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们很多人都有这样的认识:语文教师不同于其他学科教师的最重要的一项基本功,就在于对文本的一“进”一“出”,即独立地走“进”文本,去解读文本,读懂文本,读“出”文本的韵味,进而将自己对文本的认识和理解准确传达给学生,从而完成从“意会”走向“言传”的过程。这项要求看似简单,但实事求是地说,当前仍然有很多教师尚未达到或尚未完全达到。要读出文本的韵味,读出属于自己的而不是人云亦云的感悟,就要有一种对文本的敏感,一种初进文本时所特有的感觉。那么,这种敏感到底是什么呢?
1 敏感于初读文本时的灵光一现。在我们初读文本,初步感知文本的时候,总有一些让我们的眼睛为之一亮,继而触动我们某一神经的东西。它们有可能是文本的内容,也有可能是文本的语言,如文本中的某一个句子,甚至一个字、一个词、一个标点。这时的敏感也就类似于人们常说的灵感,是最常见也是最普遍的一种对文本的敏感。
还记得当年教学朱自清先生的散文《绿》时,初读文本,我对文本结尾处的一个句子很有感触。这个句子是:“我合不得你:我怎舍得你呢?我用手拍着你,抚摩着你,如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我又掬你入口,便是吻着她了。我送你一个名字,我从此叫你‘女儿绿’,好么?”这感触源自“女儿绿”这个名字。为什么朱自清先生要用“女儿绿”来命名“梅雨潭的绿”,我并不完全了解,但总觉得应该有特定的用意,并且还应该是对全文、对“梅雨潭的绿”的特点的总结。细究后我忽然觉得,“女儿绿”才是该文真正的“神”,它由绿宝石之王“祖母绿”和中国千年佳酿“女儿红”双向仿词而来,突出了梅雨潭之绿“鲜嫩”和“醉人’的特点,而这正是文章的主要内容,也是作者“惊诧”于梅雨潭之绿的原因所在。于是教学时,我便以“女儿绿”为突破口,来梳理文本内容并组织课堂教学。
2 敏感于初读文本时的一脸茫然。在我们初读文本的时候,总会发现一些让我们迷茫、费解甚至暂时无法准确理解而让我们不知所措,并进而逼迫我们去深入思考的东西。这其实也是语文教师应具备的一种对文本的敏感,它能够发现疑难杂症,找到问题,在发现和解读中,文本得以深化,个性得以张扬。
前不久去听一位老师讲授《史记·夏本纪》(节选)。这篇课文,事先我既没有教过,也没有看过,在我印象中,《夏本纪》无非叙说鲧治水如何“堵”而失败、禹治水如何“导”而终获成功、禹治水如何“三过家门而不入”之类的事情。待到翻阅文本,我大吃一惊,因为我印象中的这些内容节选部分很少涉及,这让我很是迷茫:这些家喻户晓、耳熟能详的“大禹治水”的经典内容为什么会踪影全无呢?
印象与现实的巨大落差的确催人深思。于是我就认真地读,仔细地想。仔细探究文本后,我认识到:也许文本的要义(包括教材编写者的用意),并不在于赞美禹治水的得当的方法以及他那种勇于献身的精神,而在于借禹“治水”来寓意如何“治天下”,司马迁笔下的禹的形象实乃司马迁心中的帝王的“标准像”,这可能才是《夏本纪》一文的重心所在,也可能是司马迁为禹作本纪的用意之所在。我觉得这其实也是一种敏感,可以视为另一层面上的对文本的敏感。
3 敏感于初读文本时的深刻印记。在我们初读文本的时候,文本中总会有一些内容能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这种印象之所以会深刻,—方面有可能它就是文本所要表现的主要内容,另一方面也有可能它能带给我们某种独特的感悟和思考。如果语文教师敏感于此,那么就不仅可以迅速抓住文本的主要内容,还可以读出自己特有的感悟,从而使文本解读走向深刻化、个性化。
解读《群英会蒋干中计》一文时,我对周瑜如何用计并不怎么敏感,因为我知道,“中计”之前必先“定计”然后“用计”。相反,我倒对蒋干中计颇有兴趣、印象深刻,因为我始终在想这样一个问题:“妙计安天下”的周瑜的“反间计”固然有高明之处,但也难免有漏洞,平庸如我者尚能看出,精明之蒋干岂能不知?且蒋干好歹也是曹操手下的一个谋士,料想不应该是酒囊饭袋,因为曹操本就以“知人善任”而闻名于世。基于这种敏感,我就去揣摩蒋干中计的种种可能和动机。于是,我写成了《蒋干中计:从被动走向主动》—文(载《语文教学通讯》)。
同样,在解读《雷雨》(节选)时,我对周朴园在和鲁侍萍相认前后所说的几句话中的“我们”印象深刻:“我们想把她的坟墓修一修。”“你可以冷静点。现在你我都是有子女的人。如果你觉得心里有委屈,这么大年纪,我们先可以不必哭哭啼啼的。”“那更好了。那么我们可以明明白白地谈一谈。”“也好,我们暂且不提这一层。那么,我先说我的意思。你听着,鲁贵我现在要辞退的。四凤也要回家。不过——”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明明是周朴园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是他一个人内心的想法,怎么到了他的嘴里就成了“我们”了呢?对此,我的理解是:周朴园先是“扩大范围,推卸责任”,继而“拉近距离,显示温情”,最后“公开谈判,冷酷无情”。
相信很多语文教师都遇到过类似的情况,请不要轻易放过,因为这种敏感最有稍纵即逝的可能,也因为这种敏感极有可能就是我们走“进”文本并进而走“出”文本的津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语文教师对文本的敏感就是一种自我感觉,这种感觉一定程度上尚处于“意会”阶段、“心动”阶段,要将这种敏感由“意会”上升为“言传”,并使之内化为实施课堂教学的“底气”,就必须紧扣敏感再读甚至多读文本,由表及里,纵向开掘,诠释出隐藏于敏感背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