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语文建设·下半月 2013年第2期 ID: 421480

  

论《西游记》对自由精神体认的差异性

◇ 李大博

  摘要:本文着眼于师徒四人对自由精神的不同体认方式,力图从人物意蕴的角度阐发《西游记》对自由精神的转喻与差异性体认。
  关键词:西游记 自由精神 差异性 西天取经
  以往对《西游记》自由精神的阐释,研究者往往将研究视域定位在孙悟空这个形象之上,而对取经集团中的其他人物关注较少。或许孙悟空对自由精神的强烈追求掩盖了其他形象身上所彰显的自由意识,但不可否认的是师徒几人同样怀揣着对自由的渴望与追求,师徒四人作为小说的主要人物,对作品意义的形成,对自由主旨的揭示,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一、孙悟空:绝对自由的诉求与回归
  孙悟空的人生因五行山而表现出迥然的两种状态。五行山之前是美猴王,是自诩的齐天大圣,代表着对自由的绝对向往。他受日月精华,天生地长,破石而出,刚刚出世就目射金光,就惊动了天庭。这使孙悟空的降生宿命地沾染了极端膨胀追求绝对自由的本性。紧接着,他经历了对四种绝对自由状态的追求:远渡西牛贺洲,拜师访道,习得七十二般变化和腾云驾雾,实现了生命形式多样化的自由;深入东海龙宫,获得定海神针,实现了支配工具的自由;勾销生死簿,摆脱生命的有限,实现了超越时间的自由;大闹天宫,要拆毁视野的界限,觊觎着实现突破空间的自由。四大自由蕴含着生命与自然的深刻沟通,交流互化。但这种“道”的伸张不允许忤逆“天”的约束。因而孙悟空与自然大化而一的绝对追求对秩序世界构成了强有力的冲击。为了息事宁人恢复秩序,天宫不得不对孙悟空进行“齐天大圣”的命名,企图用命名笼络招安,把孙悟空纳入已有的秩序世界。任何一个强者都难以满足臣服于高层秩序而丧失部分自由,相反无不积极努力构筑起以自身强力为巅峰的新秩序,孙悟空也不例外。所以他不认同被命名的命运,奋起反抗。
  五行山之后的他则成为了孙行者,未来的斗战胜佛。告别了激情澎湃的青春冲动,步入了稳健的人生中年,表现为他出于种种原因而对外在秩序世界表达某种认同,并且自觉不自觉地参与其中,在追求被命名中实现有限的局部自由。他的中年心态没有冲决五行山后就即时显现,同样经历了由反抗到绝望的过程。紧箍咒在孙悟空的转变中起了重要作用。与其说紧箍咒以其不可抗拒的法力折磨孙悟空的肉身,毋宁认为通过给孙悟空的心灵造成戕害震慑了他的行为,待到皈依正果时就自生自灭,自我解除了。在“三打白骨精”的故事中,紧箍咒第一次大规模地发挥作用,足以使孙悟空彻底放弃杂念。他从花果山归来后,气质变化非常明显,唐三藏仅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孙悟空便虔诚回归取经队伍,“三藏谢之不禁,道:‘贤徒,亏了你也,亏了你也……’”(第三十一回)孙悟空最终就是带着这股中年心态完成了西行礼佛之旅。他转喻了关于自由人生的尴尬两难,自由没有因为在秩序面前的努力挣扎而来临,反而使起码的人身自由也给秩序取消了。相反,向秩序低头,对被命名认可,通过隐忍获得相对的自由,又与充满生命原始激情的纯粹自由相去甚远。关于形成这一悖论的心理原因,“跳不出如来的手掌心”予以了很好的暗示:并非能力有限使然,而是出于某种认识所致使的主观停顿导致了放弃实现超越的可能。
  二、猪八戒:凡人本位自由的执著与高扬
  如果说孙悟空的追求更具形而上意味的自觉,那么猪八戒对自由的觉悟完全出于基于感性生活的自发,因而洋溢着鲜活的生活气息。他没有崇高的理想,只追求生存意志在日常生活范围内的一般性满足:衣食无忧,娶妻生子。因此他成为了取经集团中最不坚定的分子。
  猪八戒一直怀揣回到高老庄的“梦想”,一路上也是得过且过,并不思考取经的终极价值,也不理解唐僧这个凡胎肉身的远大志向,更多的只是完成本不愿意接受的任务,但只要遇到机会就会立刻想到“分行李”各奔前程,好早日回到高老庄的小娘子那里,过一回常人的普通生活。同时凡人本位的价值观,让猪八戒不断想获得“色欲”的满足,品尝凡人基于“生命原欲”的情感体验。嫦娥的美貌唤起了猪八戒作为天蓬元帅本应该摒弃的“生命原欲”,无法泯灭的“凡人本位价值”冲破了天蓬元帅本应固守的“仙卿本位价值”,去找寻人间性与爱的美妙。可是,由于显在的人妖对立的意识形态分歧,猪八戒对凡人的一般生活的向往与追求反而加深了他作为天蓬元帅转世的罪恶,必须西行礼佛才可赎罪解脱。踏上取经之路后,虽被迫胁着泯灭人欲,但他自始至终也不曾放弃。贪吃、贪睡毋庸赘言,对美色的追求更是从未放弃。第二十三回,八戒欲求真真、爱爱、怜怜而不得,居然对那妇人说:“娘啊,既是他们不肯招我呵,你招了我罢。”对美色的强烈追求已让八戒饥不择食;第五十四回,女儿国太师为国王求亲,八戒主动招赘;第七十二回,听说七个女妖在塘中洗澡,八戒抖擞精神,欢天喜地,举着钉耙,直奔那里。对色欲的痴迷正隐喻着猪八戒对凡人本位自由的执著,蠢蠢欲动的求色之心正昭示着八戒对凡人生活价值的诉求。
  可以说,在西天取经路上,猪八戒真实情感一直驻守在令他憧憬的精神家园——高老庄。即使宗教情感中需要巨大的原罪意识担当抵达彼岸世界的内驱动力,从而在轮回中超拔,摆脱众生世界的盲目无序,修成所谓正果,但猪八戒仍无法或不愿清理并斩断他与高老庄、高小姐的情感瓜葛,与其为了空相渺渺西游,毋宁执著于色相碌碌度世。反宗教的凡人本位,使自由精神在猪八戒的身上隐性存在,体现市民社会潜层文化心理的价值取向。
  三、沙僧:不得苟安与忍辱负重的自由
  与前两者不同,沙僧很少考虑反抗与追求,却与唐僧坚持内敛原则的人生相仿,所不同之处在于沙僧求苟安而不得,而唐僧则以苟安为神圣使命。沙僧本是玉皇大帝身边的卷帘大将,差事不累却是伴君左右,须得谨小慎微,不得出现半点差错。但沙僧还是未能幸免,因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破一个琉璃盏而被贬人间,落得流沙河以吃人为生,几百年的修行付诸东流。由此可见,沙僧在踏上取经之路以前的存在状态在于谨小慎微,但求苟安,但终究无法苟安于天宫。落入流沙河的沙僧又是时时秉持着巨大的原罪意识,与其说生存状态的改变强化了沙僧重获苟安生活的巨大内驱力,毋宁说沙僧在期待着从天的救命稻草,一跃而返回苟安的天宫。立身上界,苟安天宫,才是沙僧最大的“自由”。观音菩萨的出现,让他终于获得了“重返苟安”的救命稻草,于是,强烈的原罪意识与但求苟安的自由诉求便成为了西天路上忍辱负重的强大内驱力。

论《西游记》对自由精神体认的差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