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场
　　
　　同一场景。
　　
　　士兵躺在伊安身旁，手中握着左轮手枪。
　　他开枪把自己打得脑浆四溅。
　　
　　凯特由浴室门上，浑身湿透，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她跨过士兵尸体时看了一眼。
　　随后她看到了伊安。
　　
　　凯特你吓死人了。
　　伊安凯特？
　　凯特不会再有太平了。
　　伊安凯特？是你吗？
　　凯特城里所有的人都在痛哭。
　　伊安摸摸我。
　　凯特士兵把城占领了。
　　伊安他们打胜了？
　　凯特大部分人投降了。
　　伊安你见到马修了？
　　凯特没有。
　　伊安你能替我告诉他吗？
　　凯特他不在呀。
　　伊安告诉他——
　　告诉他——
　　凯特不。
　　伊安你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冷。
　　告诉他——
　　你在吗？
　　凯特 一个女人把她的宝宝给了我。
　　伊安你来是为了我？凯特？惩罚我或拯救我
　　 都毫无意义了， 我爱你凯特替我告诉他
　　 帮我这事摸摸我凯特。
　　凯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伊安我冷。
　　凯特你哭吧。
　　伊安告诉他——
　　凯特我做不到。
　　伊安你能陪着我吗？凯特。
　　凯特不。
　　伊安为什么不？
　　凯特我得马上回去。
　　伊安肖恩知道我们的事吗？
　　凯特不知道。
　　伊安最好告诉他。
　　凯特不。
　　伊安他会知道的。即使你不说。
　　凯特怎么知道？
　　伊安闻得出来。玷污了的东西。不会要的，
　　只要还能找到干净的人。
　　凯特你眼睛怎么会这样？
　　伊安我需要你陪我，凯特。不会久的。
　　凯特你知道照看婴儿吗？
　　伊安不知道。
　　凯特那马修呢？
　　伊安他二十四了。
　　凯特生下来的时候呢？
　　伊安他们拉屎撒尿还有哭。没指望啦。
　　凯特在流血。
　　伊安你能摸摸我吗?
　　凯特不。
　　伊安让我知道你在这儿。
　　凯特你能听到我呀。
　　伊安我保证不会弄痛你。
　　 [凯特慢慢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顶。
　　伊安帮帮我。
　　[凯特摸着他的头发。
　　伊安反正快死了，凯特。
　　 太疼了。
　　 帮我来——
　　 帮我——
　　 结束
　　[凯特缩回她的手。
　　伊安凯特？
　　凯特得给宝宝找点吃的。
　　伊安找不到的。
　　凯特那也得找。
　　伊安全让这帮畜牲吃光了。
　　凯特宝宝要死了。
　　伊安需要它母亲的奶。
　　凯特伊安。
　　伊安别走。
　　哪儿也不能去，你要去哪儿？
　　你会有杀身之祸的，你看我。
　　还是和我待在这里安全一点。
　　[凯特思忖着。
　　然后抱着婴儿与伊安隔开一段坐下。
　　听到她坐下他释然了。
　　凯特摇晃着婴儿。
　　伊安我还没那么恐怖,是吗?
　　[凯特看着他。
　　伊安你能帮我吗,凯特?
　　凯特怎么帮你?
　　伊安帮我找到枪？
　　[凯特想了一想.
　　她起身抱着婴儿四下寻找.
　　她发现了士兵手中的左轮手枪,便盯着望了片刻。
　　伊安找到了吗？
　　凯特没有。
　　[她从士兵手中拿起手枪，在手中拨弄着。
　　枪膛咔地弹开，她双眼盯着子弹。
　　她退下子弹，关上枪膛。
　　伊安找到了？
　　凯特是啊。
　　伊安能给我吗？
　　凯特不行。
　　伊安凯特。
　　凯特怎么啦？
　　伊安快给我。
　　凯特别对我指手画脚。
　　伊安我不是，亲爱的。你能让那孩子安静下
　　 来吗？
　　凯特它没什么。它就是饿了。
　　伊安我们都饿昏了，我就是不杀了自己也会
　　饿死的。
　　凯特你自杀是罪孽。
　　伊安不，不是。
　　凯特上帝不允许的。
　　伊安没有什么上帝。
　　凯特你怎么知道？
　　伊安没有上帝。没有圣诞老人。没有天使。
　　 没有纳妮亚。
　　 他妈的什么也没有。
　　凯特总该有什么东西的。
　　伊安为什么？
　　凯特不然就没有意义。
　　伊安别他妈的犯傻了，本来就毫无意义。上
　　 帝的存在没有理由只是有比没有好。
　　凯特我以为你不想死。
　　伊安我看不见了。
　　凯特我弟弟有些盲人朋友。你不能放弃生命。
　　伊安为什么不能？
　　凯特那太懦弱。
　　伊安我知道你让我活着是想惩罚我。
　　凯特我没这么想。
　　伊安你当然巴不得了，我也会这样。我也希
　　 望有人活着遭罪，受惩罚。但他们不
　　 会，他们死了也就了结了。
　　凯特如果你错了呢?
　　伊安我不会错。
　　凯特但如果你错了。
　　伊安我见过死去的人。他们死了。他们不会
　　 再去哪儿，他们死了。
　　凯特那些见过鬼的人呢？
　　伊安他们怎么样？想象一下吧。要么编个谎
　　 言，要么指望这人还活着。
　　凯特那些死过又还魂的人说他们见了通道与
　　 灵光——
　　伊安人死了无法复生。那不是死亡，那是昏
　　迷。人一旦死去，那就是结束。
　　凯特我相信上帝。
　　伊安万事都是有科学解释的。
　　凯特不对。
　　伊安把枪给我。
　　凯特你想做什么？
　　伊安我不会伤你的。
　　凯特我知道。
　　伊安了结自己。
　　 只能如此，凯特，我病得太重。
　　 不过加速一点而已。
　　 [凯特苦苦地想着。
　　伊安求你了。
　　[凯特把枪给他。
　　伊安 （接过枪把枪口放进嘴里。又拿了出来。）
　　别站在我身后。
　　 [他又把枪口放进嘴里。
　　 他扣动扳机。枪咔嚓一声，空壳。
　　 他又开枪。一次又一次。
　　 他把枪从嘴里拔出。
　　伊安混蛋。
　　凯特你看，这是天命。你不该自杀。上帝——
　　伊安可恶的女人。
　　[他绝望地把枪扔开。
　　凯特 （摇动着婴儿，低头细看它。）
　　 噢，完啦。
　　伊安怎么。
　　凯特它死了。
　　伊安小子好运。
　　[凯特突然怪异、歇斯底里、失控地大笑。她
　　 [##]
　　 笑啊，笑啊、 笑啊，笑啊。
　　[灯暗。
　　[冬日的大雨声。
　　
　　第五场
　　
　　同一场景。
　　
　　凯特正拾掇着把孩子的尸体埋在地板下。
　　
　　她四下打量找了两根木条扎成一个十字架插
　　在地板上。
　　
　　她捡来几枝散落在地上的鲜花，把它们放在
　　十字架下。
　　
　　凯特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伊安无所谓的。没人会来凭吊。
　　凯特我应该照料好她的。
　　伊安你很快就能把我埋在她身旁，在我的墓
　　前舞蹈。
　　凯特别为你不知道的事情瞎猜疑瞎痛苦——
　　伊安凯特?
　　凯特嘘。
　　伊安你在干吗?
　　凯特祈祷。只能这样了。
　　伊安你会为我祈祷吗？
　　凯特不会。
　　伊安等我死后,不是现在。
　　凯特等你死后没有意义了。
　　伊安你在为她祈祷。
　　凯特她是个婴儿。
　　伊安那又怎样？
　　凯特她清白无辜。
　　伊安你不能饶恕我？
　　凯特不看罪过的东西，不去邪恶的地界——
　　伊安她死了,凯特。
　　凯特不与行恶的人交往。
　　伊安她不会的，凯特，她死了。
　　凯特阿门。
　　[她欲起身离去。
　　伊安你去哪儿?
　　凯特我饿了。
　　伊安凯特，外面危险。没有吃的。
　　凯特可以问个士兵要一点。
　　伊安怎么要？
　　 [凯特不吭声。
　　伊安别干那事。
　　凯特干吗不？
　　伊安那不是你。
　　凯特我饿了。
　　伊安我知道我也饿。
　　但是。
　　我宁愿——
　　不是——
　　求求你，凯特。
　　我瞎了。
　　凯特我饿了。
　　[她去了。
　　伊安凯特？凯特？
　　如果你搞到吃的——
　　混账。
　　[灯暗。
　　灯亮。
　　[伊安在****。
　　伊安女人女人女人女人女人女人女人女人
　　女人女人女人
　　[灯暗。
　　灯亮。
　　[伊安在用双手扼颈自杀。
　　[灯暗。
　　灯亮。
　　[伊安在拉屎。然后摸索着用报纸揩拭。
　　[灯暗。
　　灯亮。
　　[伊安在歇斯底里地大笑。
　　[灯暗。
　　灯亮。
　　[伊安在做噩梦。
　　[灯暗。
　　灯亮。
　　[伊安在哭号，流着大颗的血泪。他紧搂着
　　士兵的尸体寻求慰藉。
　　[灯暗。
　　灯亮。
　　[伊安饥饿而虚弱，躺着一动不动。
　　[灯暗。
　　灯亮。
　　 [伊安扯开了十字架，双手挖入地板之下把
　　 婴儿尸体扒了出来。
　　[他吃着死婴。
　　[他将吃剩的死婴放回襁褓，把襁褓塞回洞
　　 里。
　　稍顿，然后他爬入洞中躺下，将头伸出地
　　板。
　　[他迷离欲死似乎已得解脱。
　　[下起了大雨，雨水透过屋顶浇在他身上。
　　[最后。
　　伊安妈的。
　　 [凯特上场，带来了面包、一根大香肠和一
　　瓶杜松子酒。
　　她两腿间的裆部透着鲜血。
　　凯特你坐在洞里了。
　　伊安我知道。
　　凯特 全身都湿了。
　　伊安 哦。
　　凯特 那狗屁畜牲。
　　[她从床上拖了一条床单裹住自己。
　　[她坐在伊安的头旁边。
　　[她饱餐了一顿香肠和面包,又骨碌碌地喝杜
　　松子酒。
　　[伊安听着。
　　[她把剩下的食物喂给伊安吃。
　　[她把杜松子酒倒入他口中。
　　[她喂完伊安后,坐到一边，裹紧被单蜷缩着
　　御寒。
　　[她喝着杜松子酒。
　　 她吸着她的拇指。
　　[沉默。
　　[下起了雨。
　　伊安谢谢你。
　　[灯暗。
　　

• 萨拉·凯恩： 摧毁（节选）　/　名作欣赏·文学鉴赏 2008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