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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满阶红不扫”情感意蕴新探

◇ 张向东 周景明

   “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是历代文人对白居易文学成就的高度评价。《长恨歌》突破了《琵琶行》伤痕情感的故事高度,把一代帝王唐明皇与绝色宫妃杨玉环的爱情悲剧通过“人性”的底片冲洗出来,使人品读了“其情悠悠,其意切切”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情感世界。
   《长恨歌》的主旋律是以“情”为中心,并以之统摄全诗。诗人把“情”作为写作与歌颂的对象,那种人皆固有的情潮便以其独特的人性之美奔涌倾泻于作者的笔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诗歌用对比夸张的艺术手法极写杨玉环的美丽与娇媚。正因为此,才引发唐玄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荒唐误国之举。“渔阳鼙鼓动起来,惊破霓裳羽衣曲”。悲剧的序幕拉开了,剧情进一步发展。“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马嵬坡生死离别的动人一幕,使大唐帝王李隆基完全转化为爱情悲剧的男主角,他真正的爱情生活也画上了最后的句号。日后的李隆基便处在一种不尽的悲痛、怅恨、留恋之中。“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断肠声”,“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便是这种余痛在心和无情无绪心态的真实写照。我们知道,唐玄宗之后的唐肃宗听信宦官李辅国之言,把唐玄宗迁于西宫,实际上等于软禁。此时的李隆基寂寞忧思,孤灯难眠,真是“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诗人抓住了悲剧男主人公精神世界里揪心的“恨”,裂肺的“情”,用酸恻动人的笔调来写李隆基对杨玉环的生死相恋、梦牵魂绕、哀婉缠绵、孤寂伤感的相思之情,读来真是让人荡气回肠,慨叹不已。结尾“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二句,是对爱情无奈的叹息,是对爱情受命运捉弄和被政治伦理摧残的深深痛惜,此恨之深,穿越时空,永恒回响。
   那么,迁居西宫的李隆基,虽说过上了“软禁”的生活,难道真的是到了“落叶满阶红不扫”的悲惨境地吗?我的猜测有三:
   第一,他一人孤独的生活,无人侍候,无人清扫;
   第二,他无情无绪,没心思让人清扫;
   第三,睹物思人,触景生情,自己不愿意扫,也不让人扫。
   知道些历史知识的人都明白,犯了大逆不道之罪的皇亲国戚被看押于“专府”——宗人府。宗人府是中国古代管理皇室宗族的谱牒、爵禄、赏罚、祭祀等项事务的机构。例如,明初设大宗正院,洪武二十二年(1389年)改称宗人府,以亲王任宗人令,其后事权归于礼部。清代宗人府沿袭明制,设于顺治九年(1652年)。长官改称宗令,由亲王或郡王内选充。宗人府职掌收发文件、管理宗室内部诸事、登记黄册和红册、圈禁罪犯及教育宗室子弟。据《光绪会典》规定,本府及所属各单位共有职官219人。清代宗人府位居内阁、六部之上,以抬高皇族成员的身份。试想宗人府那里对犯戒的皇室子弟尚且有宫中官员专门伺候,何况李隆基居住的是皇宫中的西宫。就是“软禁”,那里自然也会有“失势”“失宠”的前朝太监、宫女侍候,更不用说还有一群前朝的妃、嫔、媵、嫱陪伴。分析到这里,我们就可以大胆地排除前两种猜测,而第三种正是我们所要共同探讨的。李隆基失去杨贵妃之后的心情,前面我们已经分析过:悲痛、怅恨、留恋、哀婉孤寂的无限相思。“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作者对李隆基思“情”伤“恨”的宣泄性描写已大大超越了帝王妃子间的感情纠葛,甚至诗人主观的理想成分也一览无余。
   物是人非,心何以堪。睹物思人,触景生情。那片片“落叶”不正象征他们过去甜蜜爱情生活的岁月与日子吗?那地上的“落红”也就是落花,不正象征永远失去的艳妃杨玉环吗?“落叶满阶红不扫”不正是风流帝王李隆基对他的宠妃杨玉环,以及他们过去爱情生活的全身心投入的回忆、陶醉与纪念吗?
   历史上文人所写的诗中,有关“落叶”与“落红”的诗句能很好地说明这个问题。屈原《湘夫人》中“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杜甫《登高》中“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刘勰《文心雕龙》中“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孙逖《淮阴夜宿二首》中“木落知寒近,山高见日迟”;郎士元《送别钱起》中“暮蝉不可听,落叶岂堪闻”; 陆游《北窗》中“北窗鸣落叶,愁绝夜迢迢”。这些诗中的“木叶”或“落叶”就是时光流逝,令人感伤,就是生活如片片叶子的象征与载体。
   元稹《行宫》诗中“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欧阳修的诗句“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李清照《一剪梅》中“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晏几道的诗中有“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名句。“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这是曹雪芹写的《红楼梦》中很有名的《黛玉葬花》词的令人感伤的几句。透过这些诗词中的“落红”或“落花”,我们想象到的不仅是枯萎的鲜花,更重要的是,这些意象的背后是指如花一样的人,即曾经艳丽无比使人赏心悦目,最终又枯竭了生机失去了生命的美丽女子。“落叶满阶红不扫”也正形象地展示了唐明皇李隆基的情感世界:回忆与感伤曾经如叶片般的活力四射的日子,迷恋于珍惜如鲜花般的倾城倾国的艳妃杨玉环。写花名词“花开犹是十年前,人不似,十年前俊”,“花开寂寞红”。古人对花与女子的巧妙联系已早成定论,在此我不再细说。“落叶”总让人想到生命的流逝,怀念过去曾经拥有过的日子,如庞龙演唱的现代流行歌曲《两只蝴蝶》。“落红”总让人产生一种伤春惜玉的绵绵情思。龚自珍不是也曾说过“落红不是无情物”吗?
   从诗中我们看到的唐明皇的性格是另一种理想化的塑造。它否定的是所谓皇帝头上光环四射而上升为半神化的“天子”。留给我们的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有情欲、有感伤、重情意、有缺陷的人情味十足的痴情皇帝。
   诗人是以“情”为主调,以“情”为中心,绘就了一幅中国版的“人鬼情末了”的动人画面,让主人公的“情”去打动读者,使之产生情感上的共鸣,因而此诗获得了永恒的艺术魅力。
   作者单位:山东省高青县第二中学(256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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