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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安全 文选 ]   

读“文”悟“道”

◇ 李安全


  本刊首页的“大家论坛”专栏,已成为读者关注的一个亮点,洵属可喜。此栏原名“名家谈艺录”,即摘录学界名家衡文谈艺之精粹,为读者示范。后经首都师大文学院王新霞教授指点,改名为“大家论坛”,意在其权威性和理论性。但因此栏文章系由主持者一人所选录,囿于所见,或偏于所好,难免单调。热诚欢迎读者荐文。
  我们已采纳李安全先生的建议,从今年第八期起将“大家论坛”专栏编入每期目录并将编入年度总目录。二??六年下半月刊(学术版)也将辟此专栏。
  本期新辟“读刊交流”专栏,将不定期地交流读刊心得,欢迎读者参与。
  ——编者
  “大家论坛”是《名作欣赏》杂志中的一个专栏,从二??二年开办,当时叫“名家谈艺录”,到二??五年第三期改名为“大家论坛”。我觉得,“大家”比“名家”好。“大家”有双重含义,一是指包括你我他古人今人中国人外国人在内的所有人,二是指那些在学术上造诣高深的专家学者教授。从专栏里的文章来看,这里的“大家”似乎是第二种含义,但仍然觉得“大家”好,因为“大家”应当是有高深的学术修养和宽厚的学术胸襟的,“大家”表现出一种崇高的风范和兼容的气度;而“名家”则在一个“名”字,可能是因为学术造诣高深而闻名,也可能是因为炒作而闻名,很容易让人产生多余的联想。对于“大家”,我们是尊重甚至仰慕的;对于“名家”,我们有时会畏惧三分。比较而言,“谈艺录”显得随和平易,“论坛”则显得庄重,具有浓郁的学术气息,而且与《名作欣赏》的其他专栏如“鉴赏文谭”“古典今读”“现代回眸”“当代评论”“佳作邀赏”“佳作有约”“域外视野”“语文讲堂”“执教手记”“艺林散步”等搭配谐和,相互映照,体现出一种高雅的美学品位和学术境界。
  到二??五年第六期为止,“大家论坛”已有三十六期了,刊登的文章(多数是选段)也已经有三十六篇(段)了。我们作为“一般读者”,阅读这些“大家”之“论”,绝对不要死记硬背其中的一些结论,以为自己做文章时寻章摘句地引用来装点门面。比较恰当的做法是从三个方面去用功:第一,要以此为指南,阅读文章所提及的“名作”或经典,从而学会鉴别什么是真正的经典,而不至于花费很多的精力和心力乱读一通,既耗费了自己的心力,也伤害了自己的胃口。第二,要仔细地体会这些“大家”阅读欣赏之所得,力求真正地理解“大家”从文本中所获得的审美经验。这就好像和“美食家”一块吃大餐,一边吃着,一边顺着“美食家”的“点评”去品味佳肴。当然,我们也不要一味地“盲从”,要用自己的视觉、嗅觉和味觉去感受“佳肴”的色香味。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要品“大家”之“论”,悟欣赏之道,从这些“大家”之“论”中揣摩文学欣赏的门径,从而学会欣赏,对名作和经典作出丰富、深刻而且个性化的阐释。
  下面且结合“大家论坛”中的一些篇章来谈谈我读“大家论坛”的一点心得,当然,因为本人才疏学浅,可能会对“大家”之“论”发生误解,也可能会有一些偏激甚至错误的感想,希望会有趣味相投者来一起琢磨,更希望能够得到“大家”和“专家”教正。
  
  一、从品味语言开始
  
  “文学是什么”,到目前为止,已经产生了不少新的解释,但我们都得承认文学是离不开语言符号的。这也就决定我们欣赏文学作品必须从语言开始。朱熹曾说:“诗须沉潜讽诵,玩味义理,咀嚼滋味,方有所益。”讽诵也罢,玩味也罢,咀嚼也罢,都是要从语言中体味出其中包含的情味。朱光潜先生曾说:“咬文嚼字,在表面上像只是斟酌文字的分量,在实际上就是调整思想和情感。”汪曾祺说:“要理解一个作家的思想,惟一的途径是语言。”他对小说的分析也着力从语言入手,强调语感,强调“扪触”。(张梦阳《透·准·醇》《名作欣赏》2005,1。说明,下面引自《名作欣赏》的文字,只注明年份和期数)“咬文嚼字”也好,“扪触”也好,都是要从语言去揣摩隐含着的丰富的意蕴。
  闻名遐迩的“诗人学者”林庚先生对唐诗的研究是极为深入且富有成就的,他对古诗的赏析也是非常精细和敏锐的。他在赏析荆轲的《易水歌》(2003,8)时,抓住了“萧萧”和“寒”字来品味和生发,体味那悲壮之辞中所包含的“雄壮的情绪”所表现的“超越了时间与空间而诉之于那永久的情操”。在赏析《山中送别》(2003,12)时,则扣住“春草明年绿”中的那一个“明”字来咀嚼,读出了“明亮的感觉照眼而过”,读出了“绿得透明”的春草,读出了“诗歌语言的魅力”。他认为,王维的隐逸诗“自然明爽”,孟浩然的隐逸诗则“深远清峭”。这种品味,这等眼光,一般论者的确是望尘莫及。
  傅庚生先生作为赏词的行家,欣赏姜夔《疏影》前阕(2004,2),则抓住“幽独”一词,以为“此一段文字,全由‘幽独’二字抽绎而出,梅自有幽独之性,第一要著便已握住题旨”,并引用王阮亭《花草蒙拾》的话“咏物不取形而取神,不用事而用意”来证明姜夔并非“意晦费解”。此等“咀嚼”,需要艺术的敏感,也需要丰厚的学识。至于他对李清照《声声慢》中的“叠字”艺术分析(2004,4)更是值得我们借鉴。这是把“语言”嚼烂了才能品出来的“滋味”,具有特别精细的艺术感觉,需要敏锐的触觉和灵透的悟性。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匆匆读来,似乎‘记得’和‘忘掉’都是自足的动词,作用只及于所属之短句。仔细读时,才发现末句‘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不但是一个名词片语,而且是一个受词,承受的动词偏偏又是双重的——‘记得’和‘忘掉’,正是合用这受词的双动词。徐志摩等于在说:‘你记得我们交会时互放的光亮也好,你忘掉我们交会时互放的光亮最好。’不过这么说来,就是累赘的散文了。在篇末短短的四行诗中,双动词合用受词的欧化句法,竟然连用了两次,不但没有失误,而且颇能创新,此之谓‘欧而化之’”。(2002,3)这是余光中先生对徐志摩《偶然》中最后四句的赏析,这是诗人赏诗,一点也不“隔膜”。
  
  二、从整体上去感悟
  
  钱穆先生说《论语》(2004,10;2004,12),不但运用“咬文嚼字”的方法来品味《论语》在描写人物方面的生动细腻,栩栩如生,揣摩出其中丰富的“文学情味”,而且从整体上对《论语》的文学价值进行了高度的概括。他认为,“文学最高境界,在能表现人之内心情感,更贵能表达到细致深处。如是则人生即文学,文学即人生。二者融凝,成为文学中最上佳作。圣人性情修养到最高处,即是人生最高境界。如能描述圣人言行,到达真处,自然便不失为最高文学了。”
  朱自清先生作为学者和诗人,在《新诗杂说》中对中国现代新诗中的名作的欣赏也十分善于从整体上去把握作品的内容和风格。他认为,林徽因《别丢掉》是一首“理想的爱情诗”(2003,1);卞之琳《距离的组织》则是“凌乱的诗境,可又是一个复杂的有机体,将时间空间的远距离用联想组织在短短的午梦和小小的篇幅里”(2003,1);冯至是“在平淡的日常生活里发现了诗”,卞之琳则是“细微的琐屑的事物里发现了诗”,如《淘气》《白螺壳》(2003,9)。
  吴世昌先生赏析柳永《引驾行》则是从词的章法入手,从整体上来领悟其内蕴。他说:“作者的手法,先是平铺直叙,后来追忆从前,幻想现在,假设以后。一层层推进,却同时一层层收紧,最后四字镇住了全篇。而在这追忆、幻想、假设之中,有时指作者自己,有时指对方,这更使章法复杂,但层次始终分明,绝不致引起误解。”(2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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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实例说明,整体感悟是欣赏文学作品的最基本的方法之一。这也告诫我们,不要用现代的理论去肢解和阉割作品。当下的一些文学欣赏论文比晦涩的文学作品还难读,通篇就是专业的学术名词,高深的理论演绎,把审美的情感体验表达得非常玄虚,好像必须通过非常艰深的理论思辩才能阅读文学作品,才能与文本“对话”。这种用理论来“分析”或“分解”文学作品的方式让文学欣赏成为“专家”的饭碗,使“大众”文学欣赏与“专家”文学欣赏相互隔膜,无法亲近。或许,历史将会证明“此路不通”。
  
  三、运用比较的方法
  
  施蛰存先生说:“《洗澡》给我的印象是半部《红楼梦》加上半部《儒林外史》。”《红楼梦》的精神表现在全书的对话中,杨绛运用对话,与曹)芹有异曲同工之妙,每一个人物的思想、感情、性格都在对话中表现出来。“《儒林外史》的精神,不用解释,因为《洗澡》中的人物,也都是‘儒林’中人”。(2004,6)显然,施先生是运用比较阅读的方法在诠释《洗澡》的艺术独特性。
  朱光潜先生在欣赏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和《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时,从题材、局格、情致和音韵等方面进行了具体的比较,发现“这两首诗的题材和局格虽大致相同,而情致却悬殊”;就音韵而言,“送孟诗平声字较多,字音都很响亮,大半是能提高又能延长的,所以读起来可以悠扬而豪放。送王诗头二句音节还很平顺,只是诗的意义决定了它的音调须低沉凄婉,后二句仄声字安排得有些拗,我们很难用读‘孤帆远影’两句的调子来读它,它天然地有些抑郁感伤的意味。”(2004,3)这些比较都是具体而细致的,并不像“比较文学”那样装腔作势,面目可憎。
  夏志清先生对张爱玲《金锁记》结尾的解析,则从七巧的死联系到了挪斯塔霞的死以及约翰·邓恩的诗句。他说,结尾写七巧之死的“这段描写文字经济,多用具体意象”,并以此与杜斯妥也夫斯基《白痴》中挪斯塔霞死后苍蝇在她身上飞的一段文字比较,并在此联想到约翰·邓恩的诗句“光亮的发镯绕在骨子上”。(2004,8)这种比较也是运用阅读的丰富经验来解读“细节”的典范。
  
  四、读出自己的感受
  
  有人说,读书是私事,这好像有点隐秘的味道。但是,真正的文学欣赏必然是用自己的性情去与文本对话,用自己的心灵与作者交流,用自己的精神与大师邂逅。遗憾的是,我们常常却是以做学问的方式来“欣赏”,自己还没有和作品“第一次亲密接触”,首先就去查阅文献资料,了解前人和“名家”的观点,于是人云亦云,于是缺乏自己的心灵感应,于是在各种文学欣赏的文章中就连篇累牍地引用文献,但就是没有自己的感悟和体验。这种“盲从”的态度,这种不亲近作品的“欣赏”,肯定不是真正的文学欣赏。
  我们读了《汪曾祺说铁凝小说〈孕妇和牛〉》(2005,3)这段文字,一定会非常佩服他老先生竟然用一个“糯”字来概括《孕妇和牛》的特点。可以肯定地说,这一个“糯”字是汪曾祺先生独特的感受,也惟有他才会有这样的特别而精致的艺术感觉。
  汪曾祺读沈从文散文《桃源与沅州》(2004,7),透过表面的轻松和幽默,“看到了作者的心是相当沉重的。这里有对家乡的严重的关切,对于家乡人的深挚的同情,乃至悲悯”。汪先生以为,“这些话说起来很平静,‘若无其事’,甚至有点‘玩世不恭’,但作者的内心是激动的。越是激动,越要平静,越是平静,才能使人感觉到作者激动之深”,“细心的读者应该注意到沈先生在这篇文章附注的一行小字:‘一九三五年三月北平大城中’。注明‘北平’也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写明‘大城中’?我们从这里可以感到沈先生的一点愤慨。沈先生对于边地小人物的同情,常常是从对大城市的上层人物的憎恶出发的。文章有底有面。写出来的是面,没有完全写出来的是底。有面无底,文章的感情就会单薄。这里,对边地小民的同情是面,对绅士阶级的憎恶是底。沈先生的许多小说散文,往往是由对于两种文明的比照而激发出来的。这说明,我们在欣赏文学作品时,不要忘记从对立面去思考隐含着的丰富的内蕴。” 这也是汪曾祺先生独特的感受,恐怕一般的读者是难于读出这样的“味道”来的。
  
  五、知人论世当联系文本
  
  知人论世的思想起源于孟子。《孟子·万章》里说:“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鲁迅先生也曾说:“倘要论文,最好顾及全篇,并顾及作者的全人,以及他所处的社会状况。要不然,是容易近乎说梦的。” 知人论世是文学欣赏中常用的方法,但一般的“知人论世”常常是简单枯燥的“作家简介”和“时代背景介绍”,介绍的内容都是一般的工具书上的内容,与文本干系不大,对文本解读没有很实际的意义,显得呆板机械空泛,而且隔膜。真正的“大家”在解读文本时,能够恰到好处地联系到作者的性格、人品以及写作的特定背景来阐释和发掘文本的内蕴,让人觉得自然贴切而不生涩。
  汪曾祺在欣赏沈从文散文《常德的船》(2004,9)中说:“能把本来应该枯燥的事说得很生动,是作者的本领”,“这里,作者所取的态度、角度,以及叙述的语调,是起决定作用的”。“弄船人那样‘因闲而懒,精神多显得萎靡不振’的,但给人总的印象是忙碌紧张,生气勃勃。这种‘生气’,也可以说是抗战初期的‘民气’,虽然常德暂时离战地还比较远,船户中也并没有涉及抗战的谈话”。由“后方”联系到“前方”,由“生气”想到抗战初期的“民气”,这是知人论世。关键的是,作者的这种联系一点也不牵强附会,非常自然,却也暗合了“文章合为时而著”的写作传统。
  冰心解读冯骥才的《珍珠鸟》(2004,11)也是采用的知人论世的方法,从“信赖,往往创造出美好的境界”一句,联想到“人和人,社会和社会,国家和国家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世界和平的日子,只有从彼此信赖中才能得到!”
  
  六、放在文化发展的大背景中去解读
  
  朱自清的《背影》是现代散文中的名篇,也是语文教材的传统篇目。季羡林先生在解读《背影》(2003,3)时提出,“要真正理解这一篇文章的涵义,不能不从中华民族的文化,中华民族的历史谈起”。什么是中华文化的精义呢?就是《白虎通》三纲五常之说,就是儒家思想中的“礼”。“《背影》表现的就正是三纲之一的父子这一纲的真精神”,所以,“读朱自清先生的《背影》,就应该把眼光放远,远到齐家、治国、平天下,然后才能真正体会到这篇名文所蕴涵的真精神。若拘泥于欣赏真挚感人的父子之情,则眼光就未免太短浅了”。
  “这里一番神秘而又亲切的,如梦境的晤谈,有的是强烈的宇宙意识,被宇宙意识升华过的纯洁的爱情,又由爱情辐射出来的同情心,这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从这边回头一望,连刘希夷都是过程了,不用说卢照邻和他的配角骆宾王,更是过程的过程。至于那一百年间梁、陈、隋、唐四代宫廷所遗下的那分最黑暗的罪孽,有了《春江花月夜》这样一首宫体诗,不也就洗净了吗?向前替宫体诗赎清了百年的罪,因此,向后也就和另一个顶峰陈子昂分工合作,清除了盛唐的路,——张若虚的功绩是无从估计的。”(2002,2)闻一多先生把《春江花月夜》放在文学发展的大背景中去审视,才真正地发现了张若虚的伟大历史功绩。当然,这需要眼光,更需要才识。
  林庚先生把《短歌行》放在文学发展历史的大背景中去审视,发现:“曹操这一首《短歌行》是建安时代杰出的名作,它代表着人生的两面,一方面是人生的忧患,一方面是人生的欢乐。而所谓两面也就是人生的全面。整个的人生中自然含有一个生活的态度,而这就具体地表现为《楚辞》与《诗经》传统的产儿。它一方面不失为《楚辞》中永恒的追求,一方面不失为一个平实的生活表现,因而也就为建安诗坛铺平了道路。”(20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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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把文本放在文化发展的大背景中去阐释,就是要从文本中去发掘美,发掘情感,发掘文化精神,求得文学与文化的融合与贯通——“融凝”(钱穆语),这与当今流行的“大文化批评”有本质的差别。恰如曹文轩先生在《质疑“大文化批评”》(《新华文摘》2004.2.P81)所言,“大文化批评的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使纯粹意义上的文学研究已经几乎不复存在”,“文学文本只是一种社会档案,一种人类学的标本或是一种用以阐释某种主义的载体,是为一些文化理论提供材料而已”。显然,用文学文本来证明哲学、政治、经济、文化、科学等方面的“学术”问题,将文学文本作为学术论文的“证据”来解剖分析,即使写出了观点鲜明、论证严密、语言准确的文艺论文,也决然不是文学欣赏。
  
  七、用简明的语言传达自己的审美经验
  
  汪曾祺在《文集自序》中就曾说过:“评论文章应该也是一篇很好的散文。现在的评论家多数不大注意把文章写好,读起来不大有味道。”评论文章要像散文,赏析文章更要像美文才好。“大家论坛”中的这些“大家”几乎都没有运用什么专业的名词和高深的理论来表达他们的审美心得,而是用平常的话语如叙说家常一般地传达自己的独特的审美感受,用生动的比喻像写诗一样地描述自己阅读作品获得的美好情趣,用朴素的文字诉说自己从作品中得到的新鲜体会。这是一种返璞归真的欣赏,这是一种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写作风格,很值得我们借鉴。
  《李健吾说林徽因小说〈九十九度中〉》(2004,1)在讨论到作品的内容和形式之间的关系时,他创造了一个生动的比喻:“我不明白内容和形式怎样分开。一件将军的铠甲只是铠甲,并不是将军:剥掉铠甲,将军照样呼吸。杀掉将军,铠甲依旧存在。”这一比喻形象地说明了内容和形式的相互依存又相对独立的关系。在说到小说《九十九度中》的特点时说,林徽因“用最快利的镜头(理智),摄来人生的一个断片,而且缩在这样短小的纸张(篇幅)上”,“达到了一个甚高的造诣”。《北岛说里尔克的诗〈秋日〉》(2005,5)在谈到诗歌与小说特征时说:“若用刀子打比方,诗歌好在刀刃上,而小说好在质地重量造型等整体感上。” 这些语言不但简明,而且形象,一点也不故弄玄虚。
  话说到这里,也应当告一段落了,但或许有人会问,难道文学欣赏就是按照这样的规矩去“操作”么?这恐怕是难于获得审美的快乐的罢?——也是,尽管上面的这些“方法”是从“大家”的经验中揣摩出来的,也可能是行之有效的,但文学欣赏毕竟是非常复杂而微妙的精神活动,需要“以神遇而不以目视”,需要欣赏者用智慧和悟性去揣摩语言,亲近作品,领悟作者的心志。而且,有时候,我们刻意地要从作品中去寻求快感和美感却又不容易得到,即使有一点感悟,却又不能那么清楚地表达出来。这倒让人联想到川端康成的一句话:“美是邂逅所得,美是亲近所得。”这里的“邂逅”与“亲近”自然是精神的“扪触”和“融凝”。
  最后,希望“大家论坛”能够适度地扩大选材的范围,尽量顾及到不同民族、不同时代、不同文体的作品;如果可能的话,不妨在“学术版”中也增加“大家论坛”专栏;最好将“大家论坛”中的文章也编进目录和年度总目录,以便读者查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