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ID: 96016

  

一样农具·一段生活·一篇作品

◇ 孙春?F


  一
  
  只要看一看史学家们为历史分期时使用的某些字眼,如旧石器时期、新石器时期、铁器时期等等,就可以明白工具与人类文明进步的关系有多么密切。中国一直是一个农耕社会占主导地位的国度,农具是中国人基本的劳动工具,祖祖辈辈皆与之相伴。即使现代化建设的脚步已使我们离农耕生活越来越远,但在我们的意识深处,农具依然作为生存的意象构成我们民族的精神原型。小说家李锐最近发表了一组“农具系列”小说,巧妙地将现代生活与民族传统相沟通,启发我们对当前的民族命运深入思考。这里,拈出其中一篇《连枷》略作解析。
  连枷是一种比较原始的农具,用以扑打收割的秸秆使籽粒脱落,我国南北方都有使用。连枷用来收获,人们常把收获视为幸福和欢乐,然而在李锐的笔下,主人公收获的却是苦涩和内疚。
  《连枷》讲述的故事发生在吕梁山区农村一所“羊圈小学”里——因为没有钱,村里将四间羊圈隔出两间来做教室,而且大梁上面没有隔断,教室里总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膻腥气。“羊圈小学”唯一的老师王光荣对学生们说,今天下午的劳动课还是打豆子。他问:谁带来了连枷?没有人应声。他将眼光转到最大的学生刘开放身上,刘开放低着头说:我爸说,要劳动回家劳动,不用给老师劳动。我爸说再来学校劳动就拧断我的胳膊……王光荣感到自己名誉扫地。他强作笑颜地说:我还说给同学们上最后一课,那最后一课就不用上啦。反正联校张校长来考过试了,我们一到四年级没有一个及格的。学校过了今天就正式解散了,我这个民办教师也算是下岗了。同学们,放学回家吧!
  一个教师,居然利用上课时间让学生帮他干私活,将全校十几个孩子的学业全都耽误了。从家长所说的再帮教师劳动就拧断孩子的胳膊的恶言中,我们明明白白地看到村民对这位教师的憎恶。
  孩子们道了再见,走了。王光荣借擦黑板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伤感。他回过头来,发现还有一个叫馍妮儿的学生没有走。馍妮儿说,她带来了连枷,她愿意上最后一课,跟老师打豆子。王光荣流泪了,见老师哭,馍妮儿也哭了。哭过了,馍妮儿还是拿起连枷,固执地要帮老师打豆子。于是,王光荣在羊圈前的空场上铺开晒干的黑豆秧,师生二人开始用连枷打豆子。王光荣问馍妮儿,知道教师为啥种黑豆吗?于是读者才了解到事情的缘由——王光荣是民办老师,乡联合学校每月只给他八十元工资,另外六十元由村里补。村里穷,长年拖欠那应补的六十元。乡政府无奈,又给了政策:老师可以开荒种地自给自足。于是王光荣种了黑豆,增加了劳动课时让学生帮忙打豆子。事实证明,他种黑豆的决策是对的——他因此得到了好的经济效益。但事实最终又证明,他这个决策又是错误的——他因此被解雇,而且名誉扫地。
  读到这里,我们的心情复杂起来,对王光荣又生出了些许同情。一则,王光荣此举实在出于无奈,他也要养家糊口,那点工资本来已十分微薄,又有近一半无法到手。作者没有写他家庭的困窘,如老母卧病在床无钱医治,儿女嗷嗷待哺买不起奶粉等,但这一切读者完全可以想像得到。二则,王光荣并不推卸自己的责任,他内心充满自责,他对馍妮儿说的话:“不是同学们没良心,是老师没良心”,令我们良久无语。
  可贵的是,李锐没有刻意渲染凄凉,将作品写成一个赚人眼泪的悲剧,相反,他在结尾处给作品增添了一些暖色:王光荣看着自己收获的果实,来了兴致,教馍妮儿背一首古诗:“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这是南宋诗人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中的一首,但王光荣记不住作者的名字了,只记得好像姓范,好像是宋朝的。他说:“老师到底是个半吊子,到底是个民办教师,啥也记不住。”最终,学生笑了,老师也笑了,他们把刚才的不愉快忘得干干净净。是的,不管发生了什么,生活还得继续过下去。
  
  二
  
  一件农具和一个生活片段,就这样,作者搭成了《连枷》全文的构架。但是,这个构架不会使作品自动成为艺术。一九四一年,美国著名文艺理论家、新批评派的代表人物兰色姆提出了著名的“构架——肌质”学说,他断言,诗(文学)在其表面实体之上,附加了可以称为X的累加成分。这些累加成分才是使诗成为诗(艺术)的那一部分,才是文艺理论家应该寻找的东西,这种东西就是“肌质”。
  叙事文学作品需要一定的长度,以便展开细节,丰富肌质。一般来说,篇幅越短,对作者写作技巧的挑战性就越大,稍不留意,很容易写成一个只有构架缺少肌质直奔主题的故事梗概。当代小说家侧重于中长篇的写作,即使写短篇,也是动辄万言以上,说明他们对篇幅过短的危险性有足够的警惕。《连枷》全文不过四千余字,是一个十分难得的真正的短篇。当然,短小不是衡量作品艺术成就的唯一标准,短篇小说的叙事,还必须从容不迫,大方舒展,即使在方寸之间,也要有开有合,有行有止,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人物、故事、场景,均要简约单纯,作品的艺术空间,却不能狭隘逼仄,这正是短篇的难做之处。无怪乎在当代文坛,操练中篇长篇,似乎不是难事,有意识选择短篇来做,反倒需要勇气。
  李锐采用“场景描写”的方法,将生活场面次第展开,事件似乎就在我们身边发生,巨细无遗,一切历历如在目前,很像电视里的实况转播。作者甚至有时间“闲中着色”,描述一些溢出中心故事之外的从属事件。其中有两处我们在鉴赏时不可错过。
  一处是写羊倌宝田赶羊回圈的那段游离于中心故事的闲文:
  
  “回吧,回吧,都回家吧。再等等,羊就回来了,又要弄得满屋子膻腥气。”
  正说着,院子里响起一片杂乱的羊铃声。接着咣当一响,是羊倌宝田开圈门的声音。然后,是羊群拥过门槛的声音,门板被挤撞的声音,羊蹄子踩踏门槛的声音,然后,羊铃和小羊咩咩的叫妈声混着荡起来的尘土,立刻塞满了屋子。
  宝田隔着墙打招呼:“王老师,还没放学呢?”
  王光荣也隔着墙回答:“宝田,今天回来的早些。”
  “可不是。狗日的天太冷!早些回来叫羊们暖和暖和吧。”
  然后又是门板关闭的咣当声。然后是宝田扑踏扑踏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王光荣又拍拍手:“同学们,羊们回来了,放学啦,回家吧。明天不用来了……”
  
  这段课堂内外隔墙对话的描写恐怕在文学史上是独一无二的,留给我们的印象不可磨灭。它跟中心故事没有太大关系,但在提升作品的艺术品质方面却具有独到的价值。其作用可以概括为若干方面:逼真显现生活的质地,加强艺术的直觉性、可感性;暂时阻断中心故事的发展,造成文势的断续,使文章“极力摇曳”,更为多姿多彩;对主角生存的周边环境进行细腻显示,以保证读者对主角的命运的理解更深入全面……罗兰•巴尔特把叙事文学中的事件分为两类:一是功能性事件,二是从属性事件。二者在叙事结构中有着不同的地位和作用。功能性事件占据核心地位,在具有两个或更多发展可能的时候,决定故事的发展方向。任何一个功能性事件一旦被删除,整个故事都将无法成立。而从属事件属于非功能事件,不会影响整个故事的发展,即使去掉了,故事依然完整。但这并不意味着非功能事件在小说作品中可有可无,从属事件的价值在于丰富作品的肌质,一旦省略它们,就会给小说的审美价值造成损害。李锐插入的这一段溢出中心故事的非功能事件描写,在文章中不动声色地赋予作品诸多可供自由阐释的空间。
  另一处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在文末。
  在似乎已无故事可讲的结尾处,作者“宕开一笔”,节外生枝地展开了王光荣教馍妮儿背诗的一段文字。这个结尾弥补了中心故事因缺乏戏剧性转折而收束无力的先天不足,使文章流韵悠远,余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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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光荣能够即兴背诵南宋诗人范成大的《四时田园杂兴》,说明他在能力上还是一个比较称职的教师。这样一个教师遇到如此的不幸,显然不完全是个人能力和品质决定的,这就启发读者思索其中深刻的社会原因。另外,这段文字还借馍妮儿之口讨论了艺术与生活的关系问题。范成大是把生活诗化了,这完全符合海德格尔所说的艺术就是要建构人类的诗意生存的论断。但在普通百姓看来,这样的诗化了的生活是不真实的。所以馍妮儿说范成大的诗里“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的描写是“胡说”,理由是“我跟我爸打过一宿连枷,胳膊都打肿了,能把人累死!我就没唱歌儿!”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深刻性可言,实质却有着一种超越性的深刻,不仅针对范成大,可包括当代的自视甚高的艺术理论家们。范成大诗歌对劳动和收获的歌颂有着一种理想化、浪漫化的美丽,而王光荣在现实中的收获却是如此苦涩,二者之间的反差,形成了一种张力,将作品的思想内涵、哲理意味涵蕴其中,文章就有了超越事件本身的理性力度。
  《连枷》在艺术上也有一些不能令人满意的地方,如交代王光荣种黑豆的背景时,顺势插入一段关于“市场与教育”不可兼得的议论,而且篇幅较长。这段文字过于直白,缺少艺术应有的美感,所采用的“讲述”的方式,也与全文“显示”的方式不能和谐统一。但瑕不掩瑜,《连枷》的构思颇有创意,语言上表面朴拙实则精巧。总之,在当下文坛,能在短篇上将功夫做足,达到“妙微精深”地步的,已经很少了,李锐的这篇作品,让人读后禁不住喊一声:这才是真正的短篇小说!
  
  附:
  
  连枷
  
  □李锐
  
  连枷?眼古牙切?演击禾器。《国语》曰权节其用,耒耜枷殳。《广雅》曰,“?谓之架。”《说文》曰,架、?也。?、击禾连架。《释名》曰,架、加也,加杖于柄头以挝?眼陟瓜切?演。穗而出谷也。……
  《耕织图诗》云:
  霜时天气佳,风劲木叶脱,
  持穗及此时,连枷乱发声,
  黄鸡啄遗粒,乌鸟喜聒聒,
  归家抖尘埃,夜屋烧??。
  ——引自《王祯农书》,农器图谱集之六
  
  连枷最迟在春秋时代已经有了。《王祯农书》中说:连枷是用四根三尺长的木条或竹条,以皮革编成一块板状,用一个可以旋转的环轴装在长柄的顶端。使用时连枷起落,使竹木条编成的板绕环轴回转,扑打在晒干的作物秆秸上,籽粒便脱落下来。
  ——引自《中国古代农机具》,第十讲
  
  天气很冷。心里也很冷。屋子中间那个用砖头垒的炉子早已经灭了。尽管羊们还没有回来,教室里也还是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膻腥气。原来学校是在村庙里的,后来庙塌了,学校就没了教室。村里又没有钱盖新房子,就把羊圈用的四间通房隔出两间来。为了省事省钱,隔墙只砌到大梁下边,梁上边的山墙没有砌。一年四季人羊同处,孩子们的读书声,浓浓的膻腥气,和羊们的叫声就隔着泥墙混杂在一起,青石涧的小学校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羊圈小学。
  尽管已经看见了可怜的结局,可王光荣还是拍拍手,努力地对学生们露出笑容来:
  “同学们,今天下午的劳动课还是打豆子,都有谁把连枷带来了?”
  没有人应声。
  王光荣又问:“都有谁把连枷带来了?”
  还是没有人应声。
  王光荣把眼睛转到刘开放身上。刘开放是学校里年龄、个头最大的男生。刘开放低下头,搓着两只乌黑的手,刘开放说:
  “王老师,我爸不叫我来学校劳动,我爸说,功课都考得不及格,要劳动回家劳动,不用给老师劳动。我爸说要再来学校劳动就拧断了我的胳膊呀……”
  王光荣很寒心。王光荣心里想:我真是名誉扫地呀我。可他脸上却放出了爽朗的笑容:
  “哈哈,行呀,行呀!那就算了吧。我还说给同学们上最后一课,那最后一课就不用上啦。反正联校张校长来考过试了,反正咱们一到四年级也没有一个及格的,反正咱青石涧的羊圈小学过了今天就正式解散了,我这个民办教师就算是下岗啦,最后一课不上就不上吧!我往后再想种黑豆,就回家自己种去啦。同学们,那就放学吧!”
  然后他又拍拍手,“回吧,回吧,都回家吧。再等等,羊就回来了,又要弄得满屋子膻腥气。”
  正说着,院子里响起一片杂乱的羊铃声。接着咣当一响,是羊倌宝田开圈门的声音。然后,是羊群拥过门槛的声音,门板被挤撞的声音,羊蹄子踩踏门槛的声音,然后,羊铃和小羊咩咩的叫妈声混着荡起来的尘土,立刻塞满了屋子。
  宝田隔着墙打招呼:“王老师,还没放学呢?”
  王光荣也隔着墙回答:“宝田,今天回来的早些。”
  “可不是。狗日的天太冷!早些回来叫羊们暖和暖和吧。”
  然后又是门板关闭的咣当声。然后是宝田扑踏扑踏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王光荣又拍拍手:“同学们,羊们回来了,放学啦,回家吧。明天不用来了,都在家等通知吧,咱们青石涧和老林沟的同学都要集中到南柳村啦,到了南柳村,就有别的老师教你们,也就不用在羊圈里上课了。”
  这么说着,王光荣心里一阵一阵地辛酸,他就使劲拍手,使劲喊,“行啦行啦,放学吧!放学吧!”
  一到四年级一共十五个学生,大家纷纷背上书包站起来。然后,又都纷纷仰起脸来规规矩矩地喊:
  “老——师——再——见!”
  王光荣说了两声再见,忽然觉得眼泪要掉下来了,就赶紧转过身去擦黑板,其实黑板上一个字也没有。
  等到王光荣转回身的时候,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一个人。
  王光荣问:“馍妮儿,你为啥还不走?没见同学们都放学了?”
  馍妮儿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连枷来,馍妮儿说:“老师,我带连枷了,我想和你打豆子,我想跟你上最后一课。”
  王光荣到底还是忍不住了,眼泪一下子哗哗地流出来。
  看见老师哭,馍妮儿也哭,馍妮儿说:“老师,你别哭,他们都走了他们都没有良心!我不走,我跟你打豆子……”
  王光荣很不好意思地抹干了眼泪,王光荣说:“馍妮儿,不是同学们没良心,是老师没良心,老师尽叫你们打豆子了,老师没有教好你们,一到四年级连一个及格的也没有……”这么说着,王光荣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师生二人在教室里哭了一阵,鼻子里都是呛人的膻腥味儿。馍妮儿还是固执地拿起来自己的连枷,馍妮儿说:
  “老师,咱们还是打豆子吧老师。”
  于是,师生二人来到羊圈前面的空场上。馍妮儿用扫帚把空场上新鲜的羊粪蛋扫干净,王光荣从教室后面把晒干的黑豆秧抱出来摊在平地上。然后,两个人就挥起了连枷。随着劈劈啪啪的敲打,紧闭的豆荚爆裂开来,圆润晶莹的豆子像黑珠子一样蹦来蹦去。
  王光荣边打边问:“馍妮儿,你知道老师为啥要种黑豆吗?”
  馍妮儿挥着连枷不抬头:“知道。因为城里人现在要吃绿色食品,黑豆营养高,营养高的庄稼能卖高价钱,卖了高价钱老师就能多挣钱。”
  王光荣木然地笑笑,是苦笑。其实他不用问。这个关于种黑豆的问题他已经给学生们讲过无数次了。乱流河乡联合学校每个月只给自己八十块钱的工资,另外六十块钱由村里补。可是青石涧村太穷,常年拖欠那应补的六十块钱。于是乡政府又给了一条政策:工资不够,老师可以开荒种地自给自足。经过一番咨询、考虑之后,王光荣决定开荒种黑豆。事实证明,王光荣的这个决定是英明的,是完全符合市场需求的,是准确地预判了价格前景的。第一年,他的黑豆就卖了很好的价钱。这个从卖方市场获得的胜利果实给了王光荣极大的鼓舞。第二年他决定扩大投资,扩大种植,扩大经营。扩大之后产生了两个结果,一个是给学生和自己增加了劳动课时,另一个是学生们的学习成绩普遍下降。这两个结果又产生了第三个结果,就是在联校统考中彻底失败,没有一个学生考试及格。这个结果最终导致了学校被解散、自己被解雇。事实最后又证明王光荣的决定是错误的,就是因为这个种黑豆的决定,不但导致了自己被解雇,更导致了自己的名誉扫地。王光荣终于明白,就像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一样,黑豆和名誉,市场和教育,也同样不可兼得。
  翻来覆去地敲打一阵之后,他们把打过的豆秧抖一抖抱到一边,再把落在地上的豆子和豆荚扫到一堆,用簸箕把豆荚和豆梗簸干净。很快就装满了半袋子,高兴地看着自己收获的果实,王光荣来了兴致,王光荣替学生抹抹额头上的汗珠,王光荣说:
  “馍妮儿,我教你背一首古诗吧,是课本上没有的。”
  “啥古诗?”
  “写连枷的古诗。”
  “老师,干活儿的家具也能写诗?”
  “能写。馍妮儿,你听:
  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
   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注)
  “老师,这都说的是啥呀?”
  “这首诗写的是秋天用连枷打稻子,稻子南方有,咱这地方没有,可咱这儿有连枷。南方秋天用连枷,咱这儿用连枷的时候差不多就立冬啦。这首诗里是说新做成的场院像镜面一样平,家家都趁着下霜的晴天打稻子,一边劳动一边又笑又唱,远远的天边儿上响起打雷的声音,大家就用连枷赶紧地打,整整打了一宿,一直打到天亮。这首诗的主题主要是歌颂了劳动人民欢歌笑语,热爱劳动的场面。可惜,这首诗的题目叫我给忘了,作者好像是宋朝的,好像是一个姓范的人写的……”说到这儿,王光荣愧疚地笑起来,“咳,馍妮儿,老师到底是个半吊子,到底是个民办教师,啥都记不住。”
  馍妮儿笑笑,馍妮儿说:“老师,他胡说。”
  “谁胡说?”
  “就是你说的这个姓范的。”
  “咋胡说啦?”
  馍妮儿又笑笑,“老师,我跟我爸打过一宿连枷,胳膊都打肿了,能把人累死!我就没唱歌儿!”
  王光荣笑着收起连枷,王光荣说:“馍妮儿,咱们今天就下课吧,我可不想把你的胳膊累肿喽!”
  老师笑,学生也笑,师生二人把刚才的不愉快忘得干干净净的。
  吕梁山干冷的暮色又透彻,又凝重,清晰地勾勒出西山高耸的山顶。
  注:本诗出自南宋诗人范成大的《四时田园杂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