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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似

◇ 柏 英


  摘要:一场有悖伦理道德的婚外恋、一段疯狂忘我的一夜情在俄罗斯首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布宁的笔下却演绎成了缠绵悱恻的悲情故事,在近一个世纪里强烈震撼了无数读者的心灵,并引发了紧张的思索,这一切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作者对情节的戏剧性处理方式如三一律、情节的突转、情境的对比、语言的动作性等,从而达到了类似于戏剧的审美效果。
  关键词:布宁 《中暑》 情节戏剧性
  
  情节在小说中占据重要地位。亚里士多德很早就力捧情节的重要性,断言“情节是第一位的,最主要的”。情节即根据主题安排的事件,由许多细节合并而成。小说与戏剧作为两种不同的文学体裁,对情节有不同的处理方式。但是,并不表明二者之间的鸿沟不可逾越。众所周知,欧洲文学发端于戏剧。虽然小说在后来取得了重大的发展,但从来没有割断过与戏剧的联系。“当戏剧因素渗入到叙事作品里的时候,叙事的作品不但丝毫也不丧失其优点,并且还因此而大受裨益。”布宁小说《中暑》(1925)所具有的强烈艺术感染力恰恰得益于戏剧情节因素的渗透。
  德国著名戏剧家和戏剧理论家弗莱塔克在专门论述戏剧情节时指出:“所谓戏剧性,就是指那些强烈的、凝结成意志和行动的内心活动,那些由一种行动所激起的内心活动;也就是一个人从萌生一种感觉到发生激烈的欲望和行动所经历的内心过程,以及由于自己的或别人的行动在心灵中所引起影响;也就是说,意志力从心灵深处向外涌出和决定性的影响从外界向心灵内部涌入;也就是一个行为的形成及其对心灵的后果。”情节的戏剧性与小说性区别何在?“小说家和戏剧家虽然都用故事、性格描写和对话的共通因素来写作,但是他们不同的写作条件却影响了他们的故事叙述、性格描写和对话。这些差异之所以产生,是由于戏剧的更大的速度,更大的压缩和更大的生动性,以及由于它的动作性,它的诉诸集体而不诉诸个人,这便创造出了一种使戏剧不同于小说的基本技巧。这就是一切时期的戏剧家所共有的技巧。”布宁的经典小说《中暑》讲述的是并不罕见的“一次奇特的艳遇”、一场有悖伦理道德的婚外恋、一段疯狂忘我的一夜情,却在一个世纪里强烈震撼了无数读者的心灵,并引发了紧张的思索,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作者对情节的戏剧性处理方式。而布宁小说中的戏剧性至今仍是一个少人涉足的天地。
  布宁在小说《中暑》中究竟移植了哪些戏剧技巧呢?
  技巧之一就是借鉴在相当时期内被奉为法宝的“三一律”。“三一律”即一个人物、一天之内、一个事件。由于对人物、时间和事件规定的严格甚至于苛刻使它曾遭到许多攻击,但其强调集中的合理性不可否认。布宁高度凝练的语言与戏剧对集中的苛刻要求不谋而合。尽管布宁没有严格遵守“三一律”,但他对这一规则的借鉴是有迹可寻的。在小说《中暑》中布宁并没有像托尔斯泰那样撒开了去写,而是像戏剧中那样“只给我们展示几个顶点(或者是否可以说——几个交叉的顶点?芽),展示两三个不同的命运”。小说《中暑》的内容可以概括为一个中尉和一个女郎(人物)一天之内(时间)在一次旅途中的邂逅与分离(事件)。中尉和陌生女郎的前尘往事和未来生活全都被裁掉,但是读者完全可以依据人物的言语与行动来恢复这些被剪裁的部分。小说《中暑》正是得益于类似于“三一律”式的集中安排情节,才能够在非常短小的篇幅内展现了两个人一生的感情生活,充分有力地刻画了作品中的爱情主题,并使读者感受到达到白热化状态的矛盾冲突。
  技巧之二是情节的突转。突转是戏剧术语,亚里士多德明确指出它的含义是行动“转向相反的方向……按照可然律或必然律而发生的……造成相反的结果”。突转的情节其实是个“悲剧性的因素,它通过一个突如其来、出人意外,然而在情节的布局中却早有伏笔的事件的突然发生,使主人公的愿望随着情节朝着一个和剧情开始时发展的方向极其相左的方向发展”。中尉与女郎旅途相遇,并产生了“一生的任何时候都不曾有过”的体验。经历了爱情的沐浴之后,她“显得神采奕奕,像个十七岁的少女一般”。正当读者准备为他们的爱情祝福时,情节却发生了突然的转折,朝着与读者意愿相反的方向发展下去。首先恢复理智的“她”拒绝再与“他”同行,并表白说,“今天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以前我从未做过,哪怕是类似的情况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的。”这是第一个突转的情节,然而这个突转不构成高潮,因为主人公的内心世界还没有发生剧烈的变化。中尉“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轻轻松松、高高兴兴地用车送她到码头”,“依然是那么轻松,那么无忧无虑地返回旅馆”。“爽快”“轻松”“高兴”“依然轻松”“无忧无虑”——一系列表示轻松状态的修饰语其实是在为下一个突转做准备。回到房间的“他”发觉“情况已经有了变化。房间里没有了她,就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同她在场时截然不同。尽管充满了她的气息,却显得空荡荡的。这真是奇怪!还能闻到她留下的那股高雅的英国香水的幽香,托盘上还搁着她那杯没有饮尽的茶,而她已经不在了……中尉的心突然收缩起来,涌起了一股柔情。他急忙抽起烟来,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好几次”。既然爱的意识清醒了,那么就去寻找吧。此时,第三个突转出现——“她”的丈夫与三岁的女儿。原来相爱的人早已失去了相爱的权利!“他”想尽办法也无法克制自己,因为“她”已经成为他生命的全部。此时读者也被“他”的真情所动,期待着他们可以重逢,哪怕只有一次。可是最后一个突转粉碎了所有的期待——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锦书难托。莫莫莫。”情节经历了几处突转在此达到高潮。
  这几个情节虽转变得突然,却符合逻辑,从而使读者丝毫不怀疑情节发展的必然性与真实性。
  技巧之三是安排相互对立的细节。小说中相对集中的对立情节与戏剧中情境的对比有异曲同工之妙。小说《中暑》在开端与结尾中都描写了灯火,一前一后的描写戏剧性地对立。一开场,“前边是黑沉沉的夜空和点点灯火。一阵强劲而又柔和的风从黑沉沉的夜空迎面吹来,灯火急速地退向一边。”点点灯火充满着神秘感,似乎在发出某种诱惑的暗示,也似乎在预示着美妙的事情即将发生。但是这灯火一遇到强劲而柔和的风便退开,好像退开得无可奈何甚至绝望。收场时,“前边远处,一抹深红色的夏日晚霞渐渐变得暗淡下来,在其下方粼粼起波的河面上朦朦胧胧地投下了色彩缤纷的倒影,而散落在四周昏暗中的灯火则在不断地往后漂移,漂移。”他和她就像这夏日的夕阳:他们从黑暗走来,在那瞬间的光亮之后又消失于黑暗之中。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在那瞬间的光亮照耀下黑暗显得多么痛苦,在那瞬间光亮照耀之后那黑暗显得多么难耐。那象征着幸福的火光的位置变化也是富有含义的。相遇之初,那“火光”在前,预示着将来的幸福瞬间,而到了结尾,那“火光”落在了后面,暗示着人生最灿烂的瞬间已经一去不复返。这是景物描写的对立情节,再来看人物描写的对立情节。第一天黄昏时“她闭上眼睛,用手背贴着脸颊,天真而又迷人地笑了起来”,第二天同一时刻,“中尉坐在甲板的遮棚下,感到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年。”再次回到码头,河流与轮船依旧,但物是人非。当岁月如河流般逝去,情归何处?通过前后情境的对比,事件对人物心灵影响之深尽在不言中。细节的对比不仅使作品结构完整,而且在反差中更有力地凸显了冲突的势力——爱与不能爱。两种力量争斗、较量构成冲突,形成一种戏剧情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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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技巧之四是以动作推进情节。在小说《中暑》中布宁始终保持一个客观的观察者、叙述者的立场。小说人物之间的对话很少,那么推动情节的任务就落在动作上。这一处理情节的方式与戏剧如出一辙。“戏剧,就其本质来说,是动作的艺术。”“动作、活动是戏剧艺术、演员艺术的基础。”在戏剧中,“能把个人的性格、思想和目的最清楚地表现出来的是动作,人的最深刻方面只有通过动作才能见诸现实,而动作,由于起源于心灵,也只有在心灵性的表现即语言中才获得最大限度的清晰和明确。”布宁在小说《中暑》中精选准确到位的词语描述鲜活生动的动作,借此传递源自于人物内心隐秘世界的信息。让我们来看一看布宁是通过哪些动作来表现那个激情之夜的。中尉“赶快奔去取行李”、“穿过冷清清的码头”、“走进了房间”、“猛地向她扑去”,“两人气喘吁吁地狂吻起来”。一连串生动的动词由点带面地勾勒了二人从性欲到爱情的感情历程,使读者分明地感受到了事件的突发性和激烈性。
  技巧之五是对话与独白的使用。在小说与戏剧中独白与对话都是揭示人物内心世界的有力手段,区别在于小说中的对话与独白较为松散,而戏剧中对话与独白相互较量、相互影响、引起冲突,这种冲突就是富有戏剧性的。因此德国十九世纪著名理论家奥•威•史雷格尔在《戏剧艺术与文学教程》一书中指出:“什么是戏剧性?在许多人看来,这个问题似乎很容易回答:在戏剧里,作者不以自己的身份说话,而把各种各样的人物引上场来。然而对话不过是形式的最初的外在基础。如果剧中人物彼此间尽管表现了思想和感情,但互不影响对话的一方,而双方的心情自始至终没有变化,那么,即使对话的内容值得注意,也引不起戏剧的兴趣。”在《中暑》中,布宁设计的对话与独白简短而有力,并构成冲突。
  先来看看小说中的对话:
  
  我好像有点儿醉了……您是从哪里来的?三个小时之前,我还没有想到世上有您这个人呢。我甚至都不知道,您是在什么地方上了船。是在萨马拉吗?不过,反正都一样……哎呀,我怎么感到晕晕乎乎的,是真的头晕还是我们的船在转弯?
  
  一段开场白交待了事件发生的地点(船上)和人物关系(陌生人)。中尉以沉默作答。沉默恰恰是一种戏剧处理方式。“保持沉默常常是一种故意的、生动的、富有表现力的动作,而且它经常代表某种十分明确的心理状态。”语言的停止并不代表思维的停止,沉默时常源于内心的剧烈活动。沉默是无声的动作,“有时候形体之所以不动是由于强烈的内部动作所造成的,这种强烈的内部动作在创作中特别重要而有趣。艺术的价值就决定于这种动作的心理内容。”(11)追溯到小说开头,我们可以捕捉到中尉的视线,“在这个娇小的女人身上,一切都是迷人的。”原来沉默的中尉正陶醉于迷人的陌生女郎,正联想着她的身体,正感到“甜蜜”与“惶恐”。
  
  “我们下船吧…”
  “到哪儿去?”
  “这个码头。”
  “干吗?”
  “神经病……”
  “我们下船吧,”“我恳求您……”
  “唉,那就随您的便吧。”
  
  这是小说中惟一的一次二人直接对话。对话表现了双方的斗争——求爱与拒绝,也表现了“她”内心世界的斗争——道德与爱情。斗争最终以中尉的爱情对道德的胜利结束。当第二天他们恢复理智之后,作家没有再直接地以对话的方式表达他们的交谈,似乎在暗示他们不会再有交流的机会。
  
  “不,不,亲爱的,”“不,你应该留下这里,乘下一班轮船。要是我们再一起走的话,那会把一切搞糟的。这会使我感到非常讨厌。我老实告诉您,我根本不是您想象的那种女人。今天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以前我从未做过,哪怕是类似的情况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的。我好像是一时糊涂……或者,说得确切一点,我们俩似乎都中了暑,热昏了头……”
  
  她拒绝了中尉的央求,“他”也没有再坚持。此时的沉默表明“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爱情的力量,还没有弄清那种模糊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您干吗要知道我是谁,叫什么名字呢?”面对“他”的数次发问,“她”都避而不答。作者不直接展示“他”的问话,是因为“他”虽然问了几次,但只是随便问问,问话时他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内心活动。而“她”相对来说一直比较清醒自己处于冲突之中。“她”的回避表明了她内心两个势力的交锋:爱情与道德。最终道德战胜了爱情。于是她将他留在独白的世界里。独白是“人物独处时内心活动的披露”(12)。独白可以充分展示人物内心活动。以自言自语的方式表达内心。让我们来追踪一下他的独白,包括有声的独白和无声的内心独白。
  
  “真是一次奇特的艳遇!”
  “总不能无缘无故地闯到她的丈夫,她的三岁的女儿,以及她的全家天天生活的那座城市去吧!”
  “真是见鬼!”“我这是怎么啦!她的身上有什么出众之处?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确实,像是中了暑似的!现在要紧的是,她一走,我怎么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打发这一整天的时光?”
  “主要的是,”“永远不可能向她倾诉了!我怎么办呢?我在这些思念中,在忍受这些无法解脱的痛苦中怎样度过这个漫长的白天,处在这个给上帝遗忘的小城里,面对着下方亮闪闪的伏尔加河?而她,却已经给粉红色的客轮带走啦!”
  “他怎么能够这样悠闲地坐在驾车座上抽烟,显得这样从容自在,无忧无虑,与世无争?”“大概,在这个城里,只有我一个人是极度不幸的吧。”
  “我真是想入非非啦!”
  “从此,我的生命永属于您,至死听候您的吩咐。”
  “往哪儿去呢?干什么呢?”
  
  不难看出,布宁对独白的安排是非常精心的。通过中尉前前后后的独白读者可以清楚地了解他内心世界的平静是如何被打破的,他爱的意识是怎样一点点苏醒的,他的痛苦是怎么渐渐升级的。这种精心的安排形成的戏剧情势也使读者的情绪不断高涨。
  还有一组对话很有意思。当中尉准备离开时,车夫说了两名话。
  
  “长官,昨夜好像就是我把您送到旅馆来的!”
  “刚好赶上!”
  
  中尉对这两句话的反应都是沉默。这沉默源于内心巨大的悲哀。几个小时的相思之苦对他就已经是巨大的折磨了,今后的日子将会多么漫长!如果我们大胆一些,来设想一下车夫的两句话会在中尉心中激起什么反应呢?很可能是这样的:
  
  “长官,昨夜好像就是我把您送到旅馆来的!”
  “今天早上是我亲自把她送走的!”
  “刚好赶上!”
  “已经错过!”
  
  在小说《中暑》的对话与独白中我们再次领教了布宁的语言功力,他的小说真正达到了“增一字则多、减一字则少”,字字有力,叩人心扉。
  技巧之五是浓缩性。小说《中暑》中的主人公是虚构的艺术形象,但能够使人暂时忘却了艺术与现实的距离,这种“忘却”其实也是戏剧性的表现。并非所有的剧本都具有戏剧性,越好的戏剧作品戏剧性越强,越差的戏剧作品戏剧性越差甚至没有。美国著名戏剧理论家贝克对剧本戏剧性下过一个定义:“通过想象人物的表演,能由其所表现的各种感情,使聚集在剧场里的一般观众感兴趣的东西,就是戏剧性。”(13)虽然布宁对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有所提及,但是所给的信息太少、太模糊:我们并不知道人物的姓名、人物相貌特征、人物性格特征、事件发生地等信息,但这些未知数丝毫没有妨碍我们去感受去思索。布宁所力图表现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事件对人物的影响,以引起读者对存在中种种现象的思索。具体细节描写的模糊性反而使事件在整体上获得了高度的浓缩性,使读者感觉到这个偶然事件的合理性和必然性,并达到由人及己、身临其境、同命相连的境界,从而大大刺激了读者的思维活动:如此美妙的两情相悦都不能长相厮守,如何才能永远地获得爱情的甘露呢?读者对小说人物和情节的真切感受和紧张思维恰恰证明了布宁小说中的戏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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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以上戏剧技巧的移植使小说《中暑》获得了戏剧性的审美效果。我们可以从小说的情节还原本事的原貌,就会得到这样一个事情发生、发展的自然时间顺序:“她”结了婚,生了个女儿。三年后,在一次度假后回家途中偶遇一名中尉,发生了一夜情甚至产生了真挚的爱情,但是出于理智两人永远地分开了,孤独的中尉意识到爱情已经擦肩而过后便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如果这样叙述的话,读者对人物的态度将会批评大于同情,甚至小说也会沦为所谓的艳情小说。但是布宁采用了种种戏剧情节设计技巧后却产生了相反的效果——小说《中暑》激起了读者深深的怜悯与恐惧这两种悲剧效果。怜悯是“一种由于落在不应当受害的人身上的毁灭性的或引起痛苦的、想来很快就会落到自己身上或亲友身上的祸害所引起的痛苦的情绪”(14)。而恐惧是一种“由于想象有足以导致毁灭或痛苦的、迫在眉睫的祸害而引起的痛苦或不安的情绪”(15)。小说读到一半时,读者陶醉于他们美妙的爱情。然而正当读者认为爱情的继续发展是自然而然的、甚至准备送出祝福的时刻事件却急转直下,一场爱情盛宴像灰姑娘的高跟鞋一样随着阳光的降临而消散了。这是读者多么不希望得到的结局啊。我们多么同情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她”和锦书难托、恍如隔世的“他”,多么遗憾一种相思、两地闲愁的凄婉结局,甚至会无视道德的威严而希望他们能再次重逢,哪怕只有一次。我们仅仅是想成全他们吗?其实我们是想成全我们自己。爱情是每个人的梦想,无论是年轻人还是年长者,没有人不渴望永远享有爱情的甜蜜。虽然我们并不知道他和她姓甚名谁,不了解他们的相貌个性,不知道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但这些未知数丝毫不影响我们的感受与判断。人物的悲剧距离我们并不遥远,仿佛“近在身边,迫在眉睫”,于是读者感受到痛苦的巨大力量。读完小说,凡是渴望永久幸福的读者都会不寒而栗,开始深思关于爱情与理智、爱情与生命的矛盾冲突。对小说人物和情节的真切感受和紧张思维正是小说《中暑》戏剧性审美效果的佐证与体现。
  “文学作品给予人的快乐中混合有新奇的感觉和熟知的感觉。……整个作品都是熟识的和旧的样式的重复,那是会令人厌烦的;但是那种彻头彻尾是新奇形式的作品会使人难以理解,实际上是不可理解的。……优秀的作家在一定程度上遵守已有的类型,在一定程度上又扩张它。(16)布宁在小说《中暑》中巧妙地植入了戏剧因子,从而使读者的阅读过程变得意趣横生、思维紧张,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感受到几乎等同于观众观看戏剧表演的效果。有谁说得清,究竟是戏如人生还是人生如戏?
  
  本文所选《中暑》译文出自《耶得哥的玫瑰》,冯玉律、冯春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第193-200页。
  
  作者简介:柏英,女,北京外国语大学俄语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俄罗斯文学与比较文学。
  
  ①[俄]别林斯基著:《别林斯基选集》(第三卷),满涛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年,第23页。
  ②⑤[德]古斯塔夫•弗莱塔克著:《论戏剧情节》,张玉书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1年,第10页,第82页。
  ③(13)[美]乔治•贝克著:《戏剧技巧》,余上沅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5年,第18页,第42页。
  ④[英]威廉•阿契尔著:《剧作法》,吴钧燮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3年,第33页。
  ⑥⑨(12)谭霈生著:《论戏剧性》,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年,第13页,第3页,第31页。
  ⑦(11)[苏]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全集》(第二卷),林陵等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58年,第56页,第56页。
  ⑧[德]黑格尔著:《美学》(第一卷),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第278页。
  ⑩贝拉•巴拉兹著:《电影美学》,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58年,第239页。
  (14)(15)[古希腊]亚历斯多德著:《修辞学》,罗念生译,三联书店,1991年,第89页,第81-82页。
  (16)[美]韦勒克•沃伦著:《文学理论》,刘象愚等译,三联书店,1984年,第268-269页。
  
  参考文献:
  [1] [英]威廉•阿契尔著:《剧作法》,吴钧燮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3年。
  [2] [匈]贝拉•巴拉兹著:《电影美学》,何力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58年。
  [3][美]乔治•贝克著:《戏剧技巧》,余上沅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4年。
  [4][俄]别林斯基著:《别林斯基选集》(第三卷),满涛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年。
  [5][德]古斯塔夫•弗莱塔克著:《论戏剧情节》,张玉书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1年。
  [6][德]黑格尔著:《美学》(第一卷),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
  [7][苏]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全集》(第二卷),林陵等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58年。
  [8][美]韦勒克•沃伦著:《文学理论》,刘象愚、邢培明 陈圣生、李哲明译。北京:三联书店,1984年。
  [9][古希腊]亚历斯多德著:《修辞学》,罗念生译。北京:三联书店,199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