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执教高一,作文命题总是最头疼的事:这些题目学生喜欢吗?大家有话说吗?有想写的冲动吗?高一学生大多刚从中考走出来,对高中写作有着强烈的期待和好奇,如果作文的命题陈旧、呆板或过难,将严重挫伤学生的写作热情。
陈玉秋教授《思维学与语文教育》一书的第四章“作文教学与思维”中写道:“作文命题是一种艺术。特级教师于漪说:‘要把作文命题命到学生心坎上。’学生无话可说,与教师出的题目有很大的关系。因此,作文训练的前提在于教师每次命题都要让学生有话可说,有话想说。抓住了兴奋点,就如同按在电键上一样,一下子写作的全局就会亮堂起来。”[1]怎样才能“把题目命到学生的心坎上”呢?一些教辅类杂志在这方面做了不少探索,并开设了相关专栏,但实事求是地说,这里的多数作文题类似高考模拟题,适合高一学生写作的并不多。笔者认为,高一作文题应具有以下特点:有趣或者引人入胜、发人深省;贴近学生的生活,在其认知能力范围之内;能让学生自觉摆脱初三应试作文的束缚;有想象、联想的空间;有适当的挑战性;平易浅近,不故作高深,不在审题上为难学生。现将笔者在这方面的一些尝试和思考总结出来,以期抛砖引玉。
一、有情境引导的题目
触景生情,临境生思,是一种语文能力,也是人类正常的情感活动。充分利用这一特性,给学生提供具有情境感的作文题,既可以将他们带入写作的情境,又可以激发他们展开想象和联想。小说家马尔克斯的很多作品,就是根据眼前的情境而生发的想象和联想。他在接受尹承东采访时说:“《礼拜二午睡时刻》是我自认为最好的小说,它的全部情节就是来源于我看到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姑娘身穿丧服,打一把黑色雨伞走在一个荒凉镇子的烈日下。”[2]
教师可以从“自然情境”入手命题,让学生在风和日丽、阴云密布、暴风骤雨等情境中获得灵感。例如,作文题“雨还在下”“西北风刮了一夜”“满地的落叶”等,这些题目中的“雨”“西北风”“落叶”等,很容易成为故事的背景画面。我们可以启发学生这样思考:“雨”“西北风”“落叶”发生在什么季节?为什么是“还在下”“刮了一夜”“满地的”?这些背景下容易产生哪些情绪?哪些故事会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自己或他人生活中有没有相关的特别记忆?能不能在这样的背景下创作一个或几个故事?这些自然现象的背后隐含着怎样的哲学道理?等等。
叶圣陶先生说:“凡是贤明的国文教师,他出的题目应当不超出学生的经验范围,他应当站在学生的立脚点上替学生设想,什么材料是学生经验范围内的,是学生所能写的,经过选择才能定下来的题目。”[3]因此,从“生活情境”角度命题,学生往往能自然联想到生活中的点滴记忆,从而自觉冲开思绪的闸门。例如“,电话一直在响“”音乐忽然响起”“‘啪’的一声”等带有声音的作文题,很容易对学生形成听觉刺激,从而产生联想和想象。又如,“我拿起电话”,这是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事,但“我”拿起电话的心情如何?发生什么事了?之前接过电话吗?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吗?会认真听对方讲话吗?对方在想什么?……这样一来,接电话也就不再是简单的“喂,喂,喂”了。
学生不是象牙塔里的真空人,必须学会观察社会、认识社会。因此,从社会情境入手命题,也是开拓学生视野,引导学生关注万象众生、思考社会问题的重要途径之一。例如,作文题“办公室里的哭声”,谁在办公室里哭,是职员还是领导?为什么哭,是被羞辱了还是义愤填膺?为什么在办公室哭,是情不自禁还是别有用心?情绪如何,是激动兴奋还是悲伤难受?……只要学生愿意联想下去,将有很多种可能,故事也将丰富多彩。
二、有丰富感情的题目
于漪老师说:“(学生)对作文有了感情,作文教学也就成功了一半。”[4]要让学生对作文有感情,作文题目也应当是有感情的。
例如,作文题“我要大声歌唱”,有助于抒发学生内心的强烈情感,让学生放开被扼住的喉咙,大胆而又有激情地“歌唱”。“我就是喜欢”“我只是喜欢”,这两个作文题貌似都在谈“喜欢”,其实有比较大的差别。“就是”突出的是喜欢得近乎“偏执”,而“只是”背后有丰富的潜台词,可能喜欢的程度不如“就是”,或者喜欢的东西不被世俗认可,或者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喜欢。“想起来就心疼”这个题目,“想起来”三个字一定会引导学生去想,而“心疼”二字旨在唤醒学生内心的悲悯与爱的情感,也是语文课程目标之一。
当然,情感不只是单一的爱与憎、喜与悲,往往是复杂的。这是人之常情,但很多学生却并不能将这样的真情表达出来。这一点,可以通过作文命题来引导。也就是说,教师不但要让学生写“我要大声歌唱”这样的情感较为单一的题目,更要让学生写蕴含着波澜起伏情感的题目。
譬如,作文题“其实,我很痛苦”,“其实”二字是有隐含信息的,意味着“我”可能是在装快乐或者表面平静,为了自己的面子,或者不影响别人,努力地克制着内心的痛苦,这样的情绪一定是百般纠结、挥之难去的。类似的题目如“眼泪差点出来了”,“差点出来”,也有极力忍住的意思,可以是极度兴奋的隐忍,也可以是十分痛苦的悲情,开放性更大。“我并不讨厌他”这个题目一定符合大众心理,我们常常对一些人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痛恨,或者介于两者之间“不明不白”,又或者“他”做得很好,但不符合“我”的个性或审美标准等。
三、有心理暗示的题目
韩雪屏教授指出:“语文课程的有效教学,需要教育心理学理论的指导。”[5]这句话用在作文命题中,也是真理。如果作文命题能从学生内心世界出发,具有一定的心理暗示作用,那么,学生写出灵魂深处的感受可能性一定会加大。
例如,“真想站起来”“我真的有话要说”“,我真想对你说”,这三个题目中的“真”字具有一个明显的作用:暗示学生一定要写内心的真实情感或思考。“真想站起来”,可以是“趴着”“跪着”或“蹲着”太久了,屈辱、绝望之后快要爆发的冲动;也可以是面对愚蠢或邪恶的人、事,实在忍无可忍“真想站起来”,但迫于某些原因或理性思考之后,还是没有站起来。“我真的有话要说”,这个题目隐含着许多信息,可能是别人阻止不让说之后的愤慨,或者是某个人或事太令人难以忍受了,于是有了“很想说”的冲动。“,我真想对你说”这个题目除了前面两个题目包含的内容外,还有一个说话对象的问题,即对谁说?该怎么说?对方能否接受?因此,必须揣摩对方的心理,写出符合说话情境和人物接受心理的文字。
又如,“忍不住地想”“不由得回头一看”这两个题目,都有“不禁”之意,暗示学生要写的是不必过多酝酿却喷薄而出的情感,而这样的情感在生活中又是不胜枚举的。一个人擦肩而过似曾相识,而这个人和“我”是“有故事”的,就会“忍不住地想”“不由得回头一看”;一本书或一篇文章中的内容,和“我”曾经的一段生活或者被“我”忽略了的人和事有诸多联系,也会“忍不住地想”“不由得回头一看”……同时,这里的人或事,对“我”而言又常常是刻骨铭心的。
四、有思考空间的题目
叶圣陶先生认为,作文就是拿笔说话,写文章就是想心思。“想心思”的前提是作文题目要有“想”的空间。王栋生老师说:“教师(命题)敢想,学生才敢想敢做。好文章都是敢想者的创作,不能低估学生的想象力和接受能力。”[6]
例如,“原来是他”“确实不是他”“假如我是他”这三个题目中都有一个“他”,所有的想象和联想都基于“他”,而且又都是曲折的。“原来是他”,意味着千思万想,没有想到是“他”;“确实不是他”,可能是犹豫再三,经过多番观察思考最后才确认不是“他”的;“假如我是他”,会站在“他”的角度,换一个方式让故事发生改变。又如作文题“我走神了”,“走神”几乎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走神”意味着想的内容和本应集中注意力的事无关,可能是由某一个细节想开去了;可能是回忆过去,也可能是设想未来;可以记叙,也可以议论……总之,少了一份束缚,多了一份自由。
众所周知,有诗意的题目思考的空间会更大。不过,诗意的题目必须把握分寸,否则超出学生的能力范围,将会成为少数学生的作文题。例如“明天,天一亮”,这个题目要写“今天”的内容,更侧重写“明天”要干什么。这个题目,学生可以发挥的空间很大。可以写“明天,天一亮”就和老师说“我不愿意这样做”,可以写“明天,天一亮”就去和学校的清洁工阿姨说一声“你早”,可以写“明天,天一亮”就去做一件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而“明天,天一亮”要做的事,又是经过“今天”前思后想的,因此往往又具有一定的突然性和必然性,文章也会因此而跌宕起伏。
以上题目大多在情感的抒发上有着较大的空间,值得注意的是,高一学生也应当逐步学会理性思考。因此,作文命题时也要注意设置一些具有理性思考空间的题目。不过,让学生“思考”也一定是有分寸的,切不可“操之过急”。王干老师的一段话值得大家警醒:“‘回到原点’这是广东高考2011年的作文题目,说实在的,有点难。这不应该是中学生的题目,是中年人的视角,甚或是老年人的视角……中学生的人生还未开始,他们正在原点上。往哪儿回?小学?幼儿园?娘的怀抱?”[7]如果还有教师直接套用类似的题目,让高一学生写作,那就怪不得学生“写不出”了。我们可以看看这样的题目,“无论如何”“宁可”“话又说回来”,这三个命题都对学生有理性思考的要求,但又不刻意求深,而且都带有情感色彩,学生写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作文命题是一件大事,而给高一学生命题尤其要慎重。否则,学生“心坎上”有的就不是可以触动的心弦,而是一堵难以拆除的冰冷的高墙了!
参考文献?
[1]陈玉秋.思维学与语文教育[M].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207.
[2]尹承东.我的文学创作之路——采访马尔克斯[J].译林,2006(2).
[3]叶圣陶.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80:431.
[4]于漪.点燃写作的激情[J].语文学习,2009(1).
[5]韩雪屏.语文课程有效教学的理论基石:教育心理学[J].语文学习,2009(10).
[6]王栋生.作文命题要有创新意识//王栋生作文教学笔记[M].江苏教育出版社,2012:98.
[7]王干.让学生未老先衰的高考作文题目[J].语文教学与研究(读写天地),2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