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语文建设·下半月 2014年第9期 ID: 421349

[ 梁晴 文选 ]   

孤独的旅者

◇ 梁晴

  摘要:童年失怙和寄人篱下的伤痛,以及天生口吃的生理缺陷,造成毛姆沉默寡言、敏感孤僻的性格;成年后,失败的恋爱婚姻生活,也使他始终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旅途中渡过。这些经历同时也对他的文学创作产生重要影响。
  关键词:孤独 旅途 创作 毛姆
  引言
  中国古代圣哲孟子曾言:“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明确地指出要解读一个作家的文学作品,必须掌握作者的人格、性格和经历。纵观二十世纪著名的英国小说家毛姆漫长的创作人生,读者不难发现,这位多产的作家虽然家中时常高朋满座,却一生孤独,并且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旅行当中,他的性格和经历对其创作产生的深远影响,从他的众多作品当中可见一斑。
  作为一个靠严肃写作为生的文学家,毛姆享有他的同行们难以企及的成功。然而功成名就,金钱和荣誉却从未使他的孤独飘零感有丝毫的减弱。回望他的人生经历,就可以看到这种孤独感的由来。毛姆的父亲曾是英国驻法国领事馆大使,每年领到的俸禄可以支付一大家人在法国的奢侈生活;母亲优雅、娴淑,给了他们兄弟四人最温柔的母爱。在彼此互相挚爱的父母庇护下,过着娇宠生活的小毛姆却在八岁上下,突然变成孤儿。因为他的三个兄长与他年龄相差很大,而且已经全部在寄宿学校读书,所以只有他一人被送往英国,由惠斯特堡镇的叔父抚养长大。从毛姆在自传体小说《人性的枷锁》里的描述看,这位不苟言笑的小镇牧师让年幼的毛姆刻骨铭心地感受到幼年失怙、寄人篱下的痛苦。[1]他在小说中描写到一幕:叔父切下一个鸡蛋上的小尖角,作为莫大的恩惠递到菲利浦的眼前,把叔父的自私与冷漠刻画得淋漓尽致。童年生活的记忆被法国突维尔海滨的明媚阳光和英吉利海峡的阴冷海风切割成两块色调反差巨大的碎片。老年的毛姆在回忆录中感叹道:“我的童年生活是很不幸的,那时我总是夜夜做梦,梦想我的学校生活最好也是一场梦,梦醒时我便会发现自己原来仍在家里,仍和母亲在一起。我母亲去世至今已有50年,但在我心中留下的创伤仍未痊愈。我始终没有彻底摆脱这样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幻景中。”[2]
  入学伦敦市郊的坎特伯雷皇家学校之后,毛姆也未能摆脱痛苦与孤独的阴影。口吃的生理缺陷让他成为同学们取笑的对象。虽然他在学校的数学和拉丁文功课成绩优异,年年获得优秀奖学金,学业上的成功却未能消除他与日俱增的孤独感。身体上的缺陷促成心理上的残疾是口吃给毛姆带来的最大阴影。他无法像其他普通小男孩那样学会乐观地面对生活的磨难,把童年不愉快的往事慢慢抛在脑后。皇家学校里,处处是童年毛姆落落寡欢的身影。这位未来的小说家通过在小说中塑造身患残疾的人物形象,如《人性的枷锁》中的菲利浦和《卡塔琳娜》里的卡塔琳娜,不断地揭开自己的伤疤,不让血淋淋的伤口有复原的机会。由残疾造成的敏感和自卑,使他在成长时期养成了孤僻的性格,他喜欢离群索居,远远地站在一边,作为一个旁观者打量着他时时渴望逃离的世界。正因为这个旁观者的距离,使他的观察异常的冷静客观,为他带来了金钢钻般犀利、手术刀般冷峻的文风。他没有那些所谓的“大师”的艰深晦涩、累赘难解的长句,也没有通俗作家的土语俚语,他的作品雅俗共赏,人人爱读。
  毛姆成人后的另外两件事进一步加深了他的疏离感和对西方文明世界的不满:失败的恋爱和婚姻;以及与吉拉德·哈克斯顿不被认可的同性恋关系。早年丧母的悲痛经历使毛姆非常渴望女性的关爱。然而他在现实生活中接触到的女人只让他对她们充满了仇恨与厌恶之情。毛姆个头矮小,因为口吃更是沉默寡言,所以在风月场上,他不能巧舌如簧地讨女人欢心。他在四十岁生日时向已经同居了八年的恋爱对象苏·琼斯求婚。满以为胜券在握的毛姆却遭到苏直截了当的拒绝,并被告知他除了名气和鼓囊囊的钱袋外毫无吸引力。毛姆经过两年时间才从这次打击中恢复信心。1916年,他与莎莉·威尔肯结婚。然而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会以失败告终,因为丈夫与妻子的个性完全不同:毛姆沉静、内敛,有点深藏不露,莎莉则活泼外向,精力旺盛,时常咄咄逼人。离婚时,毛姆向莎莉支付了在当时看来如天文数字般的一笔赡养费。至始至终,毛姆都认为莎莉只在乎他的钱财,欺骗他的感情,使他蒙受离婚的羞辱,因而终身对此耿耿于怀。他不放过任何公开的机会责骂莎莉,直到她去世多年,还出书《回顾》挞伐前妻。
  在毛姆大量的作品中可以看到被他类型化的女性形象。正因为与女性的失败经历,使他将女人概括为太精打细算,太狡猾,太“文明”。他甚至带着中世纪僧侣们的情绪,把西方文明社会的女人看作是诱惑男人、导致男人堕落的祸水。一大批“邪恶女人”的人物形象出现在他的长短篇小说中。她们要么是如《人性的枷锁》中米尔德丽德般的天生愚钝、自甘堕落型;要么是外表温柔可人,实则冷酷自私,希望施展自己的女性魅力以控制男人的权欲型。她们就是《爱德华·巴纳尔德的堕落》中的伊萨贝尔,《月亮和六便士》中的布兰奇,《寻欢作乐》中试图操控名作家以增加自身社交筹码的巴顿·特拉福德太太,和《剧院风情》里的一代名伶朱莉娅。毛姆把她们视为导致男子堕落和毁灭的红颜祸水,她们有着纯洁妩媚的外表,内心却是工于心计。她们游刃有余地周旋在男女的感情游戏中,在危急的情感关头,总能安全地全身而退,像与野兽经过一番殊死较量的猎人,漠然而冷酷地低头望着地上恹恹一息的猎物。她们利用爱情这一武器使倾慕者臣服于脚下,成为她们手中的拉线木偶。
  毛姆在《总结》中回顾起他的爱情经历总是透露着凄凉:“虽然我多次恋爱,我从未体验过得到爱情回报的快乐。我爱过好多人,她们很少或根本不关心我。”[3]毛姆从他的私人助手吉拉德·哈克斯顿身上找到寻求多年的慰藉,然而他们的关系却得不到社会的认可。同性恋在20世纪初还不能为公众所接受,王尔德就曾因同性恋而被判刑入狱,这给毛姆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加之一向爱面子,所以他始终不敢公开与吉拉德的关系。最终英国政府还是因为道德风化问题拒绝给吉拉德入境许可。迫于政治舆论的压力,毛姆不得不带着吉拉德长年侨居海外,直至客死他乡。他在晚年曾对他的侄儿罗宾说:“我生活中一刻幸福的记忆也没有。”[4]

孤独的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