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巧,两个名篇里都各有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配角,而实际功能却非同小可。
在《秋声赋》里有一个小童,在先生听到似雨声如波涛又似狂风暴雨又好像衔枚疾跑的军队的奇特声音之后,奉命出门看看是什么。
童子曰:“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童子听秋声若无其事,眼里的秋也质朴简明、意境优美;先生听秋声而惊悚,感秋意而悲凉。对比鲜明,相映成趣。
然后,先生用凝练的铺排,从秋之色,容,气,意四个方面把秋天的到来之后万物所呈现的风貌和秋之内在“气质”描绘得具体可感。接着作者仍然抓住秋声的主题,通过无情的草木与万物中最有灵性的人的对比:百般的忧虑和万事的操劳必然损伤着人的身心,更何况是“思其力之所不及,忧其智之所不能”呢!“奈何以非金石之质,欲与草木而争荣?”这是你自己无穷无尽的忧劳伤害了自己,又何必去怨恨秋声的悲凉呢?当时作者在政治上屡不得志,怀才不遇,这样的情绪和秋季气息正相统一,触物伤情,大发议论。
然而,“童子莫对,垂头而睡”。
先生满腹的苦闷和深沉的悲凉而稚气满脸的童子无法理解,只有四壁的虫鸣与先生一同叹息。先生无限悲凉:秋声凄切,虫声唧唧,悲愤郁结,徒然叹息。这苦闷,这凄凉,在“童子莫对,垂头而睡”里传达的谐趣盎然,让人仿看到先生一脸的苦笑,而苦笑比愁眉苦脸更愁苦。
如一抹闪着亮色的背景,把主画面映衬得更加凝重忧伤——童子,功不可没。
张岱是明末清初的一位散文家、史学家,好山水,晓戏曲,明亡后披发入山,安贫著书《陶庵梦忆》《西湖梦寻》等以终。
《陶庵梦忆》中的《湖心亭看雪》是张岱的代表作,通过追忆在大雪三日、夜深人静之后,小舟独往西湖看雪,湖心亭奇遇金陵客的一次经历,传写淡远的山水之乐,孤傲的隐逸之思,寄寓了幽深的故国之思。奇崛时间的一次奇崛出游,见奇崛之景,遇奇崛之人与事,然后以奇崛之笔收束:
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吴战垒先生读至此,拍案叫绝:借舟子之口,点出一个“痴”字;又以相公之“痴”与“痴似相公者”相比较、相浸染,把一个“痴”字写透;所谓“痴似相公”,并非减损相公之“痴”,而是以同调来映衬相公之“痴”;“喃喃”二字,形容舟子自言自语、大惑不解之状,如闻其声,如见其人;这种地方,也正是作者的得意处和感慨处;文情荡漾,余味无穷。(吴战垒《诗的小品,小品的诗──读张岱<湖心亭看雪>》)
此处文字,张岱先生得意什么,感慨什么呢?
舟子之见,乃俗人之见也,正衬托那奇崛的时间,奇崛的景致,奇崛的人与事,正写出作者之奇崛——痴迷于世俗之外的雅致,独抱冰雪之操的情调。
“痴”成了一种奇崛的称赏,成了一奇崛的脱俗。
尤其在披发入山,独为遗民的岁月里,这种脱俗的独特,不是流露着孤寂的情怀,流露着避世的幽愤吗?
这,得益于似乎可有可无的舟子,俗世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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