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语文建设 2014年第8期 ID: 358923

[ 宋晖 文选 ]   

“人艰不拆”等网络词语用动机初探

◇ 宋晖

  网络语言从诞生之日起就被当作一种研究对象受到关注,时下一批貌似成语的四字格语言单位更是受到某一类言语交际主体的追捧。请看下列各例中画横线的四字格:
  (1)一直主打科技健康住宅的朗诗,这次为了自己的推广策略,真的没有做到人艰不拆的美德。(腾讯网2013年10月28日)
  (2)在当下这个“累觉不爱”的现实里,来一口这样的鸡汤还是颇令人欣慰的。(《人民日报·海外版》2014年2月21日)
  (3)所以,我们现在很需要一些“不明觉厉”的娱乐节目,也很需要一些“不明觉厉”的专家评委。(《京华时报》2014年1月22日)
  (4)随着马年春节的渐近,优惠还将陆续有来,请密切关注本刊的相关报道,即使不买,也要多多转发我们的优惠信息——赶紧“火钳刘明”。(《羊城晚报》2014年1月17日)
  (5)一幕幕的剧情,可谓包罗万象,让人“细思恐极”。(《温州晚报》2013年12月22日)
  (6)面对泛娱乐化,我们究竟是应该“喜大普奔”还是“不明觉厉”?(《人民日报》2014年2月21日)
  (7)求爱有风险表白需谨慎,默泪,人艰不拆,让我们来看看那些年让人黯然神伤的十动然拒事件。(人民网2013年10月12日)
  上面例子中的“人艰不拆”“累觉不爱”“不明觉厉”“火钳刘明”“细思恐极”“喜大普奔”“十动然拒”等不仅被应用在主流网络上,即使一些主流报纸也对之不拒,这说明这些四字格有一定的使用空间。
  从音节结构上看,毫无疑问,这些四字格和现代汉语词汇的发展趋势具有一致性。据《现代汉语频率词典》对9000个常用词统计,有6400个多音节词,其中6258个是双音节词。这些四字格毫无例外地都是通过双音节和双音节构成的复合语言单位,“人艰不拆”只能读断为双音节加上双音节,即“人艰”和“不拆”,而不能读断为“人艰不”“拆”或者“人”“艰不拆”;同理,“喜大普奔”也不能读断为“喜”“大普奔”或“喜大普”“奔”,“不明觉厉”不能读断为“不”“明觉厉”或“不明觉”“厉”。可见,这些四字格貌似成语,与成语在音节组成的数量上较为相似。大多数语言学家都认为四字格为汉语成语的一般组成特点,虽然也有少数二字格和多字格的成语。
  此外,这些四字格有特定的理据,与汉语成语神似。有人认为它们形成的事件性可以为其赋予“成语”身份。如“十动然拒”便是基于以下事件:华中科技大学文华学院男生王文瑾,向他心仪的女生送出了一封他用212天时间写的16万字情书。这封情书的内容包括散文、诗歌等多种文体,内容主要是回忆两人在一起做的事或借景抒怀。他将其装订成册并取名《我不愿让你一个人》。女孩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于是“十动然拒”就产生了。“人艰不拆”则出自歌手林宥嘉《说谎》的歌词“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累觉不爱”源自豆瓣网上一个帖子,一名“95后”男孩感叹“很累,感觉自己不会再爱了”。
  然而,如果辩证地看待四字格的成语身份问题,我们就会发现四字格的这种理据符合成语的一般特质,即典故性,但由于其时间沉淀很短,在语义上还没有形成比喻义或引申义。因此可以这样说,当下的“四字格”严格意义上说只有“典”而无“故”,这既可以看作网络四字格发展的新特点,也可以视为与传统意义上的成语理据的不同。由此,学界提出一个崭新课题,网络出典能否被看作典故?网络的理据能否被认为是一种新的“书证”?
  除此之外,我们发现作为网络用语的四字格尚未进入书面语。通过检索语料库发现,这些四字格还未进入作家的作品中,在北京大学“CCL语料库”和中国传媒大学文本语料库中,都未见这类四字格。当然,我们不能回避其网络语言之“新”,于是又自行设计了100万字的最新网络小说语料库,结果同样未发现这类四字格。网络检索这类四字格时,检索工具会自动提醒检索其他某个四字格的意思、出处和用法。这说明,使用者的范围相当受限,即使是网络一族对其使用也非常有限。笔者曾对某大学一年级中文系学生做过问卷调查,结果显示,95%的同学不知道这些四字格的具体语义,更不要说使用了。因此,其短命还是延年,尚难定论。正如姚小平先生所言:“语变是逐渐的过程,个人变异则往往突然发生,比如心血来潮,自造了一个新词。这个新词即便能进入语汇,得以流通开来,也需要一段时间。”
  时下我们更需要关注的是这些四字格进入语言流通领域的语用动机。
  首先,这反映了人们追求语言变异、求新的心态。使用者往往是年轻一代的网民,而当受众对此不解时,通常会对这种语言形式诟病,所以其创新性可以说是在异议中产生的。再加上其“貌似成语”的身份特征本身也会吸引眼球。
  其次,这种四字格的使用还会彰显使用者的个性特征,使说话人贴上较强的自我标签。我们发现这些语言形式必须要借助网络才能传播,否则受众不知所云,所以网络在充当“病毒式传播”的催化剂。即使是和言语交际主体无年龄或受教育程度差异的受众,有时也会对这种语言形式感到陌生。这样,言语交际主体就会产生一种“人无我有”的自得心态。
  最后,使用这种极简的语言形式,反映了言语交际主体由用语言到玩语言的娱乐心态。使用者通过简单的语言单位叠加实现复杂的命题表达,在体现语言经济性的同时,也表现出说话人游戏语言的轻松戏谑的非严肃心态。这些四字格难登大雅之堂,也佐证其非正式言语交际形式的特点。
  网络语言的发展日新月异,其语言形式也复杂多变,可以说虚拟世界的语言生活和现实中的语言生活一样,词汇形式是语言本体中最为敏感的,最为迅捷反映社会变迁的语言单位,网络语言的词汇层级,其社会属性都是值得进一步关注的有意义的研究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