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语教科书中选编若干优秀的文学作品，已是世界各国进行母语教育的一个常规。但是，人们对这些选文的性质和功能的认识，却并不完全一致。在我国，“语文教材无非是例子”的说法由来已久，但是，什么是例子？是不是所有的选文都是同一性质的例子？选文是否还有其他的类型和功能？对这些问题，业内人士缺乏细致的研究，这影响到对课程内容、教学内容、课堂教学模式、教学过程和方法等一系列问题的认识和实践。本文拟以英国莱兹公司出版的《英语》教科书中的一章为例，探讨选文的多种功能。
　　创始于1796年的查尔斯·莱兹出版公司（Charles Letts & Co. Ltd）在英国久负盛名。它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就为英国实施全国统一课程设计和编制了英语、数学、科学、技术、家长指导书等系列教材。莱兹公司出版的教科书至今仍是英国中小学选用的主要教材之一。本文所选章节取自1991年第1版《英语》。这本教科书供第3学段学生（11—14岁）使用。
　　这本教科书共有四个单元，其中第二单元的大标题是“阅读”（Reading）。本文选章的题目是“阅读故事和短篇小说”（Reading Stories）。这一章大致可分为如下六小节：
　　1.故事叙述人的决策
　　一篇故事可能有四种开头方式：
　　
　　（1）
　　
　　十月初，一个晴朗的日子。简·哈利斯（Jane Harris）逃学了。一直到黄昏，她都在观看电视上一个慈善机构组织的音乐会。她的心情很好，因为她在学校慈善募捐活动中起了重要的作用。她把科学课的作业完全忘在了脑后。
　　当她穿过可抄近道通往公园的一座小桥时，潺潺的流水使她一惊，不知为什么，她想起了应该详写的物理实验报告。她觉得生活对她太不公平了。为第三世界集资（真可笑，为什么叫“第三”?谁是“第一”和“第二”？），要比抄写那些她已经很熟悉的笔记重要多了。尽管她知道罗格夫人不是这样看问题的。
　　避免被别人看见也很容易。到处都是杜鹃花、灌木丛宽大、密集的叶子；但仍然有可以窥视的空隙。前半个小时最危险;只要学校一上课，她就可以有一整天的自由。她很容易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在那里，她可以阅读朋友露西借给她的朱迪·布鲁姆的著作。她还有包装好的午饭。她能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
　　明天需要交今天缺课的笔记。如果父母问起她今天做了些什么，她该怎样编造这一天的事情呢？如果露西黄昏时打电话来问她今天干什么去了，她该如何对付呢？这些想法一时齐集心头。但是，学校已经开始上课了，她已经来不及改变主意了。
　　罗格夫人拿到点名册，发现简缺席时十分惊讶：在以往的学习中，这个女孩是合格的、优秀的；而且她写了大量的笔记。以前在小桥前没有见过简吧？罗格夫人突然想起：有一次她开车送儿子到车站附近的小学上学时，曾经在那里见过简。
　　“露西，你今天看到过简吗？”
　　“没有，她可能不大舒服。”露西回答说。
　　“不，我不那么认为。昨天她还很正常呀。”罗格夫人自言自语地说。
　　
　　（2）
　　
　　平常我很认真。我的奶奶经常告诉我到学校里去学习，不要混日子。我想她说得很对。
　　我很喜欢做过的物理实验，但是，我却经常不把罗格夫人对我们说的话放在心上。我写实验报告时，用“咝咝地作响”代替“冒气泡”，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用那个长词（“effervesced”比“fizzed”拼写起来长——笔者注）。
　　音乐会很精彩，但决不止于此。有人告诉我：花一些钱做抵押，就可以连续不断地给你显示电话号码，那么有信用卡的人就能用电话长谈。于是有人就用信用卡去抵押，那总价其实超过了一台电话机。我听了觉得很有趣。不知道为什么，我还经常想着从报纸上看到的一个小女孩的照片，她那双大大的黑眼睛时常萦绕在我的心头。这种情绪已经持续了一周还要长。
　　我想：一天里逃一会儿学，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许多兴奋。那循规蹈矩的生活使我们感到单调乏味——一天又一天都是相同的、陈旧的事情，天天如此。
　　当我俯视桥下的流水，我又想起还没有写完的科学课作业。靠近岸边的水泡沫比较多。这又使我想到:给液体加热，直到它咝咝作响。
　　
　　（3）
　　
　　艾萨克·牛顿学校校长E·肖（E.Shaw M A）先生写给简的父母的信
　　亲爱的哈利斯先生和夫人：
　　 很抱歉，我不得不通知你们：你们的女儿简昨天逃学了。看来，她是忘记完成科学课的作业了，还想逃避因为旷课应受的处罚。
　　如果不是她的年级教师罗格夫人警惕性较高，她逃学旷课也不会被发现；因为罗格夫人以前曾经在学校附近的公园入口处的一座小桥前看到过简。
　　今天早晨，当我问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不能不遗憾地说，简试图用谎言掩饰真情。她现在很后悔。我希望她的这种不端行为日后不再发生。
　　我们对这种行为的态度很严肃。我相信你们也会明白。简不能不受到适当的处罚。在这一周内的课间和午饭时间，她将被留校。
　　希望得到你们的合作与支持。
　　 校长E·肖（签字）
　　
　　（4）
　　
　　10月3日星期三
　　盼望着离开，感到自由、兴奋。公园亲切、宁静。看完了露西的朱迪·布鲁姆的书。生活在美国真幸福。午饭的时候感到有点冷，不得不通过跳圈来暖和身子。设法在妈妈下班前用电话和露西取得了联系。复制妈妈的签字太容易了，因为她把一封信放在餐桌上，忘记收起来；因此，复制绝对容易。虽然有些惊恐，但同时也觉得自己长大了。昨天晚上没有做完的科学课作业，我很快就能做好。
　　
　　10月4日 星期四
　　糟糕的一天。虽然我还没有摆脱昨天的烦恼，但是，校长的询问说明事情已经暴露了。我认为我不是第一个被他识破的人。当我把他的信交给妈妈时，她哭了。爸爸大声叫喊着说我是一个不可信赖的人。幸亏校长没有提到假造的签字，否则，妈妈会打碎我的脑袋。
　　现在，你已经读过了这些不同的开头，你会看出故事叙述人必须做出一些决策。例如，采取什么视点？用什么形式？在你阅读下面的故事和短篇小说时，我们将帮助你找出他们的决策。你一定要精读小说的开端，很快你就可能进入消遣性的阅读。不精细地阅读小说的细节，就不可能分享小说的乐趣。讨论小说细节的目的是：第一，引起你对小说采用的主要表述方式的兴趣（这可能有助于你写自己的作品）；第二，在开始读一本书的时候帮助你，你也许想要放弃它。最后，小说或故事的开端是最重要和最困难的部分。挑选一本书要花费多少时间？在读进去之前，你要拿起、放下多少遍？一旦选好，就不要停止阅读！
　　做下面的两个练习。它们将告诉你故事叙述人能以不同的方式讲述同一个故事，这些方式是怎样影响读者对情节和人物的看法的：


　　
　　2.故事叙述人的决策：视点
　　故事叙述人最重要的决策之一就是必须确定视点：如何呈现和叙述故事。
　　回顾选文（1）和（2）。你能发现它们之间最主要的不同吗？
　　选文(1)是由一个知道所有事情的叙述人写的，他既了解简，也了解罗格夫人；她们二人的思想和活动都被表述和描写出来。选文（2）却不能提供有关罗格夫人的任何想法，因为它是从简的视点来写的。
　　如果故事叙述人的视点是通晓所有的事情，如同选文（1）那样，那么，他的叙述就呈现跳跃状态：可以从巴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跳到新加坡的一个老人；从一个大城市里正在逛街的顽童，跳到沿着城市的小路，用学步车推着幼儿的母亲。因此，我们经常用“无所不知”（omniscient）来称呼这样的作者。 [##]

　　当作者决定以故事中的一个角色的身份来叙述，如同选文（2），那么他能讲述的事情就有一定的限制了。他只能直接写出一个角色的思想、感情、行动、记忆等，其中每一件事情都得来自与这个角色有关的会话、书信、电话。我们把这类故事叫做“第一人称叙事”。
　　选文（1）和(2)是最普通的叙述方式。选文（3）（4）显示了两种更深层的叙述方式，其中选文（3）用书信形式，现在有些小说已经全部用书信的形式。

　　肖先生的信和选文(1)(2)相比，是不是提供了很不相同的关于简的观点？
　　选文(4)中，简的日记也是叙述故事的另外一种方式。

　　3.实践练习
　　阅读下面的故事，发现作者选择的视点。
　　 挖空了的土地
　　简·珈达姆（Jane Gardam）
　　（略）
　　从《挖空了的土地》的开头，你能想到这个故事要说什么吗？你能找到什么线索？去找这本书阅读，证实你已有的某些合理的猜想。
　　夏洛蒂家的韦伯
　　E·B·怀特（E.B.White）
　　（略）
　　《夏洛蒂家的韦伯》是一个非常流行的故事，你以前可能已经知道了。你是否想过：弗恩和她父亲的对话，最合理的结果是什么？

　　4.故事叙述人的其他决策
　　视点仅仅是故事叙述人的一个决策，此外还有：

　　下面是一篇完整的短篇小说。读完之后思考作者所采取的多种决策，写在空白处，并为每一个决定提供你认识到的作者的回答，然后检查是否正确。
　　女巫的面包
　　欧·亨利（O.Henry）
　　（略）
　　决定：作者的视点是什么？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作者是无所不知的。他观察马莎和她的顾客，特别了解马莎的思想和感情。
　　决定：小说有几个人物？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三个，主要人物是马莎，通过细节我们可以看到她的感情发展过程。还有被马莎称为“艺术家”的布卢姆勃格；还有他的同事。在小说中，这个同事的作用是提供一个出人意料的结局，并对这个结局进行解释。
　　决定：马莎是哪一种类型的人？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从下列词语中选择你认为准确地描写了马莎性格的词：亲切的、狡猾的、愚笨的、虚荣的、害羞的、天真的、小心谨慎的、急躁鲁莽的。
　　有些词语似乎表示了相反的、矛盾的意思。你是否选出了一些意义相反的词？你能否从小说的特定部分找到足以支持你选出的词语的语录？
　　你是否了解小说里人物的个性特征？有三个明显的方法可以帮助你发现人物的个性特征：
　　（1）听他自己如何评价自己（如简说自己“守规矩，很认真”）。
　　（2）看其他人如何评价这个人。
　　（3）最令人信服和可靠的材料来源于人物的活动和行为。
　　当然，在我们听取人物的自我评价和他人评论时，必须仔细地思考他们说的是什么。例如，如果校长肖先生仅限于说明简已经逃学了，那么“守规矩，很认真”等词语就不能用来描述简了。
　　决定：故事发生在什么地方？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作者把故事安置在马莎的面包店，以使事件完整地聚集在一个地方，并且把读者的注意力集中在马莎身上。假如读者被引至布卢姆勃格的办公室，那么，读者就会对马莎感到惊异了。故事的焦点如此多地集中在马莎身上是十分重要的。
　　决定：将要发生什么事情?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欧·亨利细致地构建小说的情节，他让马莎不断提高对“艺术家”的兴趣。她采取了吸引他的步骤：在面包店柜台后的架子挂上图画；关心自己的穿着和外貌。我们第一次读小说，往往容易忽略布卢姆勃格不是艺术家这个线索，因为他评论了马莎挂出来的画不是好作品。
　　救火车使布卢姆勃格分了神，致使马莎可以在面包里塞进黄油；这是她一时冲动、不假思索做出的决定。她不可能预先知道有救火车来，正如小说里写的，她是“突然灵机一动”。由此可知，十分钟前，牛奶房的男工留下黄油，也是令人信服的。
　　在布卢姆勃格离开面包店之后，作者展示了马莎的思想：他或许生气，扔了画板和调色板；他或许高兴，惊讶他居然有了面包切片。作者在不断地提升着读者的兴趣，直到出现了巨大的吵闹声——愤怒的艺术家高声喊道：“笨蛋！千雷轰顶的！”他的同事才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决定：小说想说明什么观念？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透过小说故事的表面，我们能看出作者的意图在于告诉读者：应当仔细地做出对人的假想。如果马莎不是只在自己的心中构建有关她的“艺术家”的形象，而是在采取行动之前了解与他有关的多种情况，或许她能有幸和他建立亲密的关系；但是，现在我们不能想象她有什么好运气了！或者你认为布卢姆勃格将来能原谅她吗？
　　决定：小说故事从哪里开始？
　　小说故事的结构很简明：作者掌握的是时间线索。

　　我们在前面已经说过：精读短篇小说应该寻找作者已经做出的若干决策；这样做有助于理解和享受故事叙述人的创作乐趣。
　　5.实践练习
　　再阅读一篇小说，读完后，思考作者的决定。
　　他们昔日的乐趣
　　艾萨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
　　（略）
　　下面是特利·琼斯（TerryJones）的一篇童话故事，你认为作者要说明什么观念？
　　 三个雨点
　　（略）
　　6.活动

　　写读书笔记
　　你是否给自己读过的书列出一个表格？你是否简单地写过一些读书评论？建议你最好写读书笔记。回顾以往的岁月，回顾你当时的想法，这是一件很迷人的事情。
　　（读书笔记样例从略）
　　写读书笔记时，可以从下列项目中选择，也可以从多方面说明你对一本书的看法：
　　（1）人物以及你对他们的看法；
　　（2）故事发生的地点；
　　（3）作者对什么事情产生了兴趣；
　　（4）书籍的优秀片段。
　　
　　综观这一章的六个小节，我们可以看出：编者为师生提供和组织了丰富的教学资源。从内容上说，有知识话题、有选文范例、有学生课内外实践活动；从形式上看，有文字材料、有插图、有空白。在深入探讨编者的编辑思想后，我们可以看到如下一些特点：第一，知识领先，选文为例；第二，阅读为主，写作辅之；第三，立足课内，延伸课外；第四，编者语言亲切，教材形态活泼。上述多方面的特点为教科书的编制输入了大量的“活性因子”，使教科书成为激活学生学习积极性的话题、范例，成为学生学习、接受、领悟人类文化成果的拐棍和扶梯。“这里所说的是‘凭借’，而不是‘重复’，也就是说教科书的功能并不是要学生在头脑中去‘复制’教科书所呈现的一切，而是凭借它激活自己的思考，得出自己的结论，转化为自己的知识结构。”“斯普朗格说‘教育的目的并非传授或接纳已有的东西，而是从人的生命深处唤醒他沉睡的自我意识，将人的生命感、创造力、价值感唤醒’”。（鲁洁《回归生活——“品德与生活”“品德与社会”课程与教材探寻》，《课程·教材·教法》2003年第9期。）
　　

• 韩雪屏　朱凤英： 英国莱兹版《英语》教科书章节译评　/　语文建设 2006年第3期