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不在乎什么?”我故意用问题来回答她的提问,似乎是在炫耀我的毫不在乎。一个星期之后,我们手拉着手从设在市中心那家商场顶层的婚姻登记处走了出来。
我明明知道这是你肯定听不懂的故事,为什么还要接着讲呢?你看你这么使劲地摇着尾巴,你真的急着想知道接着发生的事情吗?她可没有你这么着急。
她那天没有与我一起过夜。她说要等到正式的结婚仪式之后。她说那是她的原则。
我们正式的结婚仪式非常简单。她没有通知任何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我也没有通知我家里的任何人。我们只邀请了几位要好的朋友过来。在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吃过晚饭之后,朋友们按照惯例到我们简朴的新房去闹了一阵。但是不到11点钟,他们就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最后离开的是她最好的朋友。当她送她下楼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脱去了外衣,迫不及待地将堆放在床上的礼物都移到了沙发上。我站在门边等她,我的身体已经忍无可忍了。她刚推开门,我就迫不及待地将她抱了起来。我将她抱到床上,迅速剥去了她的衣服。在高潮到来的时刻,她用颤抖的声音不断感叹她的“幸福”。那颤抖和感叹带给了我极度的虚荣。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结束了,即将降临的应该是充满诗情画意的和平。
我们躺在床上情意绵绵地交谈了一阵。然后,她坐了起来。她说她想去冲洗一下。我在她走进卫生间之后,闭上眼睛,想好好回味一下刚才那登峰造极的虚荣。没想到这时候黑暗突然从天而降:从卫生间里传出的水流声竟突然变成了尖利的噪音,如带齿的匕首。它刺穿了我所有的内脏。我闻到了来自身体内部的浓烈的血腥味:那是遗憾?那是恐惧?那是绝望?我马上就清楚了:那是对“不完美”的遗憾、恐惧和绝望;那是对“不再能”完美的遗憾、恐惧和绝望。那时她刚满13岁,那充满童贞的沐浴却变成邪恶的诱惑,却诱惑了那个最不应该被她诱惑的人……这生活中的黑暗将我带进了黑暗的生活。我的心中充满了遗憾和恐惧。我绝望地想,在标志着开始的那一秒钟之前20年,一切其实就都已经结束了。我的身体因为这遗憾、恐惧和绝望而剧烈地疼痛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听到了那温情的喊声,这疼痛也许会慢慢平息,我也许还有可能重见光明。但是,我听到了她温情的喊声。“你不来冲一下吗?”她喊道,“你出了那么多的汗。”这是她从那一秒钟以来向我发出的最亲密的邀请。
她的邀请将我剧烈的疼痛转化成了怒不可遏的岩浆。我粗暴地冲进卫生间,粗暴地将她抱起来,粗暴地闯进了她的身体。她对我的粗暴一点也没有感到陌生。她用完全的驯服回报我的粗暴。她的惊叹不仅没有给我带来虚荣,反而加深了身体的疼痛。我很清楚,这“更好”的一次已经不是征服,而只是被征服者邪恶的反叛。遗憾、恐惧和绝望重新占领了我的身体。伴随着这更深的疼痛,那个最野蛮的要求出现在我的头脑中:我要“最上次”,我要“第一次”,我要,我要……这时候,我意识到身体剧烈的疼痛永远也不可能平息了。和平没有降临:我从一场战争直接走进了另一场战争。
那一次成了我们的最后一次。从第二天开始,她不再是我做爱的伙伴,而沦为了我作案的对象。我不记得往她的脸上和身上吐过多少痰。我不记得多少次揪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往墙上或者桌面上撞。她额头上的那道刀疤是我的罪证。她后背上的那块烫伤见证的也是我的疯狂。在真实的战争中,我从没有虐待过俘虏。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虐待自己最柔弱的俘虏。
所有留在她身体上的新伤丝毫没有减轻我身体内部剧烈的疼痛。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同样也是受害者。我受信息之害。我受诚实之害。为什么要让我“知道”那么多?为什么要跟我讲我“肯定听不懂的故事”?那些本来与我无关的“事实”,因为我的“知道”而变成了我终生无法摆脱的“现实”。她为什么要用信息的病毒将生活中的黑暗扩散到我的身上?爱是生命中最大的虚荣。它需要激情的放纵,而不是事实的约束。我对她的爱,起源于与她在扶梯上的相遇,它与20年前那个兽性的黄昏无关。
我们的婚姻只维持了将近七个月。如果不是因为那位邻居,它或许还会继续维持一段时间,因为她不想张扬她正在遭受的虐待。那位邻居报警之后,“家庭暴力”不仅引起了法律的关注,还成了媒体上的话题。除了三次警方的调查,我们还被迫接受过一次报纸的采访。在调查和采访中,她关于“情节”的说法远没有那位邻居报告的那么严重。我当然完全接受受害者本人的陈述。而警察和记者追问暴力起因的时候,我始终都保持沉默。我还记得那位年轻记者对我投来的那种鄙视的目光。他当然不可能看到他的追问在我头脑中激起的水花。我疯狂地注视着在那水花里沐浴的身体,那没有“缺陷”的身体。我的沉默差点就变成了我的爆发。
因为她与事实相悖的陈述,我被免予起诉。当然,我们的婚姻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离婚的过程一直进行得十分顺利,可是最后的分手却意外地成了不欢而散。我完全没有想到她最后会突然说出那样的一句话:“我知道你会在乎的。”她说。在我听来,这不是柔弱的懊悔,而是冷漠的责备。我气急败坏地走开了。走了几步之后,我突然回过头来,对着她已经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吼叫着说:“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知道?”
我没有留下犯罪记录,却留下了恶劣的名声以及那些看得见的伤痕和看不见的伤痛。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离开那个国家的原因。这当然也成全了我们的“缘分”。我们在一起生活快五年了吧。你都已经七岁了。换算过来,差不多都相当于我的年纪了。在这样的年纪,你还有你肯定听不懂的故事。这是你的福气。我也不想听懂。我也想听不懂。可是我还要等很久,等到已经完全没有记忆的时候,才会有你这样的福气。好了,不说了。我说好了要带你到山顶的树林里去。我昨天就跟你讲过,大自然里没有你听不懂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这是怎么了?你好像还是不想去。你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变得不像是你了?你好像被雨淋湿了一样。你这是想干什么?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舔我的脸……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都怪你,你知道吗?都怪你一定要听你肯定听不懂的故事。你不要再舔了,我一会儿就好了。你好好坐着吧。让我给你讲完吧,讲完我就好了。
从那“不欢而散”之后, 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我听说她后来跟一个很体贴她的人生活在一起。我不清楚那个人是不在乎还是不知道那个故事的结局,那个我至今也不相信的结局。我听说他们还领养了一个小女孩。我听说他们生活得很幸福。
(选自《新世纪》2012年第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