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城市是德莱塞小说现代性最重要的符号表征,也是其意识形态表现的核心时空特征。作为小说情节发生的故事背景,城市空间本身获得了一种“言说”自己的意义,并控制与遏制着居住其中主体的社会认知和价值取向。本文通过对《嘉莉妹妹》的阅读,分析了德莱塞所虚构的城市空间属性、结构、功能,揭示了城市空间与主体心理的内在关系及其蕴涵的意识形态。
关键词:德莱塞 城市空间 透视模式 意识形态
在德莱塞(Theodore Dreiser)的小说作品中,城市是一个永恒的创作题材,也是意蕴深邃的情节与背景。无论是反映农村打工妹进城谋生的普通人物悲剧,如《嘉莉妹妹》和《珍妮姑娘》,还是描述金融寡头商业争斗与道德堕落的上层人物悲剧,如柯帕乌德“欲望三部曲”,还是揭露社会道德滑坡与精神沦丧的美国社会悲剧,如《美国的悲剧》,都是以城市为核心背景及主题定位进行创作的。批评家格尔凡特曾经这样叙述:“德莱塞对于城市的个人解释来源于当时美国典型的社会体验,具有深刻的历史背景”,而且从“进入城市,观察城市,面对城市,融入城市,思考城市,最后拒绝城市,德莱塞经历了一个典型的从希望到绝望的思维模式。在这种走向绝望的城市发现过程中,德莱塞形成了一种城市生活观念和情感倾向,使他成为二十世纪城市小说的开拓者”。
批评家彼得·布鲁克曾经说:“十九至二十世纪之交的城市是美国现代性最重要的表现符号。”的确,当时的美国社会处于一个工业化与城市化迅猛发展的转型阶段;传统的农村生活在城市文明的召唤下迅速解体,充满幻想与希望的人们满怀激动和好奇,怀着改变自我命运的激情和使命来到城市发展,形成了一道“农村包围城市”的劳动力流动风景线,也成为作家关注社会、分析社会、探索社会的“典型素材”。但以往的德莱塞批评在突出小说的人物塑造、情节拓展、主题探索的同时,往往忽视或边缘化了城市背景本身作为叙述策略与空间透视的重要意义。作为题材模式或情节背景,城市既呈现一种客观的地理位置,又揭示一种主观的生活氛围;作为堂皇叙述方式,城市则更表现为一种意识形态,一种控制与遏制主体社会认知和言说的话语模式。法国结构主义理论家罗兰·巴特在研究城市符号系统时说:“城市是一种话语,一种真正的交际语言。”即“城市空间作为一种话语模式,与生活在其中的社会主体进行交流,并影响或造就社会主体本身的心理格式”。当代文化批评话语关注城市本身的空间结构及其话语模式,突出文学作品所呈现的“心理绘图方式”以及“典型时空关系的内在联系与特征”。本文就通过德莱塞在《嘉莉妹妹》中所运用的城市空间透视方法探索德莱塞的城市话语模式及其所蕴藏的意识形态。
一、道德的黑洞:城市的空间属性
对于一个刚刚进入城市生活的人来说,对城市最深刻的刻板印象便是城市的空间结构。这种空间的“自然”“建筑”“人物”以及“语言”等表征也必定对主体产生第一次心理震撼而留下心理痕迹。陌生的环境,明亮的灯火,喧嚣的人群,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穿梭行进的车辆,富丽阔绰的富家小姐,衣衫褴褛的贫民乞丐,这些都是让新来城市者感到困惑而又激动不已的情景。因此,城市空间感受本身铸造了主体对于城市的基本看法,形成了主体对城市的基本观念,也暗含了主体对城市话语的基本理解。
在《嘉莉妹妹》中,德莱塞以一个农村打工妹进城谋生的叙述视角展示自己对现代城市空间的基本理解。故事中具体的两个城市是芝加哥和纽约。他在展开自己对这两座城市具体的“自然表征”“建筑表征”“人物表征”以及“语言表征”透视之前,开篇便叙述了美国所有城市的空间属性。德莱塞使用一种哲学家的语气叙述道:“大城市自身具有种种诱人的花招,不亚于那些教导人学坏的诱惑者。当然,这些诱惑者比城市要渺小得多、也可能更通人性。宇宙具有各种巨大的诱惑力,它能够用那些最会说话、满腹经纶的文化人的甜言蜜语乱人情怀。”对于城市空间的道德教化意图,德莱塞继续描述道:“都市的万点灯火所具有的魅力和说服力比起情人那脉脉含情的眼神来,都显得有绝对的权威。”再者,“大城市喧嚣的声音,热闹的生活,加上一片片蜂箱般排列的楼房建筑,在给予人们教诲模棱两可生活意义的同时,又令人惊愕,令人怦然心动。”
在此,德莱塞的城市空间显示一种磁性黑洞属性,它以自身巨大的吸引力能够把周围的一切都吸食进来,当然也包括嘉莉妹妹。作为“全知全能的叙述者”,德莱塞以插叙的叙述方式透视城市空间,给人一种“科学实验”的感觉。作者把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放置于这种黑洞实验环境中,观察她的行动与反应,似乎预设了城市空间对主体可能造成的后果。德莱塞叙述道:“一个十八岁的女孩离家谋生,结局不外乎有两种。也许她会遇到好人相助,变得更好;也许她会很快接受大都市的道德标准而迅速变坏。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要想不好不坏,保持一种中间状态,是根本做不到的事。” 这里,德莱塞虽然承认人有可能在城市中“变好”,但这整个一段插叙话语显然是在警告城市空间使人堕落的可能。高楼、街道、灯火、人群等这些城市建筑与人物表征迅速成为德莱塞的一种非常主观的道德判断与话语模式:城市是道德的深渊和堕落的陷阱,这种完全妖魔化的城市空间注定了嘉莉最后的命运。
德莱塞对嘉莉所处的城市外表辉煌与内在残酷的描述实际把城市空间分割为两种秩序的符号表征,而在这两种表征之间存在一个疆界。这个疆界不是依赖地理政治和法律疆界而存在,而是城市居民或打工者自我内化的经济疆界。正如批评家沃斯·奈舍所说:“《嘉莉妹妹》唯一难以逾越的墙壁是心理上的,经济障碍在主体心理的内化就像中世纪保护居民预防外来侵略的城墙那样坚固。”也就是说,城市实际上被体验为欢迎外来者进入的视觉空间,并依靠这种视觉冲击引诱前来谋生的人们,但同时又残酷地把他们排挤在门外。格尔凡特曾经研究过这种认知的“视觉差”,认为“德莱塞对城市‘现实’生活形成的观念来自于他早期的悲惨经历以及对城市生活的细节观察。对城市过高的期望与梦想使他在失败之后产生绝望,使他的城市生活观念变得扭曲,从而导致了他夸大城市的‘阴暗面’”。在城市中,社会财富占有的巨大差异使他对城市生活产生厌恶。在其《自言书》中,德莱塞曾在描述纽约时说:“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一种极端富有与极端贫穷的裂痕。在做报道的过程中,我碰巧前往纽约城东;在包法利大街,我看见那一排排陈旧破落的危房,一群群乞丐和生活失败的游荡者;在布鲁克林码头地区,更有一片片令人恐惧的贫民窟;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第五大街那些豪华的宾馆、别墅、漂亮的商店、夜总会、教堂。”笔者认为,德莱塞妖魔化城市空间的思想基础不过是城市财富分配不均、贫富差距过大的意识形态反映而已。
二、欲望的面具:城市的空间结构
作为塑造嘉莉妹妹心理的关键因素,城市空间不仅仅是一种地理位置,更重要的是一种典型而独特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与农业文明的生活方式最大不同就在于城市空间本身的主体心理暗示性。在农业文明时期,人们接近自然,从自然中获得灵感与人生价值的感悟;到城市生活,人们也从城市中获得灵感与人生价值的领悟。与自然的宁静与和谐不同,城市是喧嚣的,城市生活是竞争性的。它那交错纵横的街道,高大林立的商店与写字楼,繁忙流动的交通车辆,神秘莫测的夜间娱乐生活,时时刻刻刺激着生活在这里人们的心灵。在这种表面场景的背后,人们不知不觉地产生一种对物质占有的欲望以及补偿性的享乐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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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莉刚刚到芝加哥之后就被这样的城市结构所震慑,产生融入城市生活的欲望。德莱塞描述道:“街道两旁那些高墙耸立的商号对她来说是一些不可捉摸的谜。那些宽敞的写字间就像一些神秘莫测的迷宫,通向远方的大人物。关于那些商界人物,她所能够想到的是他们每天的生活就是点钞票,穿漂亮的衣服,坐马车。至于他们做什么买卖,如何做买卖,买卖会产生什么结果,对这些问题她只有一些模糊的概念。”走进城市的商店,嘉莉总是被目眩的商品摆设所吸引,于是产生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德莱塞写道:“这里没有一件商品是她不想拥有的。那些精美的舞鞋和长统袜,饰有漂亮皱边的裙子和外套,还有花边、缎带、梳子、钱包,这里所有一切都激起了她的种种欲望,然而使她陷入痛苦的是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她买得起的。”走出商店,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于是嘉莉“沉醉地久久凝视着”。她不断地猜想着“那些坐在车上的人要到哪里去”,他们“有些什么消遣娱乐”。当然,她想象的面很狭窄,“不外乎是在跟金钱、打扮、服装、娱乐有关的事上打转转”。
城市空间通过主体心理的快乐原则进行暗示和刺激。城市的夜晚令嘉莉神往,更让她陶醉。这里有灯火辉煌的街道,豪华气派的餐厅,情意朦胧的酒吧,制造梦幻的剧院,给人放松的休息娱乐场所。对于一个刚刚脱离乡村那种宁静闭塞环境的嘉莉妹妹,这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于是她的私有欲望被点燃,梦想被呼唤,要得到城市一切的征服欲望被激发。作者叙述道:“虽然她还只是一个装备不全的小骑士,但她正冒险去侦察神秘的大城市,疯狂地梦想着某个遥远的将来她将征服这新世界,让那大城市俯首称臣,诚惶诚恐,跪倒在她的脚下。”经过一段时间的生活之后,嘉莉更加迷恋城市空间给予人的那种快感,各种各样的活动、会餐、娱乐使嘉莉妹妹激动不已。对能体现纽约的人情风貌的百老汇大街,她迷恋至极:“所有漂亮的女人喜欢逛街,展示自己的美丽与装扮,而男士也喜欢羡慕与欣赏打扮靓丽的女人。”
按照德莱塞的描述,嘉莉妹妹虽有一点自私但并不是一个贪婪的女孩。但进入城市,在没有任何人诱惑她的情况下,她却变得贪婪起来,渴望自己得到城市能够赋予人们的一切。关于金钱的真正意义,她并不了解很多,她只知道需要占有它,也就是说,“金钱是某种别人已经拥有,而我也必须有的东西。”就是在这样的都市空间劝诱下,嘉莉逐渐地迷失了方向,失去走向崇高道德升华的可能性,被城市所蕴涵的意识形态所俘虏。德莱塞曾经在感叹这种自我的迷失时说:“在主宰与支配宇宙万物的各种力量面前,一个没有经验的人简直就像一颗风中的弱草。我们人类文明仍处于中间阶段,因为它还没有完全摆脱本能的支配;但也还算不上人性,因为它还没有完全受理性的控制。”笔者认为,城市空间带着欲望的面具劝诱进入城市的社会主体追求物质的占有与满足,人们不可能超越这种城市话语独善其身,因为刺激欲望与金钱缺失正好是城市空间的意识形态所在。这种意识形态可以在欲望与寻求满足的张力场中驱使主体不断地进入资本主义的生产机制,为资本主义再生产出卖劳动力。
三、记忆的缺失:城市的空间功能
城市的空间结构决定城市空间的功能,道德的黑洞与欲望的劝诱直接导致城市主体的“记忆缺失”。对于生活在其中的居民来说,这种城市空间只呈现为一种“刺激与反应”存在模式,使人记忆会瞬间消失。主体在没有记忆积累的情况下丧失了理性判断事物价值的标准,也同时造成看待事物的视觉偏差。这种视觉偏差的典型表现形式是“一个孤独者从阳台或窗户那里俯视街道”。这种空间透视的局限性就在于主体只存在单向视觉,因为从窗户或阳台透视城市只能够把窗户或阳台之外的情景看成一种平面景观,而很难领悟这种景观背后所隐藏的深刻含义。从作品的叙述来看,嘉莉妹妹就是通过这种视角平视城市的,而作为作家的德莱塞总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视角俯视城市,所以往往能够看到城市虚幻表面场景背后的残酷与冷漠以及陷阱与罪恶。这种迥异的透视是《嘉莉妹妹》主要的空间透视模式之一,也是造成嘉莉视觉偏差的基本原因。
在小说情节发展前期,即当嘉莉到达芝加哥住进姐姐敏妮租住的公寓的第一天晚上,嘉莉就“把那唯一的小摇椅拖到临街的窗前,打开窗子,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和街道,心里默默地惊叹”。从《嘉莉妹妹》开始到最后,德莱塞使用窗户边的“摇椅”作为象征,暗示嘉莉的心理浮躁与狂热,使嘉莉对于城市的感受不断地得以阐释。在姐姐的公寓窗前,嘉莉梦想与杜厄特一起逃离西凡大街那单调乏味的生活;在奥登公寓,做了杜厄特情妇之后,她坐在摇椅上梦想奢华、高雅、荣耀的生活;在纽约与赫斯伍德同居时,她又坐在摇椅中,思考这“非常普通”的公寓怎样与‘世界其他地方的公寓’相提并论”。总之,“窗前的女人”、“坐在摇椅上的女人”、“向外面遥望的女人”,成为德莱塞小说透视城市空间的频繁使用的手法。这种透视方法的引申意味就是有窗子的这间房子已经无法封锁这间房子的女人;而她的基本心理功能方式就是欲望逃脱,外向发展:外面的城市空间总是令人愉快的,而里面的总是令人窒息。德莱塞写道:“离开公寓到外面走走,她便心情舒畅,因为她已经感到那个家的狭隘、单调、乏味,毫无欢乐可言。她的兴趣与快乐不在这儿。”在第一次工作的工厂车间,嘉莉的空间感觉也是这样的。在进厂之前,她曾经对工厂的劳动充满幻想,认为自己可以从事一项赚钱的职业,在城市愉快地生活下去。但一旦进入工厂,她又回到自己先前的城市空间观念之中,因为车间里“弥漫着机油和新皮革的混合气味,再加上楼内污浊的空气,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很难闻”。嘉莉妹妹虽然没有真正坐在工厂车间窗前的摇椅上凝视外面的世界,但我们可以从德莱塞的叙述中想象她的确怀着这样的眼光。也就是说,嘉莉一旦进入一个封闭的空间,她马上会感到这个空间的压抑与窒息,并试图逃脱这个压抑性的空间。
我们知道,嘉莉妹妹是在不满足于寄居姐姐的公寓而离开的,希望能够有一个独立的、温馨的居住空间。她在最寂寞和绝望的时刻邂逅只对女人和金钱感兴趣的杜厄特,并在杜厄特甜言蜜语的欺骗下与他同居。为了讨好嘉莉,杜厄特在芝加哥西区买了一幢房子,希望能够金屋藏娇,运用建筑空间的宽阔与奢华拴住嘉莉的心。杜厄特的房间正对着芝加哥联合公园的奥登广场,是个绿草如茵、空气清新的小地方。嘉莉住进之后,从窗户看出去,景色美不胜收,令她心旷神怡。她的卧室正好俯瞰着公园的草坪;草丛中露出一个小湖;不远是联合公园的公理会教堂尖顶;再远处,还有好几个教堂的塔楼耸立着。从上述叙述来看,窗外的景色是迷人的,房间里面摆设的几把摇椅暗示了嘉莉向窗外凝视的习惯。与住在姐姐公寓时的情形一样,她这种视觉之差仍然没有任何改变:外面的世界远远比里面的世界更吸引人,因此刺激她继续向外面“凝视”。
这种类似于冲出围城的“凝视”使嘉莉委身于另外一个男人——赫斯伍德。赫斯伍德是一个酒店的职业经理。在对嘉莉发生“爱情”的疯狂时期,他偷盗酒店的钱,并诱骗嘉莉与自己一起私奔。来到纽约,他们租住了一个便宜的狭窄住所,这使得嘉莉妹妹又回到从前的空间环境中。当然,嘉莉对此空间的不满也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嘉莉这种对空间感觉的严重视觉偏差最终导致了她对城市中的“家”的瞬间健忘习惯。在嘉莉妹妹看来,家是一种阻碍自己成功的羁绊,于是家庭意识被淡漠和抛弃。嘉莉不断地离开自己的家,而且很快就忘记了,而另外一个家或家庭只不过是一种暂时经济安排而已,成为不含有任何价值的心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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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德莱塞的理解,家庭空间应该是情感的归宿和心灵的港湾。但是,城市中的家庭只是呈现一种暂时藏身的窝。这种传统意义中的家庭空间观念在城市化的过程中变成人们试图躲避和抛弃的东西,而且在抛弃之后人们从来也不会有深刻的记忆。在故事发展中间,嘉莉在赫斯伍德的欺骗下离开芝加哥。坐在火车上,她虽对未来的结局恐惧万分,但脱离过去的家庭和情人却成为一种心理解脱。德莱塞叙述说:“她正在把过去与未来进行比较。她会有一个机会在另外一个城市过更加体面的生活。她将彻底切断与过去的联系,它将生活在一个新的世界里。”关于这种健忘家庭的主体心理,德莱塞解释说:“人的心理只是对感觉印象的反映,它服从于客体的在场运动。它总是忙于储存新的观念,而没有任何时间思考过去。”
当代法国著名文化理论学家博度(Pierre Bour-dieu)曾说,“社会空间”是“一种抽象的符号表征”。它就像一幅地图,是人们按照一定的主观意图建构起来的,目的在于给予普通的使用者提供一个观察社会的俯瞰点或透视观念。作为一种社会空间,德莱塞的城市空间提供了人们俯瞰当时社会观念的透视点。通观整个作品,读者深深感到这样一种作者空间透视模式:德莱塞总是俯视城市而透视城市空间,当然能够看清城市空间存在的种种危机,也能够看清其中存在的种种陷阱和弊病;相反,嘉莉妹妹则总是平视城市,总是看到城市空间的表面,不能够看到城市空间的深层;后者往往看到的是一幅美丽的图画,并试图进入这个图画,揭开图画的神秘,体验图画提供的享受,而前者仅看到的是深渊或陷阱,并时刻警告到城市谋生的人们不要看到表面的光环而走向歧途。作为一种小说情节发生的故事背景,城市空间本身就获得了一种“言说”自己的意义。那么,城市的街道、商店、剧院、住宅、灯光、餐厅、写字楼、工厂等等空间就也获得了一种特殊的话语模式,给予作品丰富的含义。
《嘉莉妹妹》城市空间的透视方式对于后代作家产生了重大影响,也孕育了一种城市生活的实证主义研究。作者在细腻地描述城市现实的基础上,暗含了传统道德与社会传统在城市文明作用下迅速解体的趋势,也反映了作者对这种新空间和新生活的恐惧。更重要的是,它关注城市空间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以个人经历探索城市生活的本质,解释了城市普遍存在的物质主义、经济失衡以及社会冷漠,为二十世纪小说奠定了基本的认知方向。
(责任编辑:水涓)
作者简介:方成(1964- ),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后流动站,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英美文学研究;蒋道超(1963- ),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后流动站,深圳大学师范学院教授,从事美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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