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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洪文 文选 ]   

和谐的建立

◇ 朱洪文


  关键词:“荒野之子” 情感性质 悲剧成因 人的实现 和谐的建立
  摘 要:本文认为,《呼啸山庄》究其实是一出和谐的悲剧,其根本主题就是“和谐的建立”。而和谐的建立又是以“人的实现”为载体的。在艾米莉理解的宇宙里,“人的实现”遵从两重约定——其一是两性结合(两人结合);其二是原始野性与社会文明的融合,它在作品中的逻辑呈现分为两个层次:一是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的“结合”,它是在原始野性融通的基础上的两性结合,实现的还只是一种原始意义上的人;二是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作为一个整体与埃德加的“结合”,其实质是原始意义上的人接受社会文明的熏陶,从而蜕变为“社会的人”,完成“人”的最终实现,在作品中具体表现为哈里顿与凯蒂的结合。
  
  《呼啸山庄》(以下简称《呼》)是英国女作家艾米莉•勃朗特的唯一一部长篇小说。作品问世以来,经历了最初的冷遇到后来“呼学”的勃兴,评价可谓日高;艾米莉也因此从最初的落寞无闻而逐渐跻身于维多利亚时代一流作家的行列。但对作品悲剧内涵及主题的品评与揭示,却形形色色、不一而足。我们认为,回答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解决好三个问题。
  
  一、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的情感性质问题
  
  这个问题一直是“呼学”关注和争论的焦点;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确定了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的情感性质,也就等于开启了《呼》这座迷宫的大门。这种分歧可从两个层面来理解:其一,表现在性爱关系与理想关系的取舍不一上。有人否认性爱关系的存在,认为“这不是通常所说的‘罗曼蒂克爱情’,如果从自然本性考虑,甚至也不是性爱”①;有人则否认理想关系的存在,认为所谓理想关系其实只是“爱情的真谛”的表现②;还有人既承认性爱关系的存在,又承认理想关系的存在,认为两人之间并非“柏拉图式的爱情”,但“主要不是男女的性爱关系”,而是“有一种比性的吸引力更深的共鸣”③。其二,表现在理想关系的具体指涉的不一致上。有人认为所谓理想关系,也即“比性的吸引力更深的共鸣”,是两人基于深刻的人性需要而“在反抗中的联合”④;也有人认为两人之间的所谓理想关系是灵与肉的关系,“凯瑟琳类似于肉体之我,希思(刺)克厉夫类似于灵魂之我”,两人的结合就是灵与肉的统一,就是“人的实现”⑤。我们认为有三个细节值得注意:其一,“花园风波”中,凯瑟琳劝说伊莎贝拉放弃一厢情愿时,如是评价希刺克厉夫“一个没驯服的人,不懂文雅,没有教养,一片长着金雀花和岩石的荒野。……他不是乡下人当中的一个含珠之蚌,而是一个凶狠的,无情的,像狼一样残忍的人”。而当着希刺克厉夫的面,凯瑟琳是这样劝说他的:“我太喜欢她(伊莎贝拉)啦,我亲爱的希刺克厉夫,我怎能让你专横地把她抓住吞掉”;“如果你喜欢伊莎贝拉,你可以娶她。但是你喜欢她么?说实话,希刺克厉夫!你不肯回答,我就知道你不喜欢!”从这些话语来看,我们是无从怀疑凯瑟琳在反对伊莎贝拉与希刺克厉夫之间的所谓“爱情”时的诚恳态度的。既然如此,她自己为什么又那么喜欢希刺克厉夫呢?而她对他的认识为什么又那么深刻?这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本质上是同一的,都属于那片“长着金雀花和岩石的荒野”。其二,病中,凯瑟琳对耐莉有过这样一段“疑惑地(的)嘀咕”:“我想不起是否有过这段日子。我不是一个孩子,我父亲才下葬,由于辛德雷命令我和希刺克厉夫分开,我才开始有了悲痛。我第一次被人孤零零地扔在一边……啊,我心里像火烧一样!希望我在外面的旷野上!希望我重新是个女孩子,野蛮、顽强、自由……”由此可以看出:怀想同希刺克厉夫“同榻共眠”的日子,凯瑟琳唤起的是“女孩子”般的纯洁感受,是对“野蛮、顽强、自由”的生存状态的向往。其三,凯瑟琳曾说,“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多么爱他,不是因为他漂亮,耐莉,而是因为他比我更像我自己,不管我们的灵魂是什么做成的,它的和我的是一模一样的”;“我就是希刺克厉夫!他永远永远地在我心里。他并不是作为一种乐趣,并不见得比我对我自己还更有趣些,但却是作为我自己本身而存在”。而希刺克厉夫在凯瑟琳死后也痛哭失声:“没有我的生命,我无法活下去!没有我的灵魂,我无法活下去啊!” 凯瑟琳与希刺克厉夫彼此都把对方视为自己的“灵魂”,正是基于他们两人在天性上接近、同为“荒野之子”的缘故。
  由上述分析可知: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两人的“结合”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爱情”,而获得了更普遍、更深层的意义指称。当然,我们并不是就此否认两者之间的性爱关系;这从希刺克厉夫失踪归来后与凯瑟琳的热吻场面可见一斑。我们认为,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的“结合”作为一种人的实现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两人作为“荒野之子”结合的同一关系;二是两人作为男女结合的两性关系。前者显示了原始生命活力的融通,但作为一种人的实现却是残缺的或初级的,因为它仅仅强调了人的原始野性的一面,或者说,这种“结合”诞生的还只是一个原始意义上的人;而后者则强调了两性结合,同时也是两人结合的人的实现方式。作品显然是围绕前者展开的,而后者则是作为一个“自然而然”的意念始终主导着人的实现。这同时说明了作品在人物设置上的抽象性(象征性)与具象性的并存。由是观之,《呼》就不是一出简单的爱情悲剧了。
  
  二、悲剧成因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学界主要有三种不同的观点:
  第一种:善与恶的冲突。以英国评论家阿诺德•凯特尔的观点最有代表性。阿诺德认为,《呼》以艺术的想象形式表现了十九世纪资本主义社会中个人的和精神的压迫、紧张和冲突。小说的核心和精髓是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的故事。他们两人关系的特殊性质在于表达了一切人类的需求和希望,一种深刻的人性需要;而这种特殊性质正产生于两人在反抗中的联合。希刺克厉夫的反抗说到底是那些在肉体上和精神上被这个社会的条件和社会关系贬低了的工人的反抗。总之,《呼》向我们描画的正是这样一场无休止的斗争,而争取使阶级社会发展到具有更高人性的无产阶级社会的斗争只是其中的一段插曲。⑥不难看出,阿文的中心话语就是“被压迫者的反抗”。这样,压迫与反抗、善与恶的对立与冲突就构成了作品的悲剧成因,而《呼》则从根本上被定格为一出社会悲剧,所谓“金钱和门当户对的婚姻”观念(从属于维多利亚时代)被认定为罪魁祸首。
  对此,我们提出三点反对意见:第一,它(社会悲剧的提法)与作者的意图是相违背的。作者的本意显然是要把“两庄(呼啸山庄与画眉田庄)”建造成为一个遗世独立的超时空的世界。“来自那个熙熙攘攘的世界”的洛克乌德之于“两庄”与岛村之于“雪国”具有同样的暗示意义。第二,它与作品实际不尽符合。“《呼啸山庄》中整个故事的发生、演变与结局虽然明确地圈定于一个具体的时间里(1771年至1802年),但作为整个故事背景的‘时代环境’却没有明确交待”⑦。所谓“金钱关系”和“门第观念”仅仅是构成了作品的外在真实;用闻人行的话来说,“这一切都是表面的、次要的和非本质的,是属于作品表层结构的语句和语义层面的”⑧。或者更准确地说,所谓“金钱关系”和“门第观念”仅仅是作为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手段,而非故事情节本身。第三,如果把“金钱关系”与“门第观念”作为一种现实成分来理解的话,我们认为《呼》既是经验的,又是超验的。作为经验的存在,它不可避免地打上了那个时代的烙印——这更多地应归因于文学传统的约束力,艾米莉无法完全挣脱现实主义的怀抱,建立起一个纯粹的超验世界。而作为超验的存在,它体现了作者的真实意图,构成了作品的内在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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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种:“风暴”与“宁静”的两种力量的冲突。这个观点是英国评论家戴维•塞西尔提出来的。他认为《呼》整个故事的背景是艾米莉心目中的宇宙的缩影。在这个宇宙中,万物都同样是某种有生命的精神元素的表现。一种是风暴的元素——严峻、无情、狂暴和充满活力的元素,以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的住所“呼啸山庄”为具象;一种是宁静的元素——温柔、仁慈、消极和顺从的元素,以埃德加的住所“画眉田庄”为具象。两种元素共同构成了一个和谐整体的不同组成部分;它们显然对立,却并不互相冲突。由此出发,艾米莉否定了善与恶的确定与区分,其作品里的冲突不是存在于正确与错误之间,而是在同类与非同类之间。也就是说,这个“和谐”整体的破坏是宇宙间“风暴”与“宁静”两种力量冲突的结果。⑨应该说,戴氏的理论设想或观点是相当明晰而富有启发意义的。可惜的是,当他将希刺克厉夫视为外来因素而对所谓“和谐”造成破坏,当他将埃德加和凯瑟琳的结合的原因简单理解为“诱于表面的吸引力”而一笔带过,当他漠视“宁静之子”埃德加的存在的时候,他就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作品里的冲突存在于同类与非同类之间”;而在实质上披着哲学的外衣重蹈了“社会悲剧”说论者的覆辙。
  第三种:凯瑟琳的两个本性的冲突。这种看法以两位论者的观点最有代表性:北岸和董俊峰。前者认为,凯瑟琳的悲剧就在于两个本性,即形而下的本能选择(指向希刺克厉夫)与形而上的理性取向(指向埃德加)之间的冲突。⑩后者则明确标举精神分析的理论视角,认为希刺克厉夫与埃德加分别代表了凯瑟琳的“本我”与“超我”。两位论者的看法基本上是一致的。[11]他们的共同“失误”在于:在结合作品进行具体论述时,将凯瑟琳与埃德加的结合简单视为“违背自己的天性”,从而与所谓“两个本性”说自相矛盾;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与作品中对埃德加的肯定的事实(这在后面将具体阐述)是相龃龉的,也就是说,埃德加的存在未能得到合理的解释。由此可见,“两个本性”说也未能给出合理的解答。
  我们认为,如果说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之间有所区别的话,那也只是男女性别上的差异;而在本质上,正如我们在第一个问题中所揭示的那样,他们是同为“荒野之子”的同一关系,代表了人的原始野性,或者说,他们本身昭示了一种原始人的生存。埃德加则来自树木葱茏的画眉田庄。很多论者往往从一种对立的观点出发,认为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代表了一种原始活力,比照而言埃德加则是软弱的代表。这种说法是与作品实际不尽符合的。如果说年少时哭哭啼啼的埃德加表示出了一种软弱的话,年长的埃德加则逐渐获得了某种力量,特别是在凯瑟琳死后,作为基督徒的埃德加甚至显示出了一种神性的光辉。埃德加富有力度的形象主要是通过他对妻子的爱、对女儿的爱表现出来的。凯瑟琳之所以没有选择离开埃德加,一个原因就是埃德加对她的爱是真挚的、发自内心的,正如凯瑟琳自己所说,“我对于林顿(埃德加)的爱情有着这样的信心:我相信我即使杀了他,他也不会想到报复的”。这从埃德加对凯瑟琳的迁就与维护,对病中的凯瑟琳无微不至的照顾,特别是遵从凯瑟琳的要求将她葬在露天野外,并且作为基督徒的他死后也没葬在教堂里,而是与妻子葬在了一起等等事例得到了有力的说明。埃德加对希刺克厉夫的妒火也从反面证明了这点(“花园风波”后,埃德加曾要凯瑟琳在他与希刺克厉夫之间选择一个)。埃德加对女儿的爱则不仅显示了父爱的伟大,更突出了其人格的崇高。日渐病重的埃德加有一段话很能够说明这一点:“我常常祈求,(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祈求要来的就快来吧!现在我开始退缩了,而且害怕了……我曾经这样想,与其回忆当时我走下山谷当新郎的情景,还不如想象要不了几个月或者可能是几个星期之后我被人抬起来,放进那荒凉的土坑,将更为甜蜜!耐莉,我和我的小凯蒂在一起曾经非常高兴快活,我们一起度过了很多个冬夜和夏日,她是我身旁的一个活生生的希望。可是令我同样快乐的是——在那些墓碑中间,在那古老的教堂下面,在那些漫长的六月的晚上,躺在她母亲绿茵覆盖的青冢上,希望着、渴求着那种永恒的安宁。我能为凯蒂做什么呢?我必须怎样才能对她尽了义务呢?我一点也不在乎林??林??#8226;希刺克厉夫)是希刺克厉夫的儿子,也不在乎他要把她从我身边拉走,只要他能在她失去了我时能够使她幸福。我不在乎希刺克厉夫达到了他的目的,那因夺去了我最后的幸福而洋洋得意的目的!但是如果林??怀鱿ⅲ?皇撬?盖椎囊桓鋈砣醯墓ぞ撸?揖筒荒馨阉??谒?掷铮?淙黄嗣鹚?陌?槭遣腥痰模?晌胰匆欢ú蝗貌?在我活着的时候就让她难过,在我死后也许还要让她孤独,但这也比把她交给林??⒔桓??盖椎囊桓鋈砣醯墓ぞ咭?玫枚?耐莉,我发誓:如果她非要嫁到山庄去,我宁可在死以前把她交给上帝,把她埋葬在泥土里。”
  对于此时的埃德加来说,希刺克厉夫是谁呢?是仇人?他显然忘记了希刺克厉夫的存在,他的眼里只有对女儿的爱、对妻子的怀念。至此,谁还能说埃德加是软弱的表征呢?埃德加的宁静的死亡也就成为了必然的、可以接受的事实。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埃德加富于力度的形象是责任、仁爱等文明观念陶冶出来的。这很像孔子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埃德加已经完全浸淫在这种“文明”里了。由此可见,一些评论家把这简单斥之为“虚伪”是不妥帖的。但这种“力”显然不同于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所代表的原始生命活力,它是强大的,又是虚弱的。正因为失去了后者的支撑,迎接它的只能是陨落了。埃德加精神的强大与身体的虚弱构成了鲜明的对比。显然,埃德加真正表征的是人所应禀赋的社会文明素质。
  严格地说,只有“社会的人”才是完整意义上的人。它是原始野性与社会文明的融合,或者说,它是原始意义上的人接受社会文明熏陶的结果。正因为这样,凯瑟琳选择了埃德加。但这种尝试是失败的。希刺克厉夫的存在构成了对“埃(德加)、凯(瑟琳)”婚姻的直接威胁。因为在本质上,凯瑟琳与希刺克厉夫是同一的,他们之间具有天然的“亲和力”;而凯瑟琳与埃德加正如希刺克厉夫与埃德加一样构成了一对矛盾(对立)。那么,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的“结合”又是否会成功呢?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他们的结合充其量只是一种原始生存状态的实现或维持。他们所匮乏的素质即以埃德加为代表的社会文明,又反过来构成了对他们结合的直接威胁。这样,唯一的调和方式就只能是“希(刺克厉夫)、凯、埃”三人的结合;如此,才能促成一个真正完整意义上的“人”的实现。但这又显然与“两性结合”暗含的“两人结合”的人的实现方式是相悖的。如此一来,作品中对他们命运的安排也就释然了:“埃、凯”婚姻以凯瑟琳的死亡宣告失败,而“希、凯”结合只能在冥界实现。
  这样,悲剧的成因问题就得到了合理的解答。但造成这场悲剧的冲突并没有得到圆满的化解,这里上演的还只是一出彻底的悲剧。那么,究竟有没有平息悲剧的希望?如果有,希望又在哪里呢?于是,“哈(里顿)、凯(蒂)”结合呼之欲出。这就是我们所要讨论的第三个问题了。
  
  三、“哈、凯”结合的地位及意义问题
  
  早期评论家的注意力集中在艾米莉本人及他们之所谓“艾米莉的化身”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的身上,而往往忽视了哈里顿与凯蒂的存在;他们的意思不难揣度,无非是以为哈里顿与凯蒂充其量只是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的影子。但是,随着“呼学”研究的深入,“哈、凯”结合的地位及意义日益彰显。英国评论家阿诺德•凯特尔的看法较有代表性。[12]她认为,“哈、凯”的结合具有两层意义:一是促成了希刺克厉夫的转变;二是象征了生命的延续和人类希望的延续。应该说,这种看法本身是无可指摘的,但未能与论者关于整个作品的分析统一起来,因而没有能够从根本上真正揭示“哈、凯”结合在整个作品中的地位及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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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认为,正是“哈、凯”结合的结局设置从根本上规定和保证了作品思想内涵的统一性,它的意义在于预示了一个真正完整意义上的“人”的诞生。他们的出现绝不是希刺克厉夫、凯瑟琳的轻易再创造;他们的结合也不意味着对原始野性的背弃或疏离,而恰恰是对原始野性和社会文明的兼容与融通。哈里顿与凯蒂之间的爱情产生于两人对希刺克厉夫的联合反抗之中,禀赋了与“希、凯”爱情相似的原始野性素质,是“希、凯”式的。同时,“尊重”也开始闯入他们的爱情生活,因而他们的结合也就拥有了一种“埃、凯”式的社会文明素质。这样,原始野性与社会文明在“哈、凯”的两性结合中得到了融合;一个崭新的“社会的人”诞生了。上一代的悲剧笼罩的阴云也随之消散,冲突化解了;天空变得“又高又蓝,显出一派柔和”。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呼》究其实是一出和谐的悲剧,其根本主题就是“和谐的建立”。伍尔芙曾有一句话形象地表述了这个意思——“她(艾米莉)朝着一个四分五裂的世界望去,而感到她本身有力量在一本书中把它合并起来”[13]。这种“合并”或“和谐”具体是通过“人的实现”来建立的。换句话说,当“人的实现”以“两庄”(呼啸山庄和画眉田庄)为背景支撑时,其意义就获得了更加广泛的普遍性,而指向终极的宇宙和谐。在这个“宇宙”里,“人的实现”遵从两重约定——其一是两性结合(两人结合);其二是原始野性与社会文明的融合,它在作品中的逻辑呈现分为两个层次:一是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的“结合”,它是在原始野性融通的基础上的两性结合,实现的还只是一种原始意义上的人;二是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作为一个整体与埃德加的“结合”,其实质是原始意义上的人接受社会文明的熏陶,从而蜕变为“社会的人”,完成“人”的最终实现,具体表现为哈里顿与凯蒂的结合。从这个意义上说,哈里顿与凯蒂才是小说真正的主角。
  (责任编辑:水 涓)
  作者简介:朱洪文,四川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博士研究生。
  
  ① 多萝西•凡•根特:《论<呼啸山庄>》,引自《勃朗特姐妹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
  ② 莫里斯•梅特林克:《论艾米莉•勃朗特》,引自《勃朗特姐妹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
  ③④⑥[12] 阿诺德•凯特尔:《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引自《勃朗特姐妹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
  ⑤⑧ 闻人行:《渴望生活——论艾米莉•勃朗特对人的新理解》,杭州大学学报,1988年第3期, 第113页-第120页。
  ⑦⑩ 北岸:《<呼啸山庄>新评》,徽州师专学报,1988年第3期, 第29页-第33页。
  ⑨ 戴维•塞西尔:《艾米莉•勃朗特和<呼啸山庄>》,吴敬瑜译,引自《勃朗特姐妹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
  [11] 董俊峰:人的“困惑”——《呼啸山庄》新探,贵州大学学报,1994,3,第73页-第77页。
  [13] 弗•伍尔芙:《<简爱>与<呼啸山庄>》,杨苡译,世界文学,1980年第3期,第221页-第2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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