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蜀道难》据说曾被贺知章“称叹者数四”,历代的诗评家也都把《蜀道难》看作是李白的代表作之一,然而,正是这篇作品,在解读时,许多学者不免横生枝节乃至画蛇添足。其实,解读此诗并不是很困难的事,难的是在解读时怎样客观而公正地读出此诗的诗味来,遗憾的是历代的解读者几乎都没有做到这一点,他们普遍认为这首诗寄寓深远,而最终却莫衷一是。
综合前贤对此诗所含“寄寓”的深掘细研,大致有此四说:其一:李白为担心房?,杜甫的安危而作。《新唐书·严武传》采用唐末范摅所著《云溪友议》一书中的一些臆说,以为剑南节度使严武欲加害房、杜,李白为担心朋友安危而作,此说不足据的是与诸多史实的相悖而未为人信,不论。其二是宋朝沈括《梦溪笔谈》上说的为讽刺章仇兼琼而作,沈括之语也早为人所不信,因为章仇兼琼虽然在开元二十七年(739年)至天宝五载(746年)任剑南节度使,但章仇兼琼是一个善于媚上取宠的人,一心只求为官,为大官,根本就没有反叛朝延的心思和行径,此说亦不足论。其三是李白为讽谏唐玄宗在安史之乱中幸蜀而作,这是元萧士?《分类补注李太白集》中的注语,萧氏说:“倘以全篇诗意与唐史参考之,盖太白初闻禄山乱华,天子幸蜀时作也。……太白深之幸蜀非计,欲言则不在其位,不言则爱君忧国之情不能自已,故作诗以达意也。”照萧氏的说法,《蜀道难》当是天宝十四载安史之乱暴发后玄宗逃难入蜀时的作品,写作意图是讽喻玄宗“幸蜀之非计”,借以表达其“爱君忧国之情”,这一说法的致命点是,成书于天宝十二载的《河岳英灵集》就收录了这首诗,想必这之前此诗应该是众口流传了吧!解说此诗,现在最为人接受的是明代的胡震亨在《李诗通》中的说法,胡震亨对历代的各种解说都曾作了批驳,他说:“兼琼在蜀,无据险跋扈之迹可当斯语(当指诗中“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引者按)。而严武出镇在至德后,玄宗幸蜀在天宝末,与此诗见赏贺监(指贺知章——引者按),在天宝初者,年岁亦皆不合,则此数说(指本文上引之说——引者按)似并属揣摩,愚谓《蜀道难》自是古相和歌曲,陈梁间拟者不乏,讵必尽有为而作?白蜀人,自为蜀咏耳,言其险,更著其戒,如云“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风人之义远矣。必求一人一时之事以实之,不几失之凿乎?”胡氏之说影响深远,被及当世。当代喻守贞先生作《唐诗三百首评析》,《蜀道难》其“作意”中也基本上持这种说法,语云“李白是生长在蜀地,以蜀人歌咏蜀地的风景,何必问它有什么寓意?不过其中有‘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的话,就可知诗人是在警戒当局者在形势险要的地方,应该好好地用人防守”。
我们认为:《蜀道难》就是诗人咏蜀道的艰难险阻,写蜀中山川的雄奇峻险,至于申戒之说,实在是太过勉强了。
读诗析诗,最好还是从诗中读出诗味来,虽然古今中外有许多作品不乏寄寓之意,但也有许多作品只是描山写水,特别是诗歌作品,况且中国的诗歌中专门出现了“山水诗”,《蜀道难》应该是山水诗的代表作品。首先,作者在诗中一而再,再而三的突现了自已要表达的主旨,“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种用复沓的方式在全诗中不断的申述诗歌的主旨,目的就是让全诗更好地来突出它,强化它。如果我们在作者反复强化主旨之外,再给它强加一个寓意,未免就太主观臆断了。”其次,为表现“蜀道难”,突出这一主旨。作者在构思中作了精心的布局。蜀道之难,难在开辟之难,“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蜀道之难,难在山之高,“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蜀道之难,难在地之险,“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蜀道之难,难在途之畏,“连峰去天不盈尺”,“?崖转石万壑雷”;蜀道之难,难在境之恶,“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作者突出蜀道之难,是用多角度来表现的,孰不知“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只不过是写蜀中境地的险恶,并以此来强化“蜀道之难”而已。其实先贤早在这一点上,做足了文章。左思《蜀都赋》说:“一夫守隘,万夫莫问”;张载《剑阁铭》中也有“一人何戟,万夫趑趄。形胜之地,匪亲勿居”。只是李白这首诗所吟咏的“蜀道难”取得了非凡的艺术成就,终至于我们忘了他是在引用左思和张载他们的现成语,这不过是拿古人语作自己说蜀道难的证据而已,而我们在解读本诗时误以为这几个引用语是作者感受的抒写,终至于让许多人误入歧途。
最后,我们也应该用“知人论世”的方法来说明一下李白作蜀道难的情况。根据相关记载,特别是孟?ぁ侗臼率?返募窃兀?馐资?Ω檬窃谔毂υ?昀畎壮醯匠ぐ彩钡淖髌贰@畎椎匠ぐ玻?衷诤芏嗳硕际歉?荨毒商剖椤だ畎状?罚?疤毂Τ酰?陀位峄??氲朗课怏抟?谪咧校?榷??谮?熬┦Γ?藜鲋?诔??彩拐僦??塍蘧愦??擦帧!毕执?疃嘌д呖贾钗南锥既衔?馐谴砦蟮模?蠖记饔谌衔?畎缀芸赡苡谔毂υ?暾?路钚?诘内?疃?淳┦Φ摹S腥送撇猓?妒竦滥选酚Ω煤汀督8蟾场贰端陀讶巳胧瘛肺??逼谧髌罚?督8蟾场诽庀伦髡咦宰ⅲ骸八陀讶送跹兹胧瘛保?庋?桶阉?游?捅鹗?F涫担?庖参闯⒉豢桑?坪趸鼓芨?玫亟馐褪?械摹拔示?饔魏问被埂保?班刀?兜乐?撕??趵丛铡钡染渲械摹熬?薄岸?钡却剩??馐翟谥皇峭撇猓?绻?选熬?薄岸?笔游?髌分械娜宋铮?谌??衅涫狄埠苋谇ⅲ?还茉趺此滴颐且?靼渍馐资?饔谔毂υ?辏?氚彩分?业姆⑸?喔羰?嗄辏?苁翟诘厮道畎撞豢赡苡姓庋?恼?尾拍芎驼?卧都?捶碛魇裰兄?遥?」芩?簧?刃恼?危?释?üα⒁担???恼?窝酃獠桓撸?拍芙黾爸腥耍?⒎⒗紊В?闶闱榛呈强梢缘模??降氖?械募脑⒑头碲芍?猓??呛笫朗看蠓蜃约旱囊芩担?比欢潦?幢夭豢梢芩担?笆?梢孕耍?梢怨郏?梢匀海?梢栽埂甭铮?柘认椭?鳎?恍剐闹懈锌?比徊皇腔凳拢桓?慰龈?久挥斜匾?谄肥?氖焙蛞?蟠蠹移烦鐾??奈独矗?饧炔缓虾跻帐跫?偷墓媛桑?膊焕?谕贫?帐醮醋鳌
说到底,《蜀道难》就是描写了蜀中的雄奇高竣的山川之美,用胡震亨的话说就是“自为蜀咏耳”。用喻守贞先生的话说:就是歌咏蜀地的风景。主旨是明白不过的。
任何一部作品,最关键的就是要给读者心灵以震撼,蜀中山川的高危险竣加上空山夜月中林鸟悲号的凄厉气氛,奇丽惊险的描绘,惊心动魄的画面,生动而斑斓的景致,加以诗人激情的赞叹,超人的想象,奔放的语言,这诗实属天仙之作,每读此作,不心旌摇动者不能为骚人墨客。而硬要在最后强安上一个“申戒”之意的讽寓,实在是大煞风景。当然,文人学士们对过去的文学作品的解读,曲解的远不止一篇《蜀道难》,因为我们太过于追求文学的实用性了,太不把艺术当作艺术看了。曲解的是一些作品,折射的却是一个时代,一个民族的思维特点。
李步敏,兰家勇,教师,现居湖北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