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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振龙 文选 ]   

佛理入

◇ 张振龙


  摘要:东晋时期的支遁,不仅以其佛学思想卓然标识于当时的六家七宗,且以其诗歌创作的实绩成为玄言诗的翘楚。中国古典诗歌的以理入诗的传统到了他创作的诗歌发生了重要变化,展示出谈玄说理之诗特有的理趣与神韵。这主要表现在诗的韵致、诗境的扩大与浑融上。
  关键词:支遁 性空 即色游玄 佛理 玄言诗 理趣
  
  东晋时期的支遁,不仅以其佛学思想卓然标识于当时的六家七宗,且以其诗歌创作的实绩成为玄言诗的翘楚。本文仅就支遁诗歌中的佛理及理趣略陈陋见。
  
  一、中国古典诗歌言理传统巡礼
  
  以理入诗,用诗明理,是中国古典诗歌的传统之一。虽然该传统在中国诗学史上与言志、缘情相比并不那么引人瞩目,但它作为一种传统是以潜在的形态存在的。这是因为中国古典诗歌的特征主要是言志抒情,较少直接议论说理。但这不能否认中国古典诗歌明理传统的潜在存在。因为言志抒情往往是建立在创作主体对社会、现实、人生的深刻体验之上的,蕴含着创作主体对社会、现实、人生的睿智与哲理思考,这就赋予了中国古典诗歌以哲理特征。其表现主要在于诗歌中所昭示的真理性和启迪性。这种传统可以追溯到先秦的《诗经》时代。不过《诗经》中所言之理主要是通过对客观事物的描述或抒情的方式来体现的。不管是反映爱情婚姻、战争徭役,还是反映政治、历史的作品皆是如此。如《卫风•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表面看来是说男女对待爱情的态度不同,实则寄寓着诗人对生活的感受、观察、体验而进行的理性思考,包含着一定的生活事理。到了《楚辞》,尤其是屈原的作品,也照样昭显出理的容光。通读《离骚》等作品,我们会切深地感触到诗人充满着情与理的矛盾冲突。正是这些矛盾的碰撞与激荡,才使作品迸发出炽热而又震撼人心的情感波涛,整个作品展示给我们的与其说是发愤的孤情,毋宁说是对人的生存之理的追问。
  到了两汉,由于文化上倡导儒术独尊,与统治者的需要相一致,《诗经》《楚辞》被人为地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诗教面纱,儒家的伦理道德说教之理堂而皇之地步入了文学领域。这种状况直至汉末的文人诗歌才有所改变。以《古诗十九首》作者为代表的汉末文人在其作品中以身遭其遇的切肤之感对人生自然之理给予了哲性表现,这是名教之理与??敝?碓谙质翟獾交倜鹬?蠖匀诵宰匀恢?淼幕馗础
  建安时期是文人的社会理性与自然理性得以和洽展现的时期。建安诗歌中的风骨传统从文化学的角度来看是儒道结合之产物;从哲理的角度来看则是建安诗人追求社会价值与个人价值完美统一的表征。
  正始时期,诗人们虽然希望像建安诗人那样把自己统一到社会与自我的和谐上来,但名教的虚伪使诗人所渴求实现的社会价值与个人价值合一理想走上破灭。然而他们又企图以自己的言行捍卫自我的做人之理,所以在其诗歌中表现了浓郁深沉的不安、愤懑,给人以振聋发聩的哲理感召,流露出为捍卫人间正义之理而不畏权势的超越世俗人情的殉理品格。阮籍《咏怀诗》中的苦闷,嵇康《赠兄秀才从军》中的旷逸自若,是他们追求正义之理的诗化展示。
  西晋时期,经过长期战乱之后,迎来了不易的统一。虽然短暂,但对诗人们来说,可以体验享受一下真正安定温馨的生活了。正缘于此,西晋太康诗坛上笼罩着一股浓浓的柔情、亲情。在柔情、亲情的弥漫之下,好像理的色彩暗淡了,然实质上它却昭显出诗人对人间柔情、亲情的理性观照。直到西晋后期的八王之乱、五胡乱华,以前诗歌中的社会理思才被激起,其代表人物是左思、刘琨与郭璞,他们或借史咏怀,或抒光复西晋王室之志,或以游仙形式展露易代之际正直知识分子的??庇胛弈危?允?难?蕉韵质怠⒗?贰⑽蠢匆约白晕摇⑸缁帷⒐?业冉?辛巳?娣此迹?俅巫嘞炝俗晕矣肷缁帷⒄?纬逋坏睦终隆F渥髌凡唤龌婪⒊龉刈⑸缁岬陌貉镏???以毯?蟹岣坏氖匪加胄?怼
  东晋时期,因为门阀政治的特殊存在,玄学文化思潮的浸润,谈玄说理之风炽盛。受此影响,主以谈玄论理为其内容的玄言诗备受诗人青睐,形成了独霸诗坛的态势。玄言诗的出现使中国古典诗歌在对理的表现与阐释方面确实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从内容看,玄言诗可分为两大类:表现佛学化的玄理的玄言诗和玄学化的佛理的玄言诗。尽管玄言诗有为表现理而表现理的枯燥乏味、理过其辞的一面,但它必然丰富了中国古典诗歌的表现内容,拓展了古典诗歌的创作领域,尤其是为以表现情“趣”为主的古典诗歌增添了理“趣”这一崭新内容,大大提高了古典诗歌以直观体悟为特征的哲理品位。而这一品位的提高,以表现玄学化佛理为内容的玄言诗功不可没。在这类玄言诗作家中支遁则是应予以特别提及的一位。
  
  二、支遁诗歌的佛理及其理趣
  
  支遁作为东晋的一位名僧,其佛学思想深受般若性空的影响;作为一位诗人,他往往用诗来阐述他对般若思想的理解;作为一位清淡的名士,又精通玄学,为此他阐释其所理解的佛理的时候,又常常借助于玄理;而身兼名僧与名士的双重身份,使他在与社会名流广泛交往的同时,又时时徜徉于青山绿水之中;凡此种种不仅使他对般若性空的理解标异于六家七宗,而且他还能以其独特的方式和体验借助于诗歌予以表现,这就使他的诗歌以崭新的姿态为当时玄言诗坛吹入了一股清新之气,并以情韵悠长、空灵飘逸的思致开拓了古典诗歌的意境,使当时枯燥乏味、理过其辞的玄言诗改故换新,展示出了以谈玄说理为表现内容的玄言诗的特有理趣与神韵,提升了玄言诗的境界,扭转了古典诗歌的发展方向。具体而言,大致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色性自空与诗之韵致
  支遁的佛学思想主要是即色论。《妙观章》云:“夫色之性也,色不自有,虽色即空。故曰色即为空,色复异空。”《大小品对比要钞序》云:“夫《般若波罗密》者,众妙之渊府,群智之玄宗,神王之所由,如来之照功。其为经也,至无空豁,廓然无物也。无物于物,故能齐于物;无智于智,故能运于智。”支遁的即色论思想认为,从本体论的角度审度,色不自色,色不自有,故色性空,即一切事物从本性上看,皆是空的;但从现象上审度,是色复异空,即一切事物皆为假象的存在。这是支遁从真谛和俗谛上对般若性空思想的表述。其《咏八日诗三首》其一:“释迦乘虚会,圆神秀机正。交养卫恬和,灵知溜性命。动为务下尸,寂为无中镜。”乘空无而来的释迦,具有灵灵无上之悟性,其生命本体乃世上智慧之凝聚,故能洞察万物之性空,心寂如无中之镜,而不执著于世俗之有。《八关斋诗三首》其二:“咄矣形非我,外物固已寂。吟咏归虚房,守真玩幽赜。虽非一往?,且以闲自释。”在此作者形象展现了静拱虚房、悟外身之真的过程与悠闲。物无自性,我也性空,万物皆无,唯空是真,往?亦即非?,非?同于往?,只留下空彻无物的空无,进而体验到了空的闲适。《善思菩萨赞》:“玄和吐清气,挺兹命世童。登台发春咏,高兴希遐踪。乘虚感灵觉,震网发童蒙。外见凭寥廓,有无自冥同。忘高故不下,萧条数仞中。因华请无著,凌虚散芙蓉。能仁畅玄句,即色自然空。空有交映迹,冥知无照功。神期发签悟,豁尔自灵通。”此诗以佛陀向善思童子讲经为引,表达对般若性空佛理的体悟。只要主观之心不执著于外物,认识到色之性空,那么有即无,无即有,了无分别。就能做到无花亦能散花,像佛陀一样“即色自然空”,寂灭“知”的分别作用,达到对“空”的体悟与把握。支遁这些阐释般若性空的玄言诗,和玄学家阐述玄理的玄言诗相比,不仅保留了玄理玄言诗的辩证思想,而且增添了玄理玄言诗所缺乏的理的韵致。玄理玄言诗较多玄理的直接阐发(当然亦有一些借山水阐释玄理的玄言诗),显得理太足、太抽象,为理而理的特征十分突出,故理过其辞,淡乎寡味,给人一种平典似道德论之感。而支遁之佛理玄言诗则展示了对般若之理的体悟过程,尤其是加入了情感的成分,具有一种引人步入胜境的艺术魅力。他往往借助多角度、多侧面对佛理的阐发,让读者主动跟着其物象去感悟、体察,不管是色自性空,还是色复异空,本体皆空。使人在体悟过程中无意地体验到从用智到弃智最后至于无智乃是大智的至空之境,这是一个空旷无边、闲适自得、心无所系、无思无念、本然真如、奥妙无穷,但又不知奥妙何出也不需追问的境界。这种境界既有理的睿智,又有情的悠长;既有思的深邃,又有韵的绵邈;既有对既出之味的体验愉悦,又有对未出之味的向往之想。虽然这一切在支遁之玄言诗中表现的还不是那么完美,但它必然初步展现了它的无穷魅力。为以后山水田园诗的出现乃至成熟起到了导夫先路的作用。 [##]
  
  (二)即色游玄与诗境的扩大
  支遁为阐述其即色论的主旨,主要采用了即色游玄的思维方法。《大正藏》卷六十五安澄《中论疏证》引《山门玄义》卷五云:“支道林著《即色游玄论》云:‘夫色之性,色不自色,不自,虽色而空。知不自知,虽知而寂。”在此支遁对色性空、知性寂的诠释,就是即色游玄思维方式的典型表现。只要你认识到了色之性空、知不自知的本体性空,那么你就能即物游玄。我认为支遁的即色游玄论至少有三层涵义。第一,它是表述阐释般若性空和体悟般若性空的一种方法;第二,它说明了般若性空的普遍性、广泛性、真如性和无所不在性;第三,它还蕴含着体悟、把握般若性空时的情感与审美体验。从根本上讲,第一层是即色游玄的最基本亦是最重要的内涵,二、三层则是第一层的深化与升发。
  支遁的“即色游玄”方法与玄学的“得意忘言”、“玄对山水”相比具有对理的理解的彻底性、借物阐理中介的丰富性。玄学的“得意忘言”主要启示人们不要执著于话语本身,而要通过话语去领会其言外之玄理,这明显地存在着对玄理即“意”的有意执著,故玄学的“得意忘言”并没有泯灭有执。而支遁的“即色游玄”除含有玄学得意忘言所蕴寓的重在言外之理外,还冲破了其有意地有执,这就比“得意忘言”更为透彻,直指本体性空。玄学家的“玄对山水”主以自然山水为中介来实现对玄理的理解。这固然改变了纯粹阐述玄理的抽象说教之不足,为玄理玄言诗增添了自然清新之风;但支遁的“即色游玄”不仅可以以自然山水为中介还可以以自然山水之外的其他事物作为中介来实现对般若性空的领悟。“玄对山水”仅以山水作为其玄理的载体,而“即色游玄”则以世间一切景象、事物作为般若性空的载体,这无疑大大拓展了玄言诗的表现内容,增加了玄言诗的整体含量,扩大了诗的意境。如《咏怀诗五首》其一:“傲兀乘尸素,日往月复旋。弱丧困风波,流浪逐物迁。中路高韵益,窈窕钦重玄。重玄在何许,扌采真?理间。荀简为我养,逍遥使我闲。寥亮心神莹,含虚映自然。?m?m沈清去,彩彩冲怀鲜。踟蹰观象物,未始见牛全。毛麟有所贵,所贵在忘筌。”前几句主叙自己遭社会离乱,开始研读《老》《庄》,学习玄学、玄理。在对老庄玄学的研习之中,体悟到了人生万物之真谛:“荀简为我养,逍遥使我闲。寥亮心神莹,含虚映自然。”也就是舍弃对世俗之念,达到一种心明神莹、清淡虚空、遗形忘情、返璞归真、自然性空的境界:“毛麟有所贵,所贵在忘筌。”诗中所言《老》《庄》之玄理、牛、麟、筌等抽象之理象与具体之物象皆成为作者体悟佛理的中介。这是即色游玄思维方式的具体体现。正是这样才达到了较庄子之“得鱼忘筌”更为彻底、毫无所执的“所贵在忘筌”的空阔无边之境。在诗的字里行间,流露出丝丝理政、绵绵情韵,映现出超越具体物象而又玄远空灵的理趣。再如《咏怀诗五首》其二:“端坐邻孤影,眇罔玄思劬。偃蹇收神辔,领略综名书。涉老口台双玄,披庄玩太初。咏发清风集,触思皆恬愉。俯欣质文蔚,仰悲二匠徂。萧萧柱下迥,寂寂蒙邑虚。廓矣千载事,消夜归空无。无矣复何伤,万殊归一途。道会贵冥想,罔象掇玄珠。怅怏浊水际,几忘映清渠。反鉴归澄漠,容与含道符。心与理理密,形与物物疏。萧索人事去,独与神明居。”此诗亦是运用即色游玄的方式为我们展现了作者体悟般若性空的全过程。诗首先以现实的独处孤独开篇,接以玩品《老》《庄》双玄排遣;次写二匠归徂,再由“萧萧柱下迥,寂寂蒙邑虚”引发联想,至此柳暗花明,终于悟出“廓矣千载事,消夜归空无。无矣复何伤,万殊归一途”之理。然作者并无收笔,反而推进一步,理思由玄理步入佛理:“心与理理密,形与物物疏。萧索人事去,独与神明居。”全诗意象由单一趋繁复、由具体到普遍、由稀疏到稠密。这是即色游玄思维方式的典型征象之一,从而使诗的内涵显得丰厚味足、容量大增。同时作者在表达对佛理的体悟过程中,加大了自己的情感投入,整个过程皆贯注着作者自己的人生体验,浮现出栩栩如生的悟道者形象,可感性强。可以说这是对当时玄理玄言诗普遍缺乏形象、说理雷同的突破,不仅言尽理透,而且趣味无穷。
  支遁“即色游玄”的思想方法,既继承了玄学的“得意忘言”又超越了“得意忘言”。这在支遁的《五月长斋诗》中表现得尤其突出。诗云:“寓言岂所托,意得筌自丧。?濡妙习融,靡靡轻尘亡。萧索情牖颓,寥郎神轩张。谁谓冥津遐,一悟可以航。愿为海?师,???氩桌恕L诓?闷?停??榛岬莱 !薄暗靡怏茏陨ァ保?颐侨衔?刃?У摹暗靡馔?浴薄⒆?拥摹暗糜阃?堋备??徊健P?У摹暗靡馔?浴庇胱?拥摹暗糜阃?堋贝?幸欢ǖ挠幸馐兜摹⑷宋?纳?剩??Ф莸摹暗靡怏茏陨ァ痹蚋?康髯匀坏摹⑽抟馐兜摹⒈救坏纳ナВ?绱朔讲沤咏?鸾贪闳粞?档目站场4诱飧鲆庖迳纤担?馐侵Ф荻远???У姆⒄梗?质且孕??鹪谑导?系谋碚鳌R坏┨逦虬闳粜钥罩?恚?そ蛞簿腿?谖蛑校?源私逃?⒁?贾谏??湍堋疤诓?闷?停??榛岬莱 薄0闳粜钥罩?硗ü?瓷?涡?姆绞郊?淝诚浴⒚髁说乇硐殖隼础M?被辜脑⒘硕允迪秩松?募?蠊鼗常?庥质遣?托?У男?允??薹ū饶獾摹U??健按ダ嘈饲灞r,目击洞兼忘。梵释钦嘉会,闲邪纳流芳”;“触情举目,莫不兴想”。
  (三)不二法门与诗境的浑融
  支遁还深受《维摩经》不二法门中道思想的影响。《高僧传》卷四《支遁传》载:“晚出山阴,讲《维摩经》,遁为法师,许询为都讲,遁能一义,众人咸谓无以厝难,询设一难,亦谓遁不复能通,如此至竟两家不竭。凡在听者,咸谓审得遁旨,?令自说,得两三反便乱。”至于支遁所讲《维摩经》的详情,因史料缺乏不能得知,然其受《维摩经》不二法门之中道思想影响则无疑义。这在其诗作中也有较明显的体现。《维摩诘赞》云:“维摩体神性,陵化昭机庭。无可无不可,流浪入形名。民动则我疾,人恬我气平。恬动岂形影,形影应机情。玄韵乘十哲,颉颃傲四英。忘期遇濡首,?m?m赞死生。”《法作菩萨不二入菩萨赞》曰:“乃昔有嘉会,兹日多神灵。维摩发渊响,请定不二名。玄音将进和,法作率所情。?m?m玄心远,寥寥音气清。粗二标起分,妙一寄无生。《不目旬菩萨赞》说:“有爱生四渊,渊况世路永。未若观无得,德物物自静。何以虚静间,恬智翳神颖。绝迹千灵梯,有无无所骋。不目旬 冥玄和,栖神不二境。”在以上诗中都可以看出维摩不二法门中道思想在支遁思想中的深深印痕。由于不二法门中道思想的妙谛就在于执与不执、有名与无名、有境与无境、无可与无不可之间,泯灭一切差别,使一切事物归之于不二之本性。这就启示人们能够超越现实本体的存在,进入一种圆融会通存在而又超越的境界。虽然我们以上所举之诗是纯粹阐发佛理的玄言之作,还没有彻底摆脱玄理玄言诗理归过其辞的弊病,但与纯粹的玄理玄言诗相比,已经流露出了诗境的浑融之气象:“无可无不可,流浪入形名。……恬动岂形影,形影应机情。……忘期遇濡首,?m?m赞死生”;“粗二标起分,妙一寄无生”;“绝迹千灵梯,有无无所骋。不目旬 冥玄和,栖神不二境”。
  如果说支遁的纯粹的佛理玄言诗还存在理涩滞碍的明显痕迹的话,那么这种情况在他的咏怀诗中就得到了较大的改观。如《咏怀诗五首》其三:“??阳熙春圃,悠缅叹时往。感物思所托,萧条逸韵上。尚想天台峻,仿佛岩阶仰。冷风洒兰林,管濑奏清响。霄崖育灵蔼,神蔬含润长。丹沙映翠濑,芳芝曜五爽。苕苕重岫深,寥寥石室朗。中有寻化士,外身鲜世网。抱朴镇有心,挥玄拂无想。隗隗形崖颓,??神宇敞。宛转元造化,缥瞥邻大象。愿投若人踪,高步振策杖。”全诗给人一种虚实相间、亦实亦虚之感。其所描写的物象朦朦胧胧,亦明亦隐,形成思想与景象的跳跃。再如《咏怀诗五首》其四:“闲邪托静室,寂寥虚且真。逸想流岩阿,朦胧望幽人。慨矣玄风济,皎皎离染纯。时无问道睡,行歌将何因。灵溪无惊浪,四岳无埃尘。余将游其山禺,解驾辍飞轮。芳泉代甘醴,山果兼时珍。修林畅轻迹,石宇庇微身。崇虚习本照,损无归昔神。暖暖烦情故,零零冲气新。近非域中客,远非世外臣。忄詹怕为无德,孤哉自有邻”。此诗描写了亦是幻真交错的景象。诗中的“寂寥虚且真”、“朦胧望幽人”,都在可感与不可感之间;“近非域中客,远非世外臣”,描写了一个非俗亦非方外的自我形象。表面作者说是非俗、非方外,实还有另一层亦俗亦方外、既俗亦非俗、既超脱又非超脱的含义蕴含其中,表现了作者对现实既执著又不执著、身处世俗又超越世俗的人生态度。所以诗之结束云:“忄詹 怕为无德,孤哉自有邻。”至此作者达到了一种宁静淡泊、为又无为、孤又不孤的心理至境。支遁诗中这种处世妙谛,生于世俗又超于世俗的人生旨归,不仅使诗境显得幽远深邃,而且还给诗歌带来了烟雾朦胧犹如仙境梦幻般的诗情画意。这些诗趣的获得,我想《维摩经》的不二法门的中道思想当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作者简介:张振龙(1966- ),河南泌阳人,文学博士,信阳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古文学的教学与研究。
  
  参考文献:
  [1]朱熹.诗经集传[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
  [2]余庆先生在其《东晋门阀政治•自序》中云:门阀政治“是指士族与皇权的共治,是一种在特定条件下出现的皇权政治的变态。”并指出“严格意义上的门阀政治只存在于江左的东晋时期。”(田余庆.东晋门阀政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
  [3]严可均.全晋文[Z].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
  [4]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M].北京:中华书局,1983.
  [5]石峻.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C].北京:中华书局,1981.
  [6]释慧皎.高僧传[M].北京:中华书局,1992.
  

佛理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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