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语文教学之友 2009年第7期 ID: 147461

[ 杨守国 文选 ]   

无限“魔力”在“道具”

◇ 杨守国

  大家都知道,魔术的“魔力”在于道具。人们之所以会被魔术师的表演迷住,都是因为魔术师的箱子、帽子、衣服等道具暗中发挥了作用。纵观文学名著,我们会发现很多道具有很强的“专利”,睹物就可知人,知人就不禁思物,即所谓物人相融,人物合一。诸如孙悟空的金箍捧、哪吒的风火轮、诸葛亮的鹅毛扇、李逵的板斧、鲁智深的禅杖,无一不是高度典型化和性格化的道具。中学语文教材里的道具运用就很多,像江南农民头戴的“旧毡帽”,《背影》“父亲”穿的“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孟姜女给丈夫缝制的“寒衣”,于勒写给菲利普一家的“福音书”等等。但用的更多,更精到的则莫过于鲁迅的小说了。鲁迅先生不仅运用了色彩斑斓、质地迥异的各种“小道具”,而且使它在作品中无声胜有声,无情胜有情,从而产生出无限的“魔力”。下面分别论述。
  
  一、表明人物身分
  
  阿Q头上所戴的那顶“毡帽”,是当时我国江南农民阶层常有的穿戴,“毡帽”就体现了阿Q的农民身分;《孔乙己》里,“短衣主顾”指的是下层劳动人民,而“穿长衫的”则是指封建社会中上层人士。这里的“毡帽”、“短衣”、“长衫”都已经被烙上了鲜明的阶级印记。
  
  二、刻画人物性格
  
  《故乡》里,“少年闰土手握一柄钢叉”,向猹刺去。“一柄钢叉”就活脱脱地写出了少年闰土的活泼、聪颖与勇敢无畏,表现了小闰土的少年威风与可爱;而20余年后的闰土则是“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管”,“纸包”和“长烟管”既透示出闰土的悲惨遭遇和痛苦灵魂,又入神地传达了他麻木、呆滞的性格特征。
  
  三、显现地方特色
  
  《社戏》中,孩子们看戏时驾的“白篷航船”,《阿Q正传》中那只“大乌篷船”,都显示出浓郁而独特的江南水乡风情,有鲜明的地方色彩,因而给人以深刻的印象。更有趣的是这些有着美好心灵的孩子,他们有着朴素的阶级意识,他们的“白篷船”不愿和土财主家的“乌篷船”靠在一起,认为“乌篷船”载来的土财主,是辜负了演员演出的“白地”。
  
  四、交代事情原由
  
  《一件小事》中事故的发生,是老女人从马路边上突然向车前横截过来,车夫已经让开了道,但由于老女人的破棉背心没有上扣,被风吹动,向外展开,才兜着车把,慢慢倒地的。这里的“向外展开”的“破棉背心”就真实地交代了事故发生的情由始末。
  《药》中,当那位“眼光正像两把刀”,贪婪、骄横、凶残无比的刽子手出现时,人们对其就愤恨不已;但这“浑身黑色的人”是谁呢?直到“谈药”一节,当那位一走进茶馆就大吵大嚷,“满脸横肉”,“披一件玄色布衫,散着纽扣,用很宽的玄色腰带,胡乱捆在腰间”的刽子手康大叔出现时,人们就一下子全明白了。这里的“黑色布衫”便准确无误而又含蓄委婉地告诉了人们事情的始末原委。
  
  五、编织故事线索
  
  《药》中组织人物和展开故事情节的是“人血馒头”。围绕“人血馒头”这一道具,精心安排了明暗两条线索。明线写华老栓买人血馒头为儿子治病,治病无果死去;暗线写革命者夏瑜惨遭封建统治阶级杀害。明线主要展开了“买药”、“吃药”、“药效”等情节,而暗线则主要展开夏瑜被杀、热血被吃、狱中斗争和英勇献身等情节。两条线索以及所有情节都是凭借着“人血馒头”有机地组织、联系在一起的。“人血馒头”这一特殊道具才使得《药》创建了复线结构,从而使得作品线索脉络清晰,又层层推进,情节紧凑凝练而又曲折动人。
  
  六、推演故事情节
  
  在日常生活中极其平凡的喝酒用的“酒杯”和吃饭用的“筷子”,一旦进入《祝福》中,便成为推演故事情节发展的道具了。祥林嫂第一次死了丈夫,因受不了婆婆的虐待,被迫逃出来到鲁四家里做工,虽鲁四老爷讨厌她是一个寡妇,但由于她做工不懈,所以这时的扫尘、洗地、杀鸡、宰鹅、彻夜的煮福礼,全是一人担当。祥林嫂也为此而满足。但是,当祥林嫂被逼改嫁、反抗未能,接着死了男人第二次来到鲁家做工时,人们便认为她是伤风败俗的女人,因而当她“还记得照旧的去分配酒杯和筷子”时,四婶则让她放着,不容她在祭祀时沾手,这一天她可做的事只不过是在灶下烧火。祥林嫂已享受不到一个普通人的权利,她要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当她花了十二千大钱去捐了门槛,去做了又一次的反抗和挣扎以后,她“神气很舒畅,眼光也分外有神”,她以为自己已争得了一个普通女佣的地位了,因此这次祭祀“她做得更出力”,然而当她“坦然地去拿酒杯和筷子”时,四婶“你放着罢”的一句话,便使她“像是受了炮烙似的缩手,脸色同时变作灰黑”。封建思想、封建礼教已阻断了祥林嫂的生路,使之陷于绝境。很快“眼睛窈陷下去,连精神也更不济”。正是这微不足道的酒杯和筷子却推演出曲折生动的故事情节,真是精妙!
  
  七、透视人物灵魂
  
  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惟一的人”。而他始终脱不下的那件“长衫”,“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如此一件“长衫”昭示出孔乙己灵魂深处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封建思想,是何等的根深蒂固!
  《故乡》里闰土的表现与杨二嫂千方百计地从“我”家拿得更多的东西截然相反。在“我”让他自己挑的前提下,才拿了凳椅、香炉和烛台。这里的“香炉”和“烛台”,一方面说明闰土虽贫困,但不贪心;另一方面它又像一面镜子,折射出了人物的美与丑,表明闰土已经如此穷苦,还不忘香炉和烛台之事,闰土已是相当的麻木。
  
  八、昭示处境命运
  
  《祝福》中祥林嫂临死前,“一手提着竹篮,内中一个破碗,空的;一手拄着一支比她更长的竹竿,下端开了裂”。这些简陋而破碎的小道具,充分说明祥林嫂已沦为乞丐,一无所有,她乞讨无路,濒于死亡,那“空的”破饭碗,则昭示她不被人们同情,更突出其命运的凄惨。
  
  九、深化作品题旨
  
  《阿Q正传》中,作者巧借几个小道具,就形象而又生动地表现了资产阶级革命并未发动农民,却与封建势力妥协,从而沉痛地总结了资产阶级革命的经验教训,有力地批判了这次革命的不彻底性,深化了小说题旨。借“辫子”的不同盘法,描写农村各阶层对革命的不同态度,有的茫然不知所措,有的莫名其妙随波逐流,有的摇身一变投机革命;借挂“银桃子”,揭露封建势力妄图钻进革命队伍,投机革命以求保住自己的利益和势力;借“黄伞格”信件的往来,表明封建势力互相勾结,对抗革命。
  
  十、寄寓深刻含义
  
  《药》夏瑜的坟上“有一圈红白的花”,它“没有根”,也“不像自己开的”。鲁迅先生在《呐喊》自序中曾对此严格剖析说:“因为那时的主将不是主张消极的。”因此他在夏瑜的坟上“平空添上一花环”。意思是他应该不添花环,因为没有依据。辛亥革命不会有很好的前途,既知平空,又为何添上呢?这表明了鲁迅先生对于革命后继有人的坚定信念,对于黑暗社会充满了战斗精神。坟上的花环暗示夏瑜虽然惨遭杀害,但还有人敢来送上花环,这就充分说明他所从事的事业是正义的,是为大多数人所拥戴的,革命者是杀不尽斩不绝的,革命必将后继有人。“花环”这一道具既增添了作品的亮色,给人以光明和希望,又寄寓深刻含义,令人深思,催人振奋。
  道具的“魔力”是无穷的。因此,我们在阅读和教学叙事性文学作品时,必须注意审视和鉴赏这种“小道具”;在写作中,更应善于为人物设计、配备一些能够发光生色、别具魅力的道具。

无限“魔力”在“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