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乐水。
不知与水的每次亲近,是否也需要冥冥中的某种机缘。
未曾亲临过大海,怕是见了反而会揉碎沉淀在心里已很多年,关于她的湛蓝色的梦。
钱塘潮据说颇为壮观,每年的既望至十八日为最盛,大声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势极雄豪。杨诚斋诗为证:“海涌银为郭,江横玉系腰”。只是可惜,前些年登上六和塔鸟瞰,朋友遥指着告诉我那便是钱塘江了,没想到在脑际日夜翻腾的钱塘江,却是那般地温驯。后来想起,竟也算是庆幸了,恐怕自己浅薄的阅历是经不住她那样汹涌的击打的。
很多时候。总是会独自走到山间,以为自己也会同柳宗元一样寻到那清脆的“如呜佩环之音”。有时倒也觉得真的像是寻着了,蓊蓊郁郁中掩映着的清泉细流,掬起一捧,仿佛看到远在中唐的柳宗元正席地而卧,静听着泉音,却是莫名地老泪纵横。一个漂泊的文人,为何在这样诗意的音景里黯然神伤?难道,他是瞥见了泉水里倒影的斑白双鬓?难道,他是听到了泉音里奏出的世态炎凉?……这一切也是应该,他毕竟不是李太白。没有“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放,面对多舛的命途,他只能有这样的生活姿态。只是可恨,那太白先生竟会为了一个虚幻的月影。把异乡的水面当做了自己最后的归宿。那片水域,淹没了一段浪漫_的中国诗歌史,也定然是漂满了诗歌的碎屑,不知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言如今漂在了何处?闭上眼,我能想像出当时的景象:皓月当空,独客孤舟,对酒放歌,忽然问,太白把酒樽立在了舟首,摇摇晃晃地让自己溶进了那轮圆月。于是,一位千载不遇的才子完成了他的生命之诗,却只化作了一瞬间的涟漪。船上,金樽倾侧,酒香满舱,像是为太白饯行,更像是一只乌黑的眼睛,背对着苍天汩汩落泪……
而当一切又归于平静,那轮月影,恐是又要为下一个李太白等上千年。
不知自己为何总会对水有这些毫无关联的想象。或许,自古文人就受不住汹涌的击打抑或娇柔的抚摩吧。也或许,他们总习惯在喧闹时默默归隐,在纷乱里泪流满面……
家乡的村后有一个在本地很有名的湖泊。小时候,总神往着和小伙伴们在其间畅游,但大人们总以湖里有水獭猫、水猴之类想象中面目狰狞的怪物和杂乱的水草会缠住腿的理由断了我们的愿望。望着年长者纷纷朝湖边走去,除却急切地盼望着长大外,那份畅游的冲动常常变成了池塘里一串串抱怨的水漂……而当我们真的渐渐长大了,渐渐明白大人们那些善意的谎言时,当初那股强烈的愿望不知为何竟倏地隐去了许多。
后来,远离了小村,现在想起,湖里的水也该是好些年没有触摸了。那面湖,也只成为了家乡的代名词,每每提及,脑海中只是映出一个关于地点的概念,总少了一份应有的水淋淋的意象。
如此,自己便是与水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