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笼罩在宁静的泉水之上,也将他瘦瘦的身躯溶入一片寂寞之中。残月如刀,生生地撕裂了黑暗的缝隙,强塞入尘世之中。他就像这多余的月,入世,注定坎坷。
初生的他,一落地,便注定了与光明隔了一条银河,只能在一片黑暗中摸索蜗行。可他也无疑是幸运的,上天在决定他悲惨一生的同时,又恩赐了一份额外的安慰,那,便是二胡。
他执著于二胡的声音,于两弦中轻轻拉动他的渴望,他的追求。教授他琴艺的师父已去了,而他仍然在这非人间的世上演绎他的痛苦。经历了世间冷暖,尝遍了人生百味,他的心中一直压抑着仇怨与辛酸,可是有谁愿意听他的声音?没有。踽踽独步,随着伤痛的心行走。风,吹得树叶哗哗地响;泉,带着水花款款地流。他静坐,他沉思,他哀叹,一次次回忆着过去的悲伤、荣辱,无法抑制住心头想倾诉的渴求。他拿出了他最忠实的伙伴——二胡,一片月光中,流泻着一个个音符。
冷冷的弦,瘦瘦的人。
一双颤颤的手——十指如柴,轻轻抚过那挂满泪水的胡弦,把一生的坎坷凝结在这两根纤细柔软的弦上,于指间似泉水汩汩地溢出。
两根冰凉的弦,随着牵拉的手,开始回环泉水的脉脉柔情。
夜色似墨,他将自己隔离在一片孤独之中。满腔的痛与辛酸,化作了一滴滴眼泪,汇进了那跳跃的乐流中。凄婉的乐调不是生命的主乐,却是不幸者永恒的主题。在尘世中艰难生存的月,沉醉在这曲调之中,似同病相怜的感慨,甘愿化作陪衬,涓涓地流入盲者的耳膜。一泉流过一泉,心中渐渐平静。那些曾经在脑中闪过的梦想,在月的摩擦下,仿佛重新燃烧起来,摇曳在他的胡琴声中。他在琴声中倾诉着自己悲惨的一生,让听者激荡在他的月泉。明月装饰了他的韵,他装饰了别人的梦,可是谁去装饰他的执著与渴望?
阿炳啊,你用自己的琴声拉出了一支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