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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发明 文选 ]   

重述神

◇ 陈发明


  在私人写作流行、历史戏说泛滥、经典篡改不断的当下文坛,文学的消费功能被发挥得淋漓尽致,文学本身的精神探索遭到无情的放逐。作为远古的素材,神话传说不仅题材庄重,而且凝聚着民族的情感愿望和理想追求,重述神话能否重新勾起读者对崇高的追寻?继苏童的《碧奴》和叶兆言的《后羿》之后,李锐、蒋韵夫妇联袂推出了“重述神话”工程中国卷第三部:《人间——重述白蛇传》,将民间流传千年的人妖相恋的爱情再度刷新,完成了对白蛇传奇的重新叙述。
  
  人性的反思与拷问
  
  《白蛇传》的故事千年流传,扣人心魂,民间传诵、戏曲承传、影视改编,读者早已耳熟能详。面临当下读者“阅尽人间春色”后的经验期待,《人间》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激动?迥异于时下的历史戏说和经典删改,《人间》保留了白蛇传奇的基本故事元素,白娘子、许宣(作者根据明朝话本的记载将读者熟知的“许仙”正名为“许宣”)、法海等人物一如既往鲜活生动,白娘子和许宣的爱情仍感天动地,作品基本保持了神话传说的完整性和原初性,契合了“重述神话”的创作动机。在此意义上说,《人间》以较为严肃的态度对待传统文化题材,尊重了神话传说本身,但重述绝非照搬(不仅不是作家愿望,更不是读者的期待),而是富有想象性、创造性的建构。重述的白蛇传奇不再单纯讲述一个爱情故事,而是着力表现白蛇等“异类”和人间秩序紧张激烈的矛盾冲突,人物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白娘子自杀、青蛇被情人一剑刺死、法海大彻大悟后隐居江湖……作家还在既有故事的单线发展的基础上创造性增添了香柳娘之死、人蛇大战、白蛇救人、青蛇之死等悲剧性情节。从叙事逻辑来看,故事的叙述无生硬之感,较好满足了对神话传说的合理改编,更重要的可能在于充分表达了作家的重述动机。
  毋庸置疑,神话是人们把握世界和人生的一种非现实、非理性的想象模式。它至少具有双重意义:其一,它呈现的是荒诞的具象世界,是超自然的意象式画面、变形的人物、非理性的情节;其二,它同时指向现实生活中的抽象观念,从哲理高度或者主体性层面表现人们对世界和人生的独特理解。既然“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克罗齐语),历史题材小说创作最终指向当下,苏格拉底也曾说:“我专心致志的不是研究神话,而是研究我自己”,那么在这个意义上,重述神话的动机显然不在神话本身,而在于“借神话之题材,浇心中之块垒”,在神话的重述中把握世界和人生,思考当代人的生存处境。如何在尊重神话传说的基础上寄托当代人的思考,这对作家不啻为一个巨大的挑战。当然重述神话也并非创始于当代,古今中外不乏先例,当年鲁迅《补天》、《奔月》就是一个成功的尝试,作家在对神话的“新编”中融入自身的生命体验,展开了关于“先驱者命运”的思考。①在当下,李锐曾被誉为“最有思想深度的中国作家”,在《人间》他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深刻、精辟的思想?
  《人间》在故事开头设置了白蛇渴慕做人的感人场景。为了修炼成人,它潜进峨眉山深处苦修两千九百九十九年,不无讽刺意味的是,却因挺身救人的善举功亏一篑。但它(她)痴心不改,“舍易求难”来到人间,成就了一段人“妖”传奇。在人间,白素贞恪守人间秩序,为逃避法海追杀与许宣和小青艰辛度日,四处流浪。碧桃村罕见人蛇大战,令人惨不忍睹,瘟疫的肆虐,让人间沦为地狱。白蛇罄血救人义举换来的却是被拯救者集体驱杀的悲惨结局,这一义举也成为它(她)成人的最后仪式。这或许是白蛇的宿命,这难道不是对人间、对人性的绝妙讽刺?香柳娘被世人的误解,粉孩儿心底的恐惧,言仕麟刻骨的孤独,梅树和“我”的难容于世,不同时代的相似命运,令我们沉痛地看到“人对所有‘异类’近乎本能的迫害和排斥,并又在排斥和迫害中放大了扭曲的本能”②,而这种对“异己”的残酷排斥不仍正在人间堂而皇之地延续?他们“身份认同的困境对精神的煎熬,和这煎熬对于困境的加深”③的生命体验,不正是我们当代人正面临的精神困境?由此看来,《人间》较好地解决了神话重述的当代性问题,给传统题材注入了现代性的精神反思。然而作家的重述动力并非仅限于此。在对人间秩序追问的同时,作家借助“因缘”际遇带领我们来到一个神秘的未知世界,揭开了隐匿千年的秘密,并把笔触刺探到人性的腹地。在《白蛇传》及其历代改编的故事中,法海是佛门除妖人,一方面他代表着正义,无情除妖,为人类排除了“异己”,是人间的英雄;另一方面,他又违背了人间对爱情的美好向往,不能为人间接受,转眼沦为罪人,所有的罪孽汇集其身,最终只能躲藏蟹腹苟且偷生。“功也法海,罪也法海”,想那法海也委实悲惨,正义的英雄最终为人间的道义所不容。“西湖水干,江湖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④白蛇在雷峰塔倒之日托付秋白(“我”)在《人间》重生,“我”命中注定看到《法海手札》,真相最终得以显现。白娘子谨遵人间秩序曾令专职除妖人法海心存疑虑,白娘子牺牲自己大义救人的善举甚至惠及法海自身,“众生皆有佛性,何谓人,何谓妖”的质问更是令法海犹疑不定,但村人自发“驱妖”使他别无选择,被迫以正义之名承担起除妖的重任,法海也终于大彻大悟,在祭奠白蛇、青蛇之后逃离空门(人间正义的象征)。《法海手札》披露除妖人法海的内心深处对除妖的真诚动机和对人间既有秩序的质疑,为读者树立了一个更为可信的法海形象,更重要的是它揭示了人间千年被遮蔽的真实的一幕。面对被自己舍身相救的村民死死紧逼,白蛇对人间还有何留恋?青蛇为救情郎“范巨卿”历经千辛万苦,舍身相救,却赢得被情郎手刃的悲惨结局;秋白与许仙“前尘未断,今生再续”,在一场“反右”批斗会上却遭遇许仙最无情的“揭发”和“控诉”;为了霸占家产,无辜的香柳娘被族人逼婚而自杀……一幕幕人性悲剧就这样接连不断地发生在充满真理和正义的人间。“当迫害依靠了神圣的正义之名,当屠杀演变成大众的狂热,当自私和怯懦成为逃生的木筏,当仇恨和残忍变成照明的火炬的时候,在这人世间,生而为人到底为了什么?”⑤
  面对充满竞争和实利追逐的当下现实,人们早已挣脱了道德、精神的束缚,已经习惯于用世俗的眼光来审视这个纷繁的世界。琐屑现实的复制粘贴、张扬物欲的价值追求、历史和真理的游戏与嘲讽、铺天盖地的网络恶搞,消费写作成为文坛的时尚,李锐通过对神话的重述,带领我们再次踏上精神反思之旅。米兰•昆德拉曾说:“小说审视的不是现实,而是存在。而存在并非已经发生的,存在属于人类可能性的领域,所有人类可能成为的,所有人类做得出来的。小说家画出存在地图,从而发现这样或那样一种人类可能性。”⑥李锐以思想之笔撩开了神话的迷雾,描绘了人类可能性“存在地图”,他对人类和人性的拷问令人战栗。
  
  叙述的复调与缠绕
  
  重述一个千锤百炼的神话传说,对作家委实是一个绝大的挑战,难怪作家宁愿凭空杜撰,因为重述“你会被笼罩在一个巨大无比的阴影下面,你很容易就会跌进阅读习惯造成的陷阱之中”⑦ 。重述神话不仅仅涉及到神话题材的合理改编及当代性链接,还有一个如何叙述故事的问题。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尤其是八十年代中期以来,中国小说的叙述方式发生了革命性变化,叙述技巧也趋于成熟,对于当代作家来说,如何叙述一个精彩的故事已经不是一个难题。神话的荒诞性、超自然性也给这类题材的叙述带来了很大的自由想象空间。但既要契合作家的价值追求,又要最大限度地满足读者的期待,无形中给“重述”增添了难度。神话重述的可能性边界在哪里?笔者以为,这是重述神话的核心问题。这不仅是作家重述神话的方式,也是作家思考神话的方式,同时也是读者从当下进入神话的方式,这对《人间》的叙述无疑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作家显然意识到了叙述的边界问题,与作家先前的客观化叙述不同,也并非如《碧奴》和《后羿》那样以令人炫目的、浪漫的想象性叙述吸引读者眼球,《人间》对叙述进行了新的可能性艺术探索,在叙述方式上表现为复调式的多重叙事和多个叙述人话语的交织与缠绕。经由叙述结构经营,作家把主体性观念巧妙介入叙述之中,在不同话语叙述策略中表达自己对神话与现实的深切关注和独立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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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叙述的营构上,作家充分利用了神话题材的优势,在“因缘”的普照下,让叙述话语成长为“重述的森林”。从《人间》的叙述我们可以厘清三个叙述维度。第一个维度由叙述者以全知叙事视角“他说”白蛇传奇的故事。这里有传统题材的话语转述,比如白蛇与青蛇现身西湖、巧遇许宣、遭法海追杀等情节;也有对神话的创造性叙说,粉孩儿不幸的成长经历、香柳娘的故事及传奇人物的命运变化;还内含着言亘(许宣)的自述(他在儿子言仕麟的追问下亲述儿子的身世)。第二个叙述维度是第一人称限知视角的“我说”。“我”(秋白)是中国古典小说(当然包括《白蛇传》)研究者,又是传奇的当事人。“我”的叙述一方面指向当下的现实生活和自身经历(尤其是不幸遭遇);另一方面,“我”是白蛇转世,超自然的灵异可以让“我”“从容”走进自己的前身前世,刺探到白蛇传奇的故事内核。这样就把久远的神话与当下现实合理地链接在一起。第三个维度来自法海的“自述”。千年后的一九九九年,杭州市重修雷峰塔,在地宫中考古专家发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文物——《法海手札》。当我们尚未来得及为作家匪夷所思的虚构惊叹时,不知不觉走进一片叙述的丛林,走进一个被遮蔽的未知世界。法海的“自述”给我们展开了《人间》叙述的又一纬度。《法海手札》为我们揭示了一个坚定的除妖人追随师父的成长历程,思考人间“真理”的精神困境以及面临“人”、“妖”选择时艰难而又无奈的抉择。三个维度的叙述依据作家对故事情节的驾驭和思想表达的需要,巧妙组合在每一章节的叙述中。叙述者的“他说”在某种意义上完成故事的主体性建构。秋白的“我说”在勾连当下生活的同时,参与了故事主体的搭建。法海“自述”从另一个角度使故事成为完整的整体。由此看来,三个维度的叙述自成话语体系,三个不同的叙述层面构成了《人间》的复调式叙述结构。细读重述文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三个维度的叙述也并非按元故事时间平行发展,顺叙中穿插着倒叙和预叙,不同维度的情节叙述间也充满了叙事张力,构成了话语间的对话和交流,形成互文本模式。从而,对神话传奇的情节叙述把三维叙述紧密联系在一起,三重叙述话语也相互纠结缠绕在一起,共同完成了神话传奇的重述。
  《人间》的叙述确实较好地传达了作家的重述动机,秋白的“我说”和法海“自述”委实是作家的精妙的创意,但不可否认,过多的思辨性语言表述,为作品蒙上了一层概念化的阴影,直白的观念表达为作品带上了浓厚的教喻色彩,即使在“他说”叙述中,类似“你最终没能修炼出人心的残忍,在人间,你将备受折磨,没有什么生灵比人更不能容忍异类的”⑧这样的语言表述也可以找出很多。这种概念化倾向不仅表现在语言上,“尾声”部分的少年故事笔者以为也有牵强之嫌,或者说这是作品在结尾无意间露出了概念化的“尾巴”?也许这是《人间》尚未“进化”彻底的一点缺憾。
  客观而论,《人间》并非以对神话的想象性重构取胜,尽管为满足读者阅读故事的欲望,作家虚构了一些令人动容的情节,作品引人之处在于思想的深度。也许我们已经听够诸如“形式和内容不可分割,形式就是内容”这样的辩证“真理”,但我还是要说,在《人间》,故事都不仅仅是故事,在作家“重述的森林”里它们都有了特定的内容,它们的身后隐喻着作家的深刻反思。也许我们没有获得一段浪漫的惊世奇缘,但《人间》却带领我们踏上了精神之旅,令我们在对神话的阅读中清醒地审视自身及我们所生存的人间。
  (责任编辑:吕晓东)
  
  ①钱理群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299.
  ②③⑤⑦李锐.偶遇因缘.人间[M]代序.重庆:重庆出版社,2007.
  ④⑧李锐.人间[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7.4、15.
  ⑥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M]. 董强译.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54.
  
  附:作家手记
  关于《人间》
  李锐
  
  《人间》是我和我妻子蒋韵共同创作的,所以对这部作品的所有理解、表达都是我们两个人的。
  重述神话是一个国际写作计划,出版社邀请作家参与写作的前提条件之一就是:绝对尊重作家自己的创作自由和独立性。所以,每一位作家对于自己的“重述”都肯定是不一样的,都肯定是完全不同的。《人间》是重述《白蛇传》,是把一个流传千百年的古老神话故事作为前提来重述的,也就是说,在我们的重述之前,有一个人人皆知的白蛇传。其实,世界上任何神话的对应物都是人自己,都是人对宇宙秩序、人间社会、自我创造的激情想象。相比较我们两人此前的创作,对《白蛇传》的重述给了我们一个可以完全脱离“现实描述”的机会,应当说,我们反而因此可以直接进入一些更为形而上的对于人性、对于善恶、对于人类终极归宿的探讨和表达。
  我们在《人间》的尾声部分,专门对《白蛇传》的发生、流变和不同版本做了一个概述。白蛇的故事本来就是一个不断被重述、不断被改写的过程,从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现在既然是由我们来重述,当然就要有我们的颠覆和重新思考。小说的一个最主要的功能就是赢得读者的兴趣和“信任”,就是要造成一个比真实更真实的叙述现场。把言之凿凿和虚幻神奇糅合在一起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和张力。小说中《法海手札》的出现成为故事的“真实性”的依据,也成为叙述的推动力。法海从原来的所谓冷酷无情的镇压者,变成一个“以正义之名杀人”的悲剧人物,是我们重述的核心内容之一。法海从除妖人的痴迷到最终“无我”的彻悟,是一场人心和人性的彻悟。那个“人归于人,水归于水”的彻悟甚至让他脱离佛门归于众生,所谓“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法海在经历了生死大限,经历了除妖还是救人的善恶抉择之后的无我之境,不是一场被动的自我取消,而是一次大智大勇的精进。
  《人间》不仅是“对中国文化和人性的一种反思”,也是一个更为广阔的反思和隐喻。人类历史上被政治、宗教操纵的大众和今天完全被商业化操纵的大众,是一样的,正是被神化的大众造成了无数历史悲剧,想想“文革”,想想世界大战中的狂热的“爱国”大众,想想几百年殖民历史当中那些无数自以为“进步、文明”的“上帝的选民”们,浩劫之所以能够成为浩劫,就是因为大多数人成为浩劫的参与者、支持者。而且,古今中外反复上演乐此不疲。不然,哪来的浩劫?因此,我们无法对“人性”保有一种天真完美的信任。对此,与其说我们是悲观主义者,不如说我们宁愿是悲观主义者。
  在原来的白蛇传故事里,因果报应、因缘际会,既是故事发生的原因和结果,也是那个老故事惩恶扬善、劝人自戒的依据,那是一个封闭的自圆其说的因果报应的故事。在我们的故事里虽然采用了前世今生的因缘,却并没有把它纳入到最终的“报应”,而是以今生的种种偶合、悲剧、无解之谜,来反观前世的悲剧。一个首先预设了结局的因果报应是没有深度可言的自洽的平面叙述。我们不是。我们选取了前世今生的因缘,却打破了“前定”的结果。让今生和前世成为一种对照,成为一种悲剧之中的悲剧,并因此引发出悲剧之外的反省和联想。在这个反省当中,佛教对于人性和宿命极为深邃的思考,成为我们表达人性、思考人生的深厚资源,成为当下叙述的源头活水。法海的灵魂煎熬、善恶抉择,白蛇前世今生的双重悲剧,和她普救一切众生的大慈大悲,等等。在我们的叙述中,人性不再是一个单纯外来的概念和词汇,终极关怀也不再仅仅是一个西方概念的被动复述。
  在我们的小说中,所有的“异类”“人类”,所有的“妖怪”“高僧”统统都是人,统统都是关于人的故事,统统都是关于人性的探讨和书写。有白蛇那样无怨无悔的忘我之爱,那样舍生忘死、普救一切众生的大慈悲,有白蛇和小青那样至死不渝的情义,有法海那样参透天地的彻悟,所以不能简单地说“人类现有的文明,是建立在人类自私的本性和欲望的扩张之上”的。神秘和隐喻本来就是神话最显著的特质之一,“不可言说”也正是神话的魅力所在,贯穿全篇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一个我们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的叙述边界。不仅如此,白蛇亦真亦幻的前世今生,许宣父子和法海命运的多重结局,包括最后那个不可思议的“蛇孩”新闻的出现,等等,这都暗含了无法言说的神秘。
  人类的所谓文明史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和“结果”,而且一直处在不停的变动当中。在我们看到所有伟大的文明成果的同时,我们也看到人类没有哪怕停止过一天自己的战争、罪恶、掠夺、压迫。在从自然之人向文明之人的过渡当中,不断“战胜自然”取得“人的自由”的同时,也从来没有哪怕停止过一天对于自然的祸害。面对这样的历史,我们还有资格说自己一直是在“进步”吗?还有资格以真理、正义、光荣的名义为自己的历史加冕吗?这正是一切艺术存在的永恒动力,所以,我们由衷地感谢《白蛇传》让我们有了一次这样深刻的精神之旅,让我们有了一次这么丰富的叙述经历。为此,我们应当向中国伟大的神话传统致敬。
  2007年3月14日
  (责任编辑:吕晓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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