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名著·教师篇
鲁迅先生短篇小说力作《药》一发表就备受世人关注,人们见仁见智:“表达了亲子之爱与革命者的悲哀”;“表现群众愚昧落后,暴露国民性的弱点”;“歌颂革命者的牺牲精神”等等。
《药》采取了双线结构,茶馆是明线、暗线的交织点。而“茶客谈‘药’(夏瑜)”,主要由(小说第三部分)“可怜”一词生发而来。“可怜”这个简单的字眼,其实并不简单,颇有深意。
《药》这篇小说写于1919年4月,发表于1919年5月的《新青年》杂志,这恰恰与中国当时著名的爱国事件——五四运动发生在同一时期,《药》是鲁迅先生的大手笔,展示了他深邃而博大的思想。
“可怜”一词,首先是鲁迅先生的先知先觉,也是鲁迅先生的一次反省,一种反思与呐喊。先生要“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为革命斗士助威呐喊,“肩起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可怜”也是革命民主战士夏瑜的一种自醒。革命是为了拯救国民于水火中,结果却无人理解,他四处碰壁;自己的族人夏三爷伺机告密,即便是生母,也毫不理解他的革命宗旨究竟是什么。我们还可以遐想,夏瑜所发出的“可怜”一语,是否有他的扪心自问,或在沉思革命的意义何在。而面对儿子坟上的花环,不明其所以然,以为儿子阴魂显灵,这不仅是母亲的悲哀,也是社会的悲哀。
当时的民主革命者,大都留学欧日美,一开始就受欧风美雨的熏陶。资产阶级革命再次失败,证明了这种脱离群众、不切实际的做法是行不通的。从改良到革命,从戊戌变法到脱离群众的社会革命,毫无悬念地一一宣告流产,这是当时有识之士的悲哀,也是国家的悲哀。
革命,倘若从敌人堡垒内部突破,可说是走向成功的捷径;在牢房里,夏瑜劝导牢头“阿义”造反,“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明显地隐含着孙中山“天下为公”的思想,也含有同盟会“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平均地权,建立民国”的立国纲领思想。然而,夏瑜此话一出,却像炸雷一般,震得阿义双耳欲聋,被认为是大逆不道,惨遭阿义的一顿老拳、一通棒杀。可见,“阿义”至多算是封建统治者所豢养的一条“仁义”吃人的走狗,浸渍着封建统治者所宣扬的“仁义礼智信”。
“可怜”并非夏瑜简简单单地可怜阿义,也暗含着夏瑜在可怜自己,可怜其家人,可怜其族人,更有可怜天下国民、可怜华夏民族之意。
从“茶客谈‘药’(夏瑜)”的茶馆交织点来看,茶客(花白胡子,驼背五少爷,20多岁的人)——指代老中青三代,泛指广大的群众(象征着华夏民族);从他们所理解的“可怜”一词,以及他们一致对夏瑜所发的一通相同的感慨——“疯了”一语来看,虽然语言简短,却勾勒出了他们的灵魂,有力地表明了他们的愚昧无知,简略中也透出深刻的社会真义,折射出晚清社会的一个镜像:腐朽、没落、专制。
最后,我还联想到历史上的两个真实人物。
夏明翰。出生于地主官僚家庭,追求真理,农运领导人;由于叛徒的出卖,28岁英勇就义。他的就义诗气壮山河,激励着一批批革命志士。欣慰的是,后来者前仆后继,最终实现了革命者的理想——新中国的建立。夏明翰虽然牺牲了,但他的理想最终实现了,他应该是幸福的;夏瑜,一个民主革命的先驱者、启蒙者,由于脱离了群众,他的鲜血最终为需要他解放的国民所食,他是可悲也是可怜的。
谭嗣同。改良者,戊戌变法牺牲之第一人,临死前曾言:“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有之,请自嗣同始。”就义前的夏瑜,应是英勇的,有着谭嗣同“我自横刀向天笑”的豪迈。但我认为,他更应是愤慨的,正如老舍先生《茶馆》里的一句名言:“我爱我们的国呀,可是谁爱我呢?”由此,“可怜”一语便油然而生了。
为了人民的幸福生活,脱离了群众而革命的夏瑜是可悲的;但他以天下为己任,百折不挠、败而不馁的精神足令后人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