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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灵 文选 ]   

◇ 柯灵

   巷,是城市建筑艺术中一篇飘逸恬静的散文,一幅古雅冲淡的图画。
   这种巷,常在江南的小城市中,有如古代的少女,躲在僻静的深闺,轻易不肯抛头露面。你要在这种城市里住久了,和她真正成了莫逆,你才有机会看见她,接触到她优娴贞静的风度。它不是乡村的陋巷,湫隘破败,泥泞坎坷,杂草乱生,两旁还排列着错落的粪缸。它也不是上海的里弄,鳞次栉比的人家,拥挤得喘不过气;小贩憧憧来往,黝黯的小门边,不时走出一些趿着拖鞋的女子,头发乱似临风飞舞的秋蓬,眼睛里网满红丝,脸上残留着不调和的隔夜脂粉,颓然地走到老虎灶上去提水。也不像北地的胡同,满目尘土,风起处刮着弥天的黄沙。
   这种小巷,隔绝了市廛的红尘,却又不是乡村风味。它又深又长,一个人耐心静静走去,要老半天才走完。它又这么曲折,你望着前面,好像已经堵塞了,可是走了过去,一转弯,依然是巷陌深深,而且更加幽静。那里常是寂寂的,寂寂的,不论什么时候,你向巷中踅去,都如宁静的黄昏,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足音。不高不矮的围墙挡在两边,斑斑驳驳的苔痕,墙上挂着一串串苍翠欲滴的藤萝,简直像古朴的屏风。墙里常是人家的竹园,修竹森森,天籁细细;春来时还常有几枝娇艳的桃花杏花,娉娉婷婷,从墙头殷勤地摇曳红袖,向行人招手。走过几家墙门,都是紧紧地关着,不见一个人影,因为那都是人家的后门。偶然躺着一只狗,但是决不会对你狺狺地狂吠。
   小巷的动人处就是它无比的悠闲。无论谁,只要你到巷里去踯躅一会,你的心情就会如巷尾不波的古井,那是一种和平的静穆,而不是阴森和肃杀。它闹中取静,别有天地,仍是人间。
   现代的乌衣巷,家家有自己的一本哀乐账,一部兴衰史,可是重门叠户,讳莫如深,夕阳影里,野草闲花,燕子低飞,寻觅旧家。只是一片澄明如水的气氛,净化一切,笼罩一切,使人忘忧。
   你是否觉得劳生草草,身心两乏?我劝你工余之暇,常到小巷里走走,那是最好的将息,会使你消除疲劳,紧张的心弦得到调整。你如果有时情绪烦躁,心境悒郁,我劝你到小巷里负手行吟一阵,你一定会豁然开朗,怡然自得,物我两忘。你有爱人吗?我建议不要带了她去什么名园胜境,还是利用晨昏时节,到深巷中散散步。在那里,你们俩可以随意谈天,心贴得更近,在街上那种贪婪的睨视,恶意的斜觑,巷里是没有的;偶然呀的一声,墙门口显现出一个人影,又往往是深居简出的姑娘,看见你们,会娇羞地返身回避了。
   巷,是人海汹汹中的一道避风塘,给人带来安全感;是城市喧嚣扰攘中的一带洞天幽境,胜似皇家的阁道,便于平常百姓徘徊徜徉。
   爱逐臭争利,锱铢必较的,请到长街闹市去;爱轻嘴薄舌,争是论非的,请到茶馆酒楼去;爱锣鼓钲镗,管弦嗷嘈的,请到歌台剧院去;爱宁静淡泊,沉思默想的,深深的小巷在欢迎你!
  (选自《读者》2011年5月,有删节)
   阅读上面的《巷》,然后回答问题。
   1. 文章一开始,作者就旗帜鲜明地指出:“巷,是城市建筑艺术中一篇飘逸恬静的散文,一幅古雅冲淡的图画。”这样写有什么作用?
  
  
   2. 作者笔下的巷具有哪些特点?从中可以看出作者怎样的人生态度。
  
  
   3. 巷的风格是飘逸恬静、古雅冲淡的,而这篇《巷》的文字的风格也是如此。请你赏析文章语言,说说它的典雅体现在哪些方面,试结合文中句子举例说明。
  
  
   4. 有人说,小巷的美太纤弱了,太哀情了,请谈谈你的看法。你喜欢阴柔之美还是阳刚之美,为什么?
   参考答案与解析
   1. 开头是用两个比喻句,作者以散文和图画等艺术门类形象地表现了巷的飘逸恬静、古雅冲淡,使巷的形象一下子鲜活起来,可谓别具匠心。这句话是前4段内容的总述,也为全文定下了基调。
   2. 小巷具有优雅、宁静、悠闲的特点,它安全、平易,能净化人的灵魂。它是作者心灵的寄托,是作者所寻找的一个宁静、和平、温暖的港湾。在文中,作者鄙弃喧闹烦嚣的城市中那些逐臭争利、争是论非、沉溺歌舞的庸俗生活,希望人们保持心灵的一片净土,流露出对宁静、平淡生活的向往与追求。
   3. ① 通过比喻、拟人、排比等修辞手法,突出巷的风格,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如比喻:巷是“人海中的一道避风港”,也是“城市喧嚣背后的一带洞天幽境”等使巷的美妙一下子就变得具体可感、生动形象。拟人:“小巷的动人处就是它无比的悠闲”增加了“巷”的形象性和美感。② 多用叠词,如“巷陌深深”“那里常是寂寂的、寂寂的……”“修竹森森,天籁细细”等等,这种叠词如乐曲之袅娜,余韵无穷,造成飘逸恬静之感。③ 运用典故。如本文第4段暗用了“乌衣巷”的典故,“乌衣巷”是古盛今衰的代名词,由古今盛衰联想到小家庭的哀乐,进而表现置身小巷能使一切得到净化,使人忘却忧愁。这种手法能够丰富文章的意蕴,深化作品的主题并增强文采。④ 错落有致的对散并法以及典雅精练的词句,又使文章富有古诗词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如“墙里常是人家的竹园,修竹森森,天籁细细;春来时还常有几枝娇艳的桃花杏花,娉娉婷婷,从墙头殷勤地摇曳红袖,向行人招手。”
   4. 本题自圆其说即可。
   示例:① 小巷正是我们东方审美所崇尚的小家碧玉式的美丽,小桥流水、杏花春雨式的江南温婉,令读者魂牵梦萦。
   ② 在美的各种形态类型当中,最基本的是阳刚之美与阴柔之美。这两种形态的美给我们的感受是不同的。当我们面对莽莽昆仑,皑皑雪峰时,我们感到的是崇高和壮丽;同时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一种畏惧心理油然而生,随之,这种畏惧心理转化为一种敬仰之情。这种敬仰之情会使我们的心灵得到净化和升华,让我们努力地去追求一种崇高的人格和战胜一切的力量。
   ③ 然而当我们徜徉于小巷中时,却完全是另一种感觉。我们感受到的是小家碧玉式的美丽,在我们的心灵深处产生的不是自豪感和力量感,而是一种温柔感。青山翠竹,小桥流水,桃红柳绿,繁花似锦,莺飞燕舞,江南春雨,曲径通幽,西湖荡舟都会给我们这种温柔感,从而唤起我们的怜爱之心。

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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