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莎士比亚所处的是一个“巨人的时代”,又是一个残酷的时代。脱颖而出的人文主义思潮掀动了中世纪的一潭死水,而他则始终站在时代前列呼唤着赞美着活生生的人的精神。他对人文主义理想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他那个时代的极限;他诗剧中人文主义的思想火花,却闪烁着永恒的光芒。他在最后一个诗剧《暴风雨》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代人文主义者的最高憧憬。把社会改革归结到道德改善、把和谐人世现实归结到相互宽恕和解的观点,不可避免带着阶级的局限,但他作为一个人文主义者,他已经走到了他思想发展的顶峰。
关键词:莎士比亚;人文主义;《暴风雨》
莎士比亚所处的是一个“巨人的时代”,又是一个残酷的时代。脱颖而出的人文主义思潮掀动了中世纪的一潭死水,而他则始终站在时代前列呼唤着赞美着活生生的人的精神。他对人文主义理想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他那个时代的极限;他诗剧中人文主义的思想火花,却闪烁着永恒的光芒。他在最后一个诗剧《暴风雨》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代人文主义者的最高憧憬。尽管这种憧憬是建立在虚无缥缈的幻影之上的。尽管他把社会改革归结到道德改善、把和谐人世现实归结到相互宽恕和解的观点,不可避免带着阶级的局限,但他作为一个人文主义者,他已经走到了他思想发展的顶峰。
一.宽恕与和解促成了道德改善
在莎士比亚前期和中期作品中,人文主义思想和封建主义现实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和你死我活的,在《暴风雨》中,他却通过神话式的幻想,借助于超自然的力量,使美好、善良的事物取得胜利,并对邪恶势力采取宽恕与和解,使其经过道德上的新生达到改邪归正。剧本的故事描写的是米兰公爵普洛士彼罗的社会地位失而复得的经过。安东尼奥勾结那不勒斯国王亚朗莎推翻普洛士彼罗做了米兰公爵,并把普洛士彼罗及其幼女抛到汪洋大海之中。但是,普洛士彼罗却幸免于难。他开拓了一座荒岛,生活了十二年之后,施法术经过一场暴风雨,把安东尼奥、亚朗莎等实行宽恕,他们之间达到和解,米兰公爵地位还给了普洛士彼罗,亚朗莎的王子弗第南和普洛士彼罗的女儿密兰达成结成夫妻。作者在这里宣传了人文主义者的社会理想:以宽恕和道德改善为手段求得人们之间的和解,达到人世间的和谐。
道德改善是莎士比亚人文主义思想的主要内容之一,在《李尔王》、《雅典的泰门》等剧作中就曾有过表现,然而这些都属于善良人们的代表,而对邪恶势力的道德改善,并幻想通过这种改善可使邪恶分子弃恶从善,这却是《暴风雨》的首创。这种道德改善显然是不切实际的空想。从剧情来看,普洛士彼罗同安东尼奥、亚朗莎之间的冲突是对抗性的,普洛士彼罗自已也说:“那不勒斯王同我有根深蒂固的仇恨”,安东尼奥这个“骨肉之亲的兄弟”“为了野心却忘了怜悯和天性”,是个“邪恶的兄弟”。但是普洛士彼罗并没有像李尔王和泰门那样,表现出一种复仇的情绪,而是仅止于对他们道德上的谴责,并相信他们幡然醒悟。这种不真实不可信的情节,正好是人文主义那种幻想通过社会改良来拯救人世的观点的形象再现。这是人文主义者的思想局限和一般弱点之所在,它是人文主义思潮具有消极性的一面。然而话说回来,正由于有了这种局限和弱点,人文主义的全部内涵才得以体会出来,否则它便不是人文主义了。所以,就这个意义上来说,《暴风雨》中所表现的人文主义,比莎士比亚前期和中期戏剧中的人文主义思想更完全化了。它显露了它本身不可避免的消极一面,同时也走到了自身发展的顶点。
这种宽恕和解造促成的道德改善,很有些像基督教义中的“人家打了你的左脸,你就把右脸也伸过去”,“人家拿了你的上衣,你把外套也送给他”的意思。普洛士彼罗也说:“道德的行为较之仇恨的行动要可贵得多。要是他们已经悔过,我唯一的目的也就达到终点,不再对他们更有一点怨恨。”剧本结尾处,亚朗莎把公国还给普洛士彼罗,普洛士彼罗的女儿同亚朗莎的儿子结成伉俪,他们达到了完成的和解,这显然有点理想化了。然而,有谁不承认这是一个人文主义者对自已理想实现的一种最高的憧憬呢。
二.人文主义理想在虚幻中实现
在莎士比亚戏剧中,始终贯穿着人文主义理想的红线,然而真正得以实现的却不多见。这主要是因为作者的现实主义笔法所致。在历史剧《亨利四世》和《亨利五世》中,他写了亨利五世为太子时在下层社会厮混,与流氓为伍,即位后通过道德改善,成为英明的理想君王。这也许可算是在莎剧中极少见的一次人文主义理想的实现。而且即使在《亨利五世》中,作者也是较多地写了他的转变过程,而对人文主义理想社会的描绘,却极少提及。在《暴风雨》中就不一样了。在虚幻的场景中作者可以任自已理想的骏马姿情奔驰,在这个虚无飘渺的海上仙岛,一旦人们按照自然法则生活,一切丑行恶习便都呜呼哀哉。聪颖的贡柴罗曾对理想社会的图景做过这样的设想:“在这共和国中我要实行一切与众不同的设施;我要禁止一切的贸易;没有地方官的设立;没有文学;富有、贫穷和雇佣都要废止;……没有君主;大自然会自已产生出一切丰饶的东西,养育我那些纯朴的人民……”这又何尝不是莎士比亚自已对理想社会的设计!
作者的婚姻爱情的理想形式也在这部作品中得以实现。莎士比亚在他的戏剧中曾对封建包办婚姻进行过无情的揭露,他本能地感受到爱情应该从势力的阶级偏见中解放出来!然而他宣扬的恋爱自由和婚姻自主却又始终拜托不了本阶级的范围。《李尔王》中法兰西国王可以毫不计较地娶没有陪嫁的考狄利娅,但她是公主;《威尼斯商人》中的第米特津和莱珊德,更是所谓门当户对的“婚姻自主”。在《暴风雨》里,莎士比亚大胆的进行了这样的尝试:摒弃了一切外加先决条件的真实爱情的存在。在乌托邦式的仙岛上,在失去了自已的社会身份的情况下,密兰达和弗第南相爱了。在密兰达看来,弗第南是她“从来不曾见过宇宙中有这样出色的人物”,在弗第南眼里“一切的称赞比起她自身的美好来,都是瞠乎其后的。”他们一见钟情,是一对理想的终身伴侣。在这对青年男女身上,体现了剧作者的人文主义婚姻爱情理想的实现。这种实现当然是不现实的,但它使我们不禁联想起恩格斯的启示:在消灭了资本主义生产和它造成的财产关系以后,婚姻才真正有了充分的自由,人们“除了相互的爱慕以外,就再也不会有别的动机了。”而这些观点,莎士比亚已经开始揣摩着了。
在《暴风雨》中,善与恶的冲突也终于得到了理想化的解决。莎士比亚总是把理想与现实的冲突解释为善与恶的冲突,寄希望于道德改善,但道德改善既难以实现,又无法解决社会问题,结果出现在作者笔下的就只能是善的毁灭和理想的破产。哈姆雷特空有“重整乾坤”的雄心壮志,在“颠倒混乱的时代”,却无法独自扫荡社会罪恶,只能造成个人悲剧。李尔王尽管在受尽人世间的痛苦折磨之后,成为一个获得真理的巨人,但仍只能抱着考狄利娅的尸体伤心哀号,最终自已也死于邪恶之手。泰门倾家荡产后尽管已看透了黑暗现实的虚伪、奸诈,在被人遗弃后大梦初醒,但还是不能避免精神疯狂的悲惨命运。在这些剧本中,作者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迫使他不能不站在现实的角度,写出人文主义理想破灭的悲剧。而在《暴风雨》中就不同了,整个背景既然都是虚幻的,而作者又有着那样炽烈的一腔人文主义热情,那么善战胜恶、理想战胜现实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在剧本最后“大团圆”工的结局中,我们是否除了看出浅露之外,还应体察一下一个人文主义者最后的希冀呢?!
三.满怀乐观地展望人类的未来
在莎士比亚晚年,他的思想越来越经常地面对未来,他想要使人相信,下一代人的生活将更美好、更自由、更幸福。在《暴风雨》中,他坚信人类的前途的光明美好。请听密兰达这样的赞美:“奇妙呵!瞧这儿有那么多风度不凡的人儿!”这段表白使我们想起哈姆雷特同样满怀激情的赞美:“人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中世纪天主教会的神性,在这里被打破了,信仰重新捧回人间交托给人类自已。密兰达的惊讶、喜悦和兴奋,使我们看到作者的影子,他正瞩目于一片绚烂的远景,他理想的翅膀正跟随着天真浪漫的密兰达,飞向遥远而美好的未来,密兰达和弗第南的形象,寄托了莎士比亚关于人类未来的乐观精神。
在《李尔王》中,李尔留给人们的最后一句话是:“瞧她,瞧,瞧那边,瞧那边!”那边不仅是考狄利娅的嘴唇,那边也是理想的世界,真善美的乐土。李尔在对未来美好的幻觉中死去了,这标志着他的渴望和神往,但这种渴望和神往却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悲剧色彩。而在《暴风雨》中,这种渴望和神往却充满着乐观主义精神。神话中丰饶女神刻瑞斯赐福给一对有福的恋人,祝福弗第南和密兰达的婚配:“田多落穗,积谷盈仓,葡萄成簇,摘果满筐……”还如弗第南所说的:“这是一个最神奇的幻景,这样迷人而谐美。”字里行间处处都闪烁着人文主义者所向往的未来世界的熠熠光辉。在那里,意识到自身价值的作为“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的人,将永远是主宰自已命运的主人;在那里,真、善、美的光芒将照耀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春日将常驻在柳树的枝梢……莎士比亚在这里所作的乐观的展望,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剧本的虚幻色彩所引起的消极影响,使得这种虚幻色彩本身罩上了一层人文主义理想的金黄!
莎士比亚诗剧是反映他自已那个时代,在他那个铁的时代的暴风雨中,理想和现实的矛盾是无法调和的,诗剧《暴风雨》中的和谐与光明,只能是一种美好的却又无法实现的憧憬。然而它毕竟代表着当时人文主义理想的最高境界,他那热爱人世,歌颂人世的精神,直至今天还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我们在评价莎士比亚这部作品时,固然是指出它虚幻消极的一面,同时也要肯定它乐观积极的一面,唯有如此,才能判定这部作品的真正价值。借神话和幻景来表达一个人文主义者对社会理想的最高憧憬,这就是《暴风雨》的一个富有诗意的主题思想,也是他企图通过最后一部作品,向遥远的后人倾吐的心音和对未来人类的衷心祝福。所以,本·琼生说得没错:他不属于一个时代,他属于所有的世纪。
陈诗静,苏州旅游与财经高等职业技术学校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