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中学语文·教师版 2009年第5期 ID: 135806

  

走向人文的科学主义与科学的人文主义

◇ 张悦群 沈文涛

  22年前,陈钟梁先生的论文《是科学主义,还是人文主义》作为我国新时期语文教学改革的一篇力作,不仅在当时的语文界引起了强烈的震撼与广泛的共鸣,而且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具有历史和现实的意义。如今重读这篇文章,深深感到作者语文教学中“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思想的结合”的理想还远远没有实现,甚至“科学”“人文”两者的“分离”比以前或许更加严重,同时还出现了一些新的问题。
  
  (一)普遍存在着“泛人文”现象
  
  语文教学的“泛人文”现象主要表现为:离开学科特性,背离语文本味,抛开文本,架空语言,忽视能力,鄙视训练,张扬个性人格,强化感情体验,陷入人文的过度阐释,造成语文的实用性减弱。语文能力下滑,语文功能瘫痪。
  比如教材编写,全盘否定知识体系,甚至“能力训练”一类的词语也被视为禁忌。许多教材都不提语文知识。似乎一提知识、能力、训练等就触犯了禁忌。新课程标准实施至今已有8年,回过头看看教学实际,高中语文教师抱怨初中语文教师连最起码的“短语”“句子成分…‘比喻”都不教:学生到了高中阶段才来补语法修辞,大大加重了高中教学的负担。而且,学生过了那个“打基础”的年龄,语文知识也不太容易学进去,以致应该掌握的基础知识不能掌握。语文教学应该涉及的字、词、句被代之以“自己去感悟”“在悟中学”“再揣摩揣摩”。由于“语文没有体系”“不应该讲体系”等观念的大肆宣扬,一线教师当然只有跟风跑。新课程主张让学生建构知识体系,但教材编写者、教学实施者都心中无数,放弃了主导作用,岂不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学生的自我建构又从何谈起?
  上公开课,不管什么文本、什么课型,教师首先考虑的是如何设计美丽如画的课件,配上优美动听的音乐,设置生动感人的情境,设计声情并茂的导入语。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现场的“精彩”,精彩的标志就是让学生感悟。感动,甚至流泪;让几个聪明一些的学生站起来发言,从他们的嘴里引出带有白胡子的哲理,以赢得观众的满堂喝彩。课上的“堂练”砍掉了。静思默想的时间没有了,读写结合的小练笔挤掉了,只剩下人文兮兮的热闹场面,漫无目的的师生对话。语文课成了单纯的人文熏陶课、情景表演课,美学欣赏课、文学解读课、哲学研究课、科学普及课……目前这种“泛人文”的课堂比比皆是:脱离文本,一味放纵学生所进行的“个性表达”“独特感受”“情感体验”,已经成了无本之木的非语文行为。
  课堂教学目标,理应是单位时间内学习结果的具体化表述。具有可观察性、可操作性与可检测性。可是几乎全国所有的中学语文教师备课笔记的“教学目标”都没有达到这样的要求。他们尽管在备课笔记中也标上“教学目标”四个字,但所用的动词却是“理解”“了解”“感悟”“体会”“感受”“热爱”之类的模糊笼统的心理动词。这类模糊笼统的教学目标根本不具备导教、导学、导测的功能。第一。不利于明确教学任务。“理解”“体会”之类的教学目标,会给教师分析教学任务(目标确定后的教学思考)和指导与监控自己的教学行为带来很大的困难——从学生的起点能力到达这些学习结果之间究竟需要多少距离,应该经过哪几个阶段,其间的具体目标又是什么。有哪些支持性条件等,都很难确定。第二,不利于教学方法和教学媒体的选用。“理解”“体会”之类的教学目标,会使师生双方在选择和使用实现教学目标的方法和手段时受到很大的制约。目标不明确,怎样达到目标就更难以确定。第三,不利于教学结果的测量和评价。模糊的教学目标意味着测量和评价的标尺也是含糊不清的,这就给测量和评价工作带来困难。衡量“理解”“体会”之类的标准是什么?如何准确判断学生有没有达到这些目标?教师和学生对这些问题心中无数,只能凭经验对学习结果进行估计,根本谈不上准确的测量。可是估计出来的结果与真实的学习结果往往大相径庭,更谈不上效度和信度。
  
  (二)有的方面泛滥着“科学主义”
  
  现在应试教育愈演愈烈,也导致“科学主义”大泛滥。考试成风,除了期中考试、期末考试、调研考试外,还有月考、周考,甚至有一日一考、一课一考。应试教育所主张的考试中心、认知至上、分析本位、技术主义为科学主义语文教育观的滋生和蔓延提供了适宜的土壤。这种语文教育观表现出来极端的唯科学主义功利性的价值趋向与唯科学方法论的实践走向,其实是非科学的与反科学的。
  不少语文教师特别是一些年轻教师,迷信某一类教学法,把本来生动的语文课堂弄得呆板,枯燥,乏味,死气沉沉。对文学作品的教学,他们总喜欢抱住固定的教学程式:从作者背景介绍开始,讲第一段、第二段……然后中心思想、人物形象、艺术特色……练习1、练习2……一首名诗、一篇美文、一曲好戏常常被上成一堂知识传授课。毫无文学性可言。他们习惯以科学主义的手段把优美的文学作品肢解得支离破碎,干着焚琴煮鹤的勾当。笔者就多次听过把《荷塘月色》分解成多少种比喻、多少种拟人、多少衬托、多少种通感的分析课。这里,带有自然科学特色的解剖刀刺向了文学,刺向了审美。要知道,语文教学应有必要的人文教育,首先应该目中有人——有学生、有作者、有编者、有教师,应该“四心合一”。可是这些人笃信科学。心中只有这个法那个式,唯独就是没有“人”,没有情感,没有人文。
  新课程倡导的自主学习现在几乎消失殆尽:因为语文课上学生根本“作不了主”,课堂中的学与教全由教师控制与作主。教师要求看投影,学生不可能看别的;要求听录音,不可以不听;要求朗读一遍,不可以读两遍;要求讨论3分钟,到时不停止不行。教师完全剥夺了学生学习的自主权。学生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力,没有自主探究的权力。学生成了课堂学习的奴隶,教师成了课堂教学的奴隶主。教师从过去的“满堂灌”发展到现在的“满堂问”,学生从过去的“满堂听”沦落为现在的“满堂答”。一次在苏州举行的新课程展示课活动,来自全国各地的16位语文教师所执教的16节课,没有一节课跨越“满堂问”的藩篱,有的一节课竟发问了64次。
  此类问题,诸如考试练习过多,阅读分析过细,作文标准过繁,备课过于统一,拓展阈限过窄,教学生成少,都是科学主义泛滥的表现。科学主义要求人应当不带感情的认识事物,做到客观、冷静、理性的看待自然、社会和人生。此种情境中的语文教学,其根本属性已经异化为唯理性的可分析性、逻辑性与系统性:其内容已经弱化为单纯对实用知识的追求:语文已经变成了记诵之学、推理之学、乃至“屠龙”之学:学习的主体已经蜕变为失去人文情怀的应试机器与答问木偶。
  无论是普遍存在的“泛人文”现象,还是局部泛滥着的“科学主义”倾向,都给我们的语文教学带来了莫大的损失。
  上述种种问题严重歪曲了语文教育的学科性质,妨碍了语文教育功能的正常发挥,误导了语文教育的发展方向,造成了语文教育的重大混乱。在我们认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