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散步》一课,大概不下十次了。
我发现学生能够处在聚精会神的最佳状态,往往是在教师深情地朗读课文的时候。十三、四岁的少年喜欢听成熟的中年人朗诵,不知是否属于牛犢恋?上海特级教师陈友勤用他那略带沙哑而富有弹性的嗓音,一字一句地把课文送到了学生心中。他读得如此之自然,就像面对面地给孩子讲述一个发生在家里的故事。原来,友勤是原上海电影译制片厂厂长、著名导演陈叙一先生的公子,耳濡目染,朗读时情感节奏都把握得很有分寸,听不出一点人工雕琢。
能否提出一些有质量的问题,唤发起学生思考的兴趣,是一个教师教学艺术的重要表现,一位已获得博士学位的女教师在学生通读课文后,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咦,奇怪,今年春天来得太迟太迟了?”经过一番讨论,学生明白这是指“我”心里的春天。“我”多么希望体弱多病的母亲能够早一点踏出家门,到田野上散散步,呼吸一点大自然的新鲜空气啊!这个问题提得好,突破一点,带动全文。
绝妙的教学设计,源于对文本深透的理解,祖孙三人在文中都有短短的一句话,但语气、语调、语速各不相同。能否让学生读出个性来,并用三个不同的形容词描绘,小的是顽皮,老的是慈祥,而“我”是坚定。是什么促使“我”作出“走大路”这一坚定决策?可以指导学生找出一些关键词语。例如,“母亲老了,把早已习惯听从她强壮的儿子”中的“早”字;“孩子还小,他还习惯听从他高大的父亲”中的“还”字;“妻子呢,在外面,她总是听我的”中的“在外面”这一插语。一家人是如此和谐生活在一起。这里,我们似乎能够找到一个激活课堂的契机。有的出版社编写的教材,把“就像民族领袖在严重关头时那样”这一句删去了,大多是保留的。不妨组织学生讨论:保留好呢还是删去好?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语文课教学过程往往是散发的。因此,非常需要小结,小结不能仅仅停留在重复上。一位教师十分机智地结合课文最后一句“好像我背上的同她背上的加起来,就是整个世界”的理解,问道:“这篇课文浓浓的亲情重要表现在尊老爱幼上,尊老与爱幼,放在天平称上两头的法码轻重是一样的吗?”在学生思考中屏幕上闪展了培根的一句话:“爱护幼小是动物都有的本能,而赡养老人才是人类特有的文化之举。”课堂上只听见笔在纸上沙沙地响,学生都认认真真地把这句名言记录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去年秋天,我到重庆参加一个会议,恰好与作者莫怀戚先生同在一组,闲聊中自然谈到了《散步》。
“非常感谢全国上下语文教师,”莫先生笑得像孩子一般说道,“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的文章写得这么好。不过,我要坦白,我写《散步》的初衷,是针对当今社会弊端,想强调一下男人的肩膀,男人的性格。”
出差北京,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了晚报上一篇短小的杂文,题为《北京没有女人》。日本东京却另有一篇文章《上海没有男人》。读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按照莫怀戚先生的观点,一个家庭能否幸福,很大程度取决于男人的肩膀、男人的性格;那么,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能否兴盛、强大,同样,很大程度取决于男人的肩膀、男人的性格。中国的男人应当自爱,决不能让外国人嘲笑,要展现自身的风采——阳刚气。看来“就像民族领袖那样”这个比喻,不宜随意删去,因为这是作者写作意图所在;更何况删去了这个比喻,整篇散文的幽默趣味也变淡了。为此,我建议关于这个问题的研究,留给教材编写组;对于刚由小学升入初一的学生,讨论这样一个沉重的话题,可能为期过早了。
《语文学习》杂志曾经刊登过一篇由华东师大教科院孙慧玲女士写的杂感《〈散步〉:失声的女性》。文章以女性特有的敏感发现,《散步》在母亲、“我”、妻子、儿子一家四口散步中,妻子仅仅是作为一个陪衬出现的。她始终没有机会说一句话,也没有人听取过她的意见,更没有人关注过她的感受。看来孙女士很有不平之意。仅为一家之言,不知莫先生读过这篇文章否?是莫先生故意的安排呢,还是无意的疏忽?不过,我在广东省中山地区与教师讨论这个问题,大家一致认为,这位孝媳贤妻良母,好就好在一句话也没有,这才是真正的好内助、女强人。不信,随你添补哪句话,都是多余的。
有一位乡村女教师教学《散步》时,精心制作了一个课件。开篇是2003年春节晚会上荣获一等奖的一首歌《我爱我的家》,结尾屏幕上展现的是一朵美丽的康乃馨,不知孩子们愿意把它献给文中的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