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王安忆 化用古典诗词
摘要:王安忆的小说在语言、技巧、人物塑造、渲染环境及结构情节等方面都借鉴、化用了古典诗词(包括民歌)的精华,这使她的作品通俗中透着典雅,现代中传着古韵。
王安忆从小就受到古典诗词的熏陶,她在《情感的生命——我看散文》中表达了对古典诗词由衷的喜爱和赞扬。她善于从古典诗词中汲取营养,她对古典诗词或移用,或化用,推陈出新,演绎变通,创造出既有古典韵味又有现代气息的佳作。她曾说:“小说是散漫的,实用性很强的语言,内里也是有着格律的,不相信你读读看。还有,尽可能地用口语的,常用的,平白如话的字。这些字比较响亮,有歌唱性,《诗经》中‘国风’的那种,明代冯梦龙的‘桂枝儿’,也有点那意思。这关系到整篇小说的气质,世俗里的诗意。”
王安忆在语言、技巧、人物塑造、渲染环境及结构情节等方面都借鉴、化用了古典诗词(包括民歌)的精华,这使她的作品通俗中透着典雅,现代中传着古韵。
一、化用古典诗词及穿插文言词汇
《隐居的时代》中有这样几句:“到了春天,就是等待南归的燕子飞来梁下,旧年的窝在等着它们。谁家的燕子来了,大人小孩都出门去报信。”燕子寻归旧巢的习性历来受到人们的喜爱,从王维的“归燕识故巢,旧人看新历”,到刘禹锡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又到宋人田为的“多情帘燕独徘徊,依旧满身花雨,又归来”以及晏殊的“似曾相识燕归来”,再到清人周京的“烟雨疏疏覆绿苔,海棠时节燕重来”等,恐怕都成为王安忆化用的源泉。又如:“下弦月从云后边走着,云像烟一样,于是,清楚一阵,模糊一阵。身后稻田里,蛙声一片。”这岂不是化用了“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伤心太平洋》中有这样几句:“我父亲抵达上海的时候,当是一九四零年的深秋,上海的法国梧桐的落叶,一大片一大片地落在地上。落叶的景色是我父亲有生以来头一回领略,他觉得这真是天上奇观。秋风肃杀也是他头一回领略,他一身单衫,抖抖索索。”古人云:“时不与兮岁不留,一叶落兮天下秋”,更何况“梧桐树的叶子一片接一片落地,发出沙沙的梧桐雨声”。“梧桐雨”这三字用的好,让人想起“梧桐更兼细雨”、“秋雨梧桐落叶时”、“雨滴梧桐秋夜长”,想起“梧桐细雨,渐滴作秋声,被风惊碎”,想起“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想起洪升的《梧桐雨》……自古梧桐秋雨相辅相成,构成一幅和谐无间、天然入妙的图景。当然,王安忆这里的“梧桐雨”只有梧桐而无雨,无秋雨之梧桐便更加枯寂索漠、飘零无依。这正应了身在异乡的“我父亲”的心境,他遭受着“冷露滴梦破,峭风梳骨寒”的境遇,抖抖索索,前途一片渺茫。
王安忆的语言不仅有古典诗词的意境,还有着内在的韵律,像在唱,给人一种强烈的抒情效果。或许任何赞美都不如作品本身有说服力,因为字里行间的韵味情致就像水果的汁液,充盈饱满,只有亲身体会,才能品出其中真味。如《乌托邦诗篇》中的一些句子带有诗歌的韵律美,不仅朗朗上口,充满激情,还颇含哲理。
王安忆不仅化用古典诗词的语言、韵律,还吸收一些有生命力的文言词汇入小说,使语言增加了复杂的审美含量。如《爱向虚空茫然中》的第一章“羞涩”,作家从一个梦境写起,调动了心理和生理的感受,极其细腻而诗意地进入对于“羞涩”状态的描绘,其最后一段文字通过巧妙穿插一些文言词汇,全部构成短句,从而增强了紧迫感与节奏感。这段文字不仅有内在的格律,还具有一种朦胧感。而这种朦胧感恰能接近描述对象的本真,并往往能激发读者的想象,从而表现为一种诗意的美、一种诗化的境界。
王安忆的语言有些在表面上虽看不到明显的文言标志,但骨子里还透着文言的简练,或者说与文言还有着很大的关联。如《伤心太平洋》中有这样两句话:“南洋那地方还遍地珍草异木,奇禽怪兽,一夜之间黄土变成金。下南洋的传奇故事是我原籍福建最为盛行的传说,成功与失败的消息连年不断。”“珍草异木”“奇禽怪兽”“连年不断”这些四字短语有着文言般的简洁,前后两句话形成对照,充满张力,给人以丰富的想象。这种节奏的张弛有度,声调的抑扬顿挫,语言的含蓄凝练,都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再看这样一句:“一个女人家,一生以丈夫儿子为天地世界,而这个世界暗无天日。”短短一句话,感情强烈,尤其是“暗无天日”把一个女人一生的辛酸苦难强化出来,其间的悲哀岂是一个“苦”字了得?
二、借鉴古典诗词技法
赋比兴是古代诗歌的基本技法。其语义的界定,以朱熹训注最为通畅易晓切合原义:“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之者也。”“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
王安忆如果生在古代,应该是一个作赋高手。她擅长用铺陈的手法,陈村戏谑她“一条棉裤,能写几千字”,只不过她铺排但不夸张,可以说她对“赋”的继承与发展不遗余力,以至于有人嫌她琐碎、?嗦。赋的优势是它既可以淋漓尽致地细腻铺写,又可以一气贯注、加强语势,还可以渲染某种环境、气氛和情绪。王安忆铺陈的文字比比皆是,如:《乌托邦诗篇》中有一段对怀念的叙写,长达几百字,表达了王安忆对怀念的认识与赞美,既直接晓畅,又深入肺腑。其铺陈的功力可见一斑。这种铺排又有点像“女红”,“王安忆用女红的手法,沉湎于缝纫的无限的针脚与编织的无休止的缠与绕,这是纯女性的生活内容之一,重复,单调,与社会无缘,有的是女人编织的韧性与执著。”
至于“比”,比即喻,是最基本的修辞手法,现在用得最为普遍。而王安忆用比有一个特色,就是善于铺排着比,对比着比,甚至似比非比。如写王琦瑶:“她是万紫千红中的一点芍药样的白;繁弦急管中的一曲清唱;高谈阔论里的一个无言。”如写香港的美:“它的美还在于它的对比性:它是最海角天涯的,又是最近在眼前的;它是最荒无人烟的,又是最繁荣似锦的;它是最寂寞无声,又是最热闹喧哗;它是最海天漆黑中的最灯火辉煌。”(《香港的情与爱》)又如比较凯弟与逢佳的罗曼蒂克:“凯弟的一种是天上的一种,逢佳的一种是人间的一种;凯弟的一种是镜中月,水中花的一种,逢佳的一种是手拉手,心贴心的一种;凯弟的一种是一曲《采槟榔》便拉开帷幕的一种,逢佳的一种却是要喝酒、吃饭、购物、乘双层电车,再打电话约时间地点的一种。”再如写凯弟与逢佳的真实是两种真实,“一个冷,一个热;一个是水至清而无鱼,一个是污泥塘的莲藕;一个是假亦真时真作假,一个是真作假时假亦真。”类似的语言很多,既体现了作者的才情,又利用修辞技巧及文学语言的模糊性,增强了语言的张力,激发了读者的想象和思考。而且,她的比喻也让人想起很多古典文学的意象或语句,如“天上”“人间”“镜中月”“水中花”“水至清而无鱼”“污泥塘的莲藕”“假亦真时真作假”“真作假时假亦真”等,《红楼梦》《爱莲说》的印记是否在里面?
再看“兴”,兴是最具中国特色的手法。王安忆的《长恨歌》把兴的运用到了极致。她一开篇就用一万多字写弄堂、流言、闺阁、鸽子,这在当代文学中真是独树一帜,使上海有了灵气,也为主人公的出场造足了境,蓄足了势。这四节与后面构成“兴”,其内部则充满“赋”,是兴中有赋,赋兴结合。
王安忆还吸取了古典诗词用典的修辞技巧,当然,用典在整个古典文学中都比较普遍,但追根溯源,应源于古典诗词。《上种红菱下种藕》中,闪闪讥诮秧宝宝的话中就多次用典,如:“陆国慎,我实在看不下去这个蓬头了,她是在唱‘拷红’吗?”“小人儿一个,在那里落眼泪,扮林黛玉呢!”闪闪对她嫂子和哥哥通电话影响她看电视有意见,就说:“十八相送才唱过,就唱楼台会。”又如:“小毛叫她作‘宝姐姐’,是闪闪兴出来的,多少有些促狭的意思,秧宝宝就装听不见。”“她又低着头,要是闪闪看见,就要说她是‘六月雪’里的窦娥了。”“江西人对着黄久香讲的白蛇化精的故事,特别强调,端午的雄黄酒不好喝。”“秧宝宝敛起笑容,厉声说:你是秦桧,专门作奸作怪!”“(妹囡)看见秧宝宝进来,笑着说:唷,岳飞来了!”……当然,这里面有些用典的同时也是比喻。作者在这里用典不仅使语言含蓄幽默,精练典雅,还使人物形象更加活泼生动,比如闪闪的话就衬托出她的聪明幽默、泼辣大胆,还颇有文艺素养。
[##]
三、借用诗词塑造人物形象
王安忆谈到《诗经》时说:“我的喜欢是在于它的朴,朴里面的华,这使我体会到中国文化的端正大方,它将民间小曲去其俚俗,留其旖旎。”王安忆的《桃之夭夭》正是借了《诗经•桃夭》来表现其小说的主人公,可以说其间渗透了作者的古典情怀。《桃之夭夭》的故事很简单,讲得就是一个上海女子郁晓秋的成长故事。作为一个私生子,郁晓秋是一个纯洁、善良、美丽、自尊、充满了生命活力的人,正像《诗经•桃夭》中的女主人公。她天性中懂得择善而从,不为世俗所扰,这样的性格挽救了她,给了她生活的信心和勇气。使她在那样粗暴、艰难的环境中,仍保留着可贵的自然美好的天性。在姐姐去世之后,年近三十、孤身一人的她一边安慰、鼓励她的姐夫,一边承担起扶养外甥的义务,最终与姐夫幸福结合。对郁晓秋来说,这次结合,既是一次自救,也是一次对他人的拯救。正如王安忆所说:“很多人认为这个女孩太普通,但我个人是对于她寄予希望的。她是在一种粗鲁的爱中成长的女孩,我想把她塑造成‘市井观音’,救人救己。”
这样美好的女子难道不该用“桃之夭夭”来形容吗?《诗经•桃夭》篇赞美的女性不正是郁晓秋这样的女子吗?
如果说《桃之夭夭》寄托了作者对女主人公的喜爱与赞美,那么王安忆的《长恨歌》则把作者的倾向隐藏起来。王安忆的《长恨歌》借用经典命名,必有她一番道理。有人说:“王琦瑶是王安忆设想的逼真和奇异,是骨子里的平凡话语,脸面上的绚烂多姿,是英雄美人的灰飞烟灭,是女人穿越古今的摇身一变。她是有前世的,若说杨贵妃是她的前世,王琦瑶就是她的今生;若说杨贵妃的背景是深宫后院,王琦瑶的背景就是上海弄堂;若说杨贵妃是一个传奇美人,王琦瑶就是一颗‘永远的上海心’。只是己非贵妃,自然命无玄宗,王琦瑶这颗上海心也就被赋予了一种非悲非喜的无奈与遗憾。”同样是红颜,又同样的薄命,身处宫廷的杨贵妃命运不能自主,这主要是时代的悲剧;而身处现代都市的王琦瑶仍然是对象性的存在,历史有惊人的相似。这难道只是一种宿命?有了杨贵妃的衬托,王琦瑶的形象更令人深思。如果说她跟李主任是源于对权势的依赖、崇拜与畏惧,那么她跟康明逊则使她对爱情从糊涂到清醒与觉悟,她跟老克蜡则是出于对孤独寂寞的苦闷与恐惧而丧失了理智。一个女人有哪些弱点,又怎样不易,从王琦瑶身上都可折射。王琦瑶就像一个警世寓言,正如王德威所说:“《长恨歌》有个华丽却凄凉的典故,王安忆一路写来,无疑对白居易的视景,作了精辟的嘲弄。在上海这样的大商场兼大欢场里,多少蓬门碧玉才敷金粉,又堕烟尘。王琦瑶经选美会而崛起,是中国‘文化工业’在一时一地过早来临的讯号;但她的沉落,却又似天长地久的古典警世寓言。”
四、运用诗词结构故事情节
王安忆不仅用《诗经》中的形象赞美《桃之夭夭》的主人公,还别巨匠心地用一句诗词作每章的小标题,整部小说好像诗词架构的,不仅新颖别致,而且古典诗词的意蕴也融进了小说,既通俗又文雅,既现代又古典。王安忆说,这些都是她用心翻书找出来的。如果把原诗一首首调出来看,会发现与小说故事的发展脉络是相吻合的。我们且来按图索骥一番。
整部小说分五章,第一章的标题是摘自白居易的《长恨歌》:一枝梨花春带雨。这一章是写郁晓秋的母亲笑明明在生下郁晓秋之前的经历,这经历可谓是一曲“长恨歌”,奠定了笑明明一生低沉晦暗的基调。郁子涵迷恋笑明明时曾送她一枝梨花,但爱情终以悲剧结尾,“一枝梨花春带雨”表面上似乎可以指代笑明明。但小说写笑明明在离婚前剪了照片,吸了一夜的烟,并没有掉泪,倒是郁子涵哭成了泪人。这场女强男弱的婚姻与唐明皇、杨贵妃的恋情倒有相似之处,只是角色有点颠倒罢了。笑明明与唐明皇犯了相似的错误,那就是好色。而郁子涵与杨贵妃则同样吃亏在漂亮又无能上,那“一枝梨花春带雨”的深层岂不是指向郁子涵?这是王安忆的变通,也是王安忆对白居易《长恨歌》的演绎。或许我们不必深究“一枝梨花春带雨”到底影射谁,只要领会这又是一曲“长恨歌”便是了。
第二章标题是“新剥珍珠豆蔻仁”,摘自元散曲《卖花声•香茶》:“细研片脑梅花粉,新剥珍珠豆蔻仁,依方修合凤团春。醉魂清爽,舌尖香嫩,这孩儿那些风韵。”这部分主要写郁晓秋从出生到十三岁的经历。孩童时期正像“新剥珍珠豆蔻仁”,所谓豆蔻年华,玲珑可爱,所谓“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正应了“醉魂清爽,舌尖香嫩,这孩儿那些风韵”。
第三章的标题是“千朵万朵压枝低”,源于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这部分主要写郁晓秋的初中时期。在这一时期,郁晓秋与她的同伴们像花朵一样,“千朵万朵压枝低”,而郁晓秋作为花中之魁,免不了“留连戏蝶”的时时骚扰,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四章标题“豆棚篱落野花妖”源自明代施绍莘的散曲《花影集》。这章主要写下乡时的何民伟与郁晓秋,对别的同学而言,在乡下是很难熬的,但郁晓秋却能悠然处之。捋山芋,买青柿,爆黄豆,这种苦中作乐的本领是其他女孩不具备的。能够在“豆棚篱落野花妖”的环境中超然度日,自有不同寻常之处,这是坚韧不拔的性格使然。
第五章是用陆游《浣花女》的一句诗作标题“插髻烨烨牵牛花”,但王安忆却写成“摘自宋词”,不知是作家的失误,还是校对的责任?插髻烨烨牵牛花——把牵牛花当作头饰插到发髻上,光彩烨烨,这是一个农村妇女最朴素的打扮,也是最美的打扮。王安忆笔下的郁晓秋,虽身在城市,内心却与乡村女子的形象一致:勤劳善良、纯真质朴。在这里,王安忆与陆游对生活的审美评价一致起来:劳动是美,质朴是美,真实而不浮华的生活是美。
至于王安忆的《长恨歌》与白居易的《长恨歌》之间也有情节上的关联。有人以白居易的诗句取证,作为王安忆笔下的虚指,找出一条淡淡的颇具深意的线索:
杨家有女初长成(王琦瑶)——天生丽质难自弃(上海小姐)——一朝选在君王侧(李主任)——金屋妆成娇侍夜(爱丽丝公寓)——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爱丽丝公寓的告别)……再往下,王安忆又改写了线索,“开始出现整块整块的断裂层,标志着王琦瑶的不同人生,最后相关的写象也不出现在小标题里,而直接出现在小说中,只是先后顺序却乱了:揽衣推枕起徘徊——玉容寂寞泪阑干——唯将旧物表深情——临别殷勤重寄词——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见玉颜空死处——花钿委地无人收——回看血泪相和流——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由此看来,两部《长恨歌》大有关联。王安忆对经典如此演绎,给读者留下深深的思考与无尽的回味。
五、以民歌、诗词渲染环境
王安忆写江南水乡的《上种红菱下种藕》,题目是源自小说中老公公经常唱起的一首歌谣:“状元岱,有个曹阿狗,田种九亩九分九厘九毫九丝九,爹,杀猪吊酒,娘,上绷落绣,买得个?荆?现趾炝庀轮峙海?镫笱乩锵旅?梗?哟边里种杨柳,杨柳高头延扁豆,杨柳底下排葱韭,大儿子又卖红菱又卖藕,二儿子卖葱韭,三儿子打藤斗,大媳妇赶市上街走,二媳妇挑水浇菜跑河头,三媳妇劈柴扫地管灶头……”这首民歌可说是老公公所代表的生活方式的写照与象征,在这平白如话的歌谣里,蕴藏着人与自然、人与劳动、人与人相知相关的一种特别动人的美,它不仅是物质性的,也是精神性的,这也是王安忆要在写作中尽力挖掘与存留的“生活”。
《上种红菱下种藕》中,老公公的抗争很有意思,他把门关起来,拒绝外面的宣讲,兀自唱着他的歌谣,并且小说中有几次都在重复这支歌谣。作者显然是在利用这支民歌渲染(人文)环境、烘托气氛,并且表达作者怀古恋旧的精神追求,但这种精神追求不能说是守旧,它体现了一种健康、自然的生态思想和美学追求。王安忆在《作家的压力和创作冲动》中说:“近些年来,我比较多地去江南水乡,我看见那些水乡小镇的体貌如何地服从人的需要,就像一件合体的衣服,那么体恤与善解人意,在人口密集、水网密布、道路逼仄的地方,温暖地养育着生计和道德,这是人性的生活,这是我写作《上种红菱下种藕》的初衷,也是农村生活给我的启迪。”
王安忆的《长恨歌》也借助诗词渲染环境和烘托气氛,如阿二想到的美人图以及阿二的心理分析,都借用了“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等。这些诗句烘托了凄婉、惨淡、灾祸、不幸的气氛,奠定了红颜薄命的基调。真是一曲“长恨歌”。
王安忆对古典诗词的借鉴吸收还散见于很多篇章中,且看一些作品的题目便可见一斑:《蜀道难》《归去来兮》《不思量,自难忘》《少小离家》《谷雨前后,点瓜种豆》《二月里来好风光》等。总之,古典诗词是王安忆不断汲取的源泉,古典诗词的美学风格也在王安忆的作品中不断闪现。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周引莉,河南商丘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华东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
参考文献:
[1]王安忆:《我是一个匠人》,见散文集《茜纱窗下》,上海文艺出版社,2002,10。
[2]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P93。
[3]万燕:《解构的“典故”——王安忆长篇小说〈长恨歌〉新论》,《深圳大学学报》,1998,3。
[4]王安忆:《所以推荐》,见散文集《茜纱窗下》,上海文艺出版社,2002,10。
[5]钱亦蕉:《王安忆:我不是上海的代言人》,见《新民周刊》,2003,10。
[6]滕朝军:《挤迫下的韧与美——评王安忆03年长篇新作〈桃之夭夭〉》,《甘肃行政学院学报》,2003,4。
[7]王德威:《海派作家又见传人》,《读书》,199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