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
按照字母表顺序排列,P字之后是Q。当今计算机键盘沿用了昔日打字机的键盘,Q排在第一列的第一个。这个字母的几种字体的大写看上去都有点滑稽。瞧!一个后脑勺拖着一条小辫子,一个没有颜面的脸伸出一根舌头,一个缩头乌龟仿佛摇着尾巴。
图形文字往往会引起读者无穷的联想。
不过对于当代中国人来说,这个符号带着异乎寻常的语义,因为无论老少,心目中都有一个阿Q的形象,无论他读过或者只是听说过鲁迅的名篇《阿Q正传》。
是鲁迅,他无情地、冷静地、痛苦地解剖民族的沉重负担,创造了一个不朽的典型——阿Q。
阿Q来到人间已八十年了,却还有学人考证说阿Q的“Q”应读作“桂”。可能这样的考证出自博大精深的学问家之手,但是我还是像平常人那样,照英文字母表的Q发音,按国际音标[kju]来读。
阿Q还是Q!阿Q本来就是阿Q嘛!
Hi!嗨!
我喜欢美国人见面时,嚷一声“嗨”,万事大吉,各干各的,少啰唆。
小孙子来京探亲,回美国前夜,我跟一位阿姨请他吃饭,所以他一回去,就发来E-mail(电子邮件)。除了向我“Hi”之外,还说:
Say hi to Ms——
“向阿姨问好!”
口头语也好,书面语也好,都那么“嗨”一下,好了!
多么简洁,多么省事——无限深情尽在不言中。一个Hi有那么神通?有的,在有情者一个“嗨”字无限情深,无情者啰唆半天只能使人恶心。
社会节奏快,见面语就只能简洁、明快。
喂
打电话时说“喂喂”,只不过是促使对方注意的声音,没有什么语义的,正如英语说“Hello”,日语说“moshimoshi”一样。
可是在特殊的语境里,“喂”可不一般。
比方一对青年男女最初接触时,总是一本正经地互叫“先生”“小姐”;来往多了,有点交情了,或者男的对女的说,我可以叫您名字吗?女的说,当然可以,那就入港三分了。或者女的先主动,说,别叫小姐小姐啦,叫我名字好了。再后来,友谊加深了,有了感情了,两人互叫的可能是彼此的小名(如果有的话)、绰号(肯定会有的),也可能是两人发明的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代码——这代码包含着甜甜蜜蜜的希望和爱意,并非肥皂剧中说的什么“心肝宝贝”“达令”之类无感情的套话。
但是当两人在某些公开场合不自觉地不叫姓名或昵称,只是尖声叫出“喂……”时,一切就进入新的境界了。
从普通名词(例如“叔叔”)到代名词(例如“你”“我”)到亲昵的代码再到“喂”……这个语言运动过程活生生地展示了人生的片段……
没有名字,没有客套,没有定语,只有一声
“喂——”
返璞归真——令人神往的感情升华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