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中学语文·教师版 2011年第6期 ID: 136606

[ 陈成龙 文选 ]   

用智慧搏击在教育改革的大海之上

◇ 陈成龙

  一、小绍振的少年文学梦
  孙绍振教授开始读书是在抗日战争时期。那时全家逃难到乡下,日本鬼子和汪伪军队老在后面追。在这种情形下,哪里还谈得上上学?但是,小绍振的爸爸妈妈让孩子念书的信念是坚定的。每到一个村镇,第一件事就是找学校,没有学校就找私塾先生。没有私塾先生,爸爸就自己教。教法很简单,第一天把生字讲一讲,把没有标点的句子用红笔点断,一天也就是点一页左右。分量并不重,剩下的时间,就是自己翻来覆去地念。课本是很枯燥的,但是,把古文朗诵出一种调皮的腔调(用孙妈妈的话来说,就是“洋花唱曲”的),却很好玩。第二天,爸爸还没有起身,就让孙绍振弟兄三个轮流在他床前背诵。这种早期的背诵培养了孙绍振良好的语感,也使他有了一定的语文积累。因此,后来回到城市插入正规学校学习,小绍振的语文成绩便一直名列前茅。
  抗战胜利以后,国民政府规定了所谓的《国定教科书》,那本书是很枯燥的。但是,小绍振的语文教师潘祖谨不大理睬《国定教科书》,常常把冰心的《寄小读者》印发给学生,有的还当作“说话”课的教材。在课堂上,她鼓励学生阅读文学作品。她推荐古代文学经典,除了《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以外,还有意大利作家亚米契斯的《爱的教育》,还有一本很有趣的书,叫做《苦儿努力记》,是一个法国作家写的。到孙绍振念大学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连老托尔斯泰都很重视这本书,把它从法文翻译成俄文。潘老师的最大功绩是使小绍振对语文有了浓厚兴趣,上潘老师的语文课实在是一种智慧的享受。孙绍振至今还记得,在一堂课上,她说中国古典诗歌的七言诗歌,有一种吟咏的调子,即使去掉开头两个音节,它的调子还是一样。例如: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把开头两个字删掉,变成:时节雨纷纷/行人欲断魂/酒家何处有/遥指杏花村。甚至再删去两个音节,也还是一样:雨纷纷/欲断魂/何处有/杏花村。她的这个智慧一直像种子一样埋在孙绍振心头,直到30多年后,这成了孙绍振完成一篇有学术质量的论文的动因。潘教师非常疼爱小绍振。一次,潘老师对小绍振的父亲极力夸奖小绍振“天资聪颖”。这使孙绍振的父亲更加尽心培养孙绍振。这一段时光给孙绍振留下了幸福的回忆。因此年过七旬之后,孙绍振教授还特意到自己读小学时上学的必经之路留影,追寻那段美好的时光。
  小学毕业后,孙绍振考进了初级中学。那时刚刚解放,对于新的意识形态,老教师一窍不通,上课常常是吵吵嚷嚷,但孙绍振班的课堂秩序却很好。因为班上来了一个新教师,名叫周陀星。他和潘先生一样,总是把报纸上、刊物上的好文章和书店里的新书有声有色地加以介绍。周老师很重视批改作文,每一次都有相当详细的评语,比之潘老师有更多的文学理论色彩。由于周老师的诱导,班里掀起了一股作文的热潮。头一天做了作文,第二天学生们一大早就闯到周老师宿舍里,周老师还没有起身,大家最关心的自然是作文分数。孙绍振也问了,周老师回答说:“87分。”孙绍振随便说了一句:“啊,才87分!”周老师说:“87分还嫌少?我打作文分,从来还没有超过86分。”一下子,孙绍振在班上神气起来。那种又害羞又得意的感觉至今还留存在孙绍振的心中。正是这两位老师才把文学的种子播撒在了孙绍振的心头。
  孙绍振读高中时,语文老师是南京大学(中央大学)外文系毕业的,这位语文老师也非常重视批改作文。孙绍振的作文常常得到他的表扬。他还组织课外阅读,让学生们写读书报告。这位老师常常对孙绍振作文鼓励有加,使孙绍振产生了“野心”:向报刊投稿。经过多次失败以后,终于,孙绍振在上海的《青年报》上发表了诗和散文,这在当时是一种轰动性的荣誉。
  现在有些教育改革的专家在争论“苦读”还是“乐读”的问题。根据孙绍振的经验,苦不苦,乐不乐,关键在于爱不爱;爱不爱,主要看你迷不迷。如果不迷,光是为了考试而学,那怎么能不苦呢?如果不光是为了考试,而是出于一种内心的命令,不让你读,不让你写,才叫难受,才叫苦呢。
  二、北大是他的康桥
  孙绍振教授在他的著作《名作细读》中对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做了很精到的分析。孙教授很理解徐志摩对母校剑桥大学的怀念之情,这与孙教授的经历有关,因为在孙教授的心中也有一所“康桥”——北京大学。
  1955年,孙绍振考入北大。大一时,孙绍振读了马雅可夫斯基的著作,后来又陆续读了叶赛宁、聂鲁达、洛尔伽等人的著作。马雅可夫斯基早期是未来主义的代表人物,聂鲁达早期思想是象征主义。他们的许多革命诗歌想像非常奇特,孙绍振读得心醉神迷,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诗呀!孙绍振的心灵打开了一扇灿烂的窗子。在诗社,孙绍振给自己起了个笔名“马达”,意即马雅可夫斯基和聂鲁达。后来,孙绍振又读了阿拉贡、艾吕雅等法国左翼诗人的作品,他们的诗给孙绍振的震动更大。
  北京大学的诗社常办讲座,孙绍振在诗社做干事。孙绍振去请过何其芳、冯至,还请当时最红的两位诗人贺敬之和郭小川到诗社演讲。在孙绍振教授的记忆里,何其芳很认真,讲稿写满了蝇头小楷,冯至则把刚刚翻译好的海涅诗选的序言拿给孙绍振,郭小川给孙绍振的印象是在思想上比较开放。这些都给孙绍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北京大学,虽然授课的教授大都是全国著名的学者,但是,并不是每一位教授都能满足孙绍振的求知欲,也不是每门功课都令人喜欢。但是,几乎所有的教授,都以他们渊博的学识激起了孙绍振对理论的兴趣,尤其是朱德熙先生的雄辩,使孙绍振着迷。正因为如此,当初以为最枯燥的现代汉语,后来居然成了他最喜爱的课程。在北大的五年里孙绍振如饥似渴的学习着,他完成了从一个文学青年向学者的飞跃。北大以他的博大与激情培育了孙绍振。1960年,孙绍振从北大毕业,被保送上了研究生。一年后,转为北大助教。尽管当时政治大环境,也曾给孙绍振带来过不愉快,但孙绍振始终感谢他的母校北大。
  三、他把逆境当成蓄积腾飞的良机
  1961年,孙绍振被调去福建支援刚刚成立的华侨大学。临走时,孙绍振壮着胆子问:“华侨大学在什么地方?”被告知,“你去了福州就知道了”。在去福建的火车上,孙绍振四处打听华侨大学在哪里,没人知道。直到火车过了杭州,才打听到这是一所刚建成的大学,在泉州。那时,孙绍振只听说过福建的厦门和福州,根本不知道泉州在哪里。
  上个世纪50年代后期,国际形势变幻,大批华侨青年或随父母回国定居,或只身回国升学,海外归国华侨学生数量与日俱增,国内侨校已满足不了他们的求学需求。1960年,在周恩来总理的亲切关怀下,当时的中侨委在侨乡泉州正式创办华侨大学。为了使这批归侨学生受到最好的教育,国家先后从北大、清华、人大、复旦等国内著名高等学府抽调了一批骨干教师支援华侨大学。孙绍振是第一批调入华侨大学的教师之一。
  初创时期的华侨大学,不仅没有教师,也没有校舍,办学条件非常艰苦。在华侨大学任教十年中,孙绍振曾经在四个不同的地方上过课:泉州、福州师专、集美华侨学校及建宁办学点。在福州,学生上课是在一座长达几十米的大席棚里。而在建宁,由于太偏远,孙绍振和师生们还得自己挑石头修筑进校的路。孙绍振在华侨大学中文系讲授《现代文学》和《写作》等课程,后来“左倾”思想泛滥,他也受到影响,不能再上讲台。于是,他开始潜心读书,读《马恩选集》,读《毛泽东著作》,读《资本论》,读《史记》和《资治通鉴》,读英语。这段“无课可上”的日子,却给了孙绍振难得的“充电”机会,他的思维得到拓展,知识面变得开阔,思想的厚度增加,理论素养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用智慧搏击在教育改革的大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